第四十章 Forever Friends
整個假期玖月都很安靜，除了上京劇課外都閉門不出，在家的時間尤其安靜，不背誦和默寫的時候都靜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聽CD，偶爾嘴裏跟著哼唱幾句。
岑寂地像個洋娃娃。
最初爸媽以為她生了病，常規檢查之後並無異樣，她的話也不多，一天說不到五句，他們也無從窺探她的內心。
“女兒究竟是怎麽了？放假以來精神都不太好。”
吃過晚飯，玖月鑽進裏屋看書，爸爸輕聲問旁邊拿著針織毛衣的媽媽。
“誰知道呢，她也沒告訴我啊。”媽媽嘟囔著答道。
“你這個當媽的除了抓學習之外，也要多關心女兒的想法啊。”
“我怎麽沒關心？”媽媽抬眼瞪他，“那也要你們家大小姐肯說才行啊！”
爸爸被媽媽瞪沒了脾氣，也不好再說什麽。
媽媽看了裏屋一眼，“這樣也好，女孩子，安靜點好，別天天想著往外跑。”
“太內向不好，將來容易被人欺負。”
“胡說！”
媽媽用手裏的針紮了爸爸一下，爸爸假裝疼得跳起來，二人鬧著笑出了聲。
裏屋的玖月從書櫃玻璃的反光裏看他們，嘴角不禁浮起一抹羨意的笑。
對影成雙又能相守到老，多好。
多難得。
時光匆匆就入了秋，樹葉從深綠變成了淺黃，惆悵和落寞中，玖月迎來了高三，再有一年她就會離開這座學校，她就會和程然一別兩寬，或許此生也不負相見，她不知道是該慶幸，該遺憾還是該失落。
她和程然的座位在教室的兩個角落，她很感激坐在中間的那些同學，讓她不用思考應該怎麽再麵對程然，她甚至沒有勇氣抬起頭看他一眼。
新學期的第一天，班主任領著一個陌生的女同學走進教室，眾人們都投去好奇的目光。
“這是我們班新來的轉學生，雪莉同學，她之前在國外就讀，同學們鼓掌，歡迎新同學。”
班主任帶頭，教室裏響起一陣掌聲，雪莉恭敬的對著大家鞠躬，“大家好，我是雪莉，希望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們大家能成為好朋友！”
雪莉帶著大大的笑容操著一口不太純正的中文高興的說道，教室裏響起了一陣笑，雪莉大概還不明白大家在笑什麽，國內的同學去到一個新環境是不會這麽說的，他們會說希望大家多多照顧，我們一起好好學習。
玖月的嘴角也掛上了笑，她覺得滿是陽光自信的雪莉很可愛。
教室裏隻有一個多餘的位置，班主任正在思考把誰調去跟程然坐，把位置挪給雪莉，雪莉卻抬起手指著程然旁邊的空位，“Miss.li，我要坐那裏。”
眾人回頭看著程然，程然一愣，默默收拾掉旁邊桌上的雜物，雪莉邁著高興的腳步坐到了程然旁邊。
“嗨，我叫雪莉，你叫什麽名字？”
雪莉旁若無人的跟程然聊天，友善的對著他招手，全班同學愕然的看向程然，程然尷尬的看她一眼，“呃……程然。”
“程然？怎麽寫，你可以教我嗎？或者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英文名……”
雪莉把手心伸到程然麵前，講台上的李老師清了清嗓子，“好了，安靜，現在開始上課。”
教室裏安靜下來，玖月垂著目光看課本，鼻頭卻莫名泛起了酸。
高三的課業異常繁重，為了多教授內容，任課老師們常常拖堂，課與課之間的時間縮短到隻夠上趟衛生間，同學們叫苦不迭。
在這樣緊張的環境裏，雪莉幾乎成了所有人逗樂的對象，尤其是班裏的男生。她很開朗，對每一樣東西都充滿了好奇心，性格也好得不得了，隻要稍微有點課間時間，都可以看到她被一大群同學圍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聊天，爽朗的笑聲不時從人群裏傳出來。
玖月很少聽到他們聊天的內容，大部分時候她都帶著耳機，看著課本，聽著王菲。
她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方法去避開程然了。
這天放學，玖月如往常一般離開學校，學校後麵的廢墟已經建起一棟棟高樓，卻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爛了尾，工人們拆掉了圍擋，光禿禿的樓體框架就這麽曝露在日曬雨淋中，久而久之，添了不少蕭瑟的味道。
玖月騎著車走出校門，一時興起想去後麵看看，想看看那片廢墟現在變成了什麽樣，是不是也像她和程然一樣，陌路蕭郎。
深秋裏多有雨水，玖月剛走到廢墟旁就聽到了悶雷聲，天色漸漸暗下來，空泛的樓體越顯蕭瑟之感，她停在原地看了幾秒，正準備離開之時，忽然聽到樓體裏傳來爭吵聲，她站在遠處看，樓體被擋住的地方似乎有幾個人的身影，把一個瘦瘦的女孩圍在中間。
她忽然就想到了當初的事，心裏恐懼又好奇，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決定把車停在旁邊，走近了幾步繞過斷壁殘垣的遮擋。
