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小機靈鬼
遠離山澗的山頂上，同學們兩兩組對駐紮在一起，各班老師仔細的清點人數，李老師皺著眉點了好幾遍，不斷的往返於教室帳篷和同學露營地。
“劉老師，你們班單獨的那個女生是和我們班的林玖月組了對嗎？”
“沒有啊，我們班的女生是和一班的女生組對。”
“石老師，你們班呢？”
“我們班單獨留下來的是個男生。”
李老師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汗，三班的楊老師從帳篷外進來，“李老師，你們班那個單獨的女同學呢？之前我們不是安排好讓她們倆組對的嗎？”
李老師也答不上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事實上，從中午她就沒看見林玖月，傍晚帶隊爬山的時候清點人數她和程然都不在隊伍中，程然素來是個不守規矩的主兒，她倒是也不擔心，至於林玖月，出於對她的厭惡，她讓班長隨意的找了找，最後沒找到她也作了罷，上山是一條修好了路燈的大路，她想等她自己找來的時候再修理她，沒想到此時都不見人影。
“李老師，我們班的同學帳篷都紮好了，你們班的同學還要組對嗎？如果沒有其他安排的話，我就安排學生們休息了。”
“我……”
“怎麽，是出什麽事情了嗎？”
校長從帳篷外走進來，臉上帶著慣有的嚴厲，李老師的背一涼，說話都結巴，“沒……沒出什麽事，我們班的女同學可能迷……迷了路……”
“迷路？！”校長大愕，“都現在這個點了，在山林裏迷路可怎麽辦？！李老師，你是怎麽當的班主任？！要是學生出了什麽事，怎麽跟家長交待？！”
“是是是……”
“是什麽是？！還不趕緊去找！”
李老師顫顫巍巍的往外走，校長氣得想從身後踢她一腳，剛要出門，隻見顧米從帳篷外路過，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迎麵碰到老師轉身就走。
“顧米！”
她停住腳步，訕笑著轉過身來，“……李老師。”
“看到林玖月了嗎？”
“沒……沒有……”
顧米心虛的低下頭，李老師微微蹙眉，“幹什麽一副心虛的樣子？！看到林玖月了嗎？！”
顧米低著頭，沒說話。
“你倒是說話啊！”李老師急躁的說道。
“玖月她……好像……跟程然在一起，我下午看見……”
顧米的話說得吞吞吐吐，李老師心裏卻是一慌，林玖月跟程然在一起過夜？！
這兩人要是……可怎麽是好！
她急急的把顧米抓到一邊，遠離了露營地才壓低聲音問到：“你在哪裏看見他們？！”
“下午的時候是在森林裏的小路上，後來……就不知道了……”顧米怯怯的答。
森林裏？小路上？！這大半夜……
李老師心一橫，放開了顧米，“行，我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說完，李老師拿著手裏的電筒，沿著大路朝山下走去。
顧米看著她的背影，一抹笑意從嘴邊劃過，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窸窣聲，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哎喲”的痛呼聲。
“誰？！”顧米用手電筒照過去，隻見劉潔跪倒在地上捂著腳腕，疼的齜牙咧嘴。
劉潔的電筒光也照向顧米，“是誰在那兒？我的腳崴了，能不能過來幫幫我？”
顧米朝劉潔走過去，劉潔抬頭看她，“米米，還好你在這兒，我的腳崴了，能不能扶我回帳篷？”
顧米看了看她的腳踝，像是腫起了一個大包，伸手扶她起來，“大半夜的，你怎麽在這裏？”
“我忽然……很急，廁所又黑又遠，我就想著……”劉潔很不好意思的說，一瘸一拐的往前走。
“哦……那你……方便了嗎？不然我再扶你去廁所？”
劉潔笑得很尷尬，趕緊點點頭，“我起來的時候沒發現地上有個坑，這才崴進去了。”
“哦……”
二人一路無話，顧米把劉潔扶到帳篷裏，杜婉婉看見劉潔一瘸一拐的回來，看著顧米麵色不善，“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上個廁所還把腳崴了？！”
“我沒事，我帶了藥，揉一會兒就好了，謝謝你，顧米。”
“沒事。”
劉潔拉上了帳篷的拉鏈，看著帳篷外的身影離去，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自己睡袋裏，溫暖襲來，她卻忍不住瑟瑟發抖。
“你這腳……”
“噓……別說話，讓我緩緩……”劉潔