隻見空曠的樓體裏，幾個沒穿校服的女孩把一個穿校服的女孩圍在中間，穿校服的女孩正在和她們激烈的爭吵，這個聲音很熟悉，幾句圓潤的英文傳進玖月耳朵裏，她微微一愣。
那是……雪莉！
她有些著急的觀察著她們，心裏猶豫不決，圍著雪莉的人有5，6個，看她們的樣子也不是什麽好人，要是她們真的對雪莉動手，雪莉定然是要吃虧的，可她就算是去了也不見得有什麽用！
她左思右想，幾次三番的轉過身想走，卻始終邁不出視而不見的那一步。
天上的悶雷再次響起，她的心忽然就清明起來。
若是當初路過的程然就這麽一走了之，她會是什麽下場？
同樣的事情，她怎麽能夠視而不見？！
咬了咬唇，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衝進了樓體，樓內的人見有人衝進來，目光都看向她。
玖月匆匆的衝過去，害怕得手都打顫，卻一把拉過雪莉護在身後，“你們在這裏圍著她要幹什麽？杜婉婉這樣的把戲還玩不膩嗎？！”
圍成一圈的少女看著她一愣，紛紛冷笑起來，“這年頭居然還有管閑事的，你怕是不要命了！”
說話的少女抬手就要給玖月一巴掌，玖月下意識的抬手擋，卻隻聽見一聲慘叫和一句英文髒話，玖月抬頭看，隻見雪莉擋在她麵前，幾乎捏斷了那個少女的手腕。
其餘幾人見狀，紛紛朝她們湧上來，雪莉把玖月往身後一拉，腳踢拳打不過幾秒鍾的時間，圍著她們的少女都倒了地，雪莉帥氣的拍了拍衣袖，用純正的英文對著她們嗬道：“我可是蠅量級冠軍，還有誰要來？！”
倒地的女孩麵麵相覷，明顯聽不懂她說的話，玖月想了想，“她說她是拳擊冠軍，問你們還有誰要試試？”
眾人一聽，紛紛現了懼色，從地上爬起來就逃之夭夭。
“你沒事吧？”玖月用英文問雪莉，雪莉高興的搖頭，伸手就把玖月攬在懷裏，“謝謝你，雖然你什麽忙也沒幫上，可謝謝你跑來救我。”
玖月一愣，哭笑不得。
雪莉笑著放開她，說起了不流利的中文，“我記得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林玖月……玖月……我記得老師說過玖月的意思是……”
“September。”玖月笑著回答。
“哦對，Septenber！好奇怪的名字，可是我喜歡！”
玖月笑起來，直率的雪莉著實可愛。
悶雷滾滾而來，二人急急的走出樓體。
“你們家住哪？”玖月推著車問。
雪莉臉上閃過一絲茫然，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住在那邊，一直走然後右拐，然後再……turnleftandgoahead。”
玖月聽著她仍舊生澀夾半的中文忍不住的笑，“好，我們可以一起走出去，快走吧，要下雨了。”
雨點落得比她們想象中更快，剛走到路口雨勢就有了瓢潑之勢，雪莉拉著她衝進了旁邊的肯德基，她買了兩個甜筒，遞了一個給玖月，“你救了我，我要請你吃冰激淩！”
玖月看著甜筒遲疑了一瞬，還是接過來，她平時要保持身段是不能吃甜品的，可那麽可愛的雪莉實在讓她無法拒絕，二人高興的坐在落地窗前吃。
“玖月，你有英文名嗎？”
“沒有。”
“我幫你取個英文名好不好，我不想叫你Sep或是Sept，那樣聽起來很奇怪！”
玖月笑出聲來，雪莉明明是亞洲人的臉，卻十足十是個西方人的性子，“好。”她點頭。
雪莉歪著頭想了一會兒，“你叫林，那英文名就叫Lynn吧，好不好？”
Lynn，琳恩，玖月點點頭，“好，我很喜歡！”
“太好了，Lynn！”雪莉高興的摟著她的肩，“我給你取了名字，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玖月看著她愣了愣，垂下了眼眸，“你在班裏……不是有好多好朋友嗎…大家那麽喜歡你……”
雪莉看著低頭的玖月皺起眉頭，伸手捋了捋她半濕的發，大概覺得中文說不明白直接說了英文，“那些隻是我的同學，你才是我的好朋友，Lynn，抬起頭來，媽媽從小就告訴我，女孩是因為自信才美麗。”
玖月抬眼看向她，微微怔了怔。
林玖月，抬起頭來。
在記憶的深處，也曾有個人這麽對她說，她笑起來，看著雪莉的目光微微濕潤。
“好，我們是好朋友，我教你一種國內的結盟方法。”玖月伸出了小指。
“好啊好啊！”雪莉也學著她的樣子伸出小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就是……foreverfriends。”
雪莉定定的看了她幾秒，目光裏閃著微光，鄭重的點頭，“Forever！”
兩個人笑得很開心，那時的玖月以為雪莉隻是開玩笑而已，到了很久以後她才知道，這份結盟對於雪莉來說有多認真和慎重。
或許感情並不是都經不起考驗，重要的是，被考驗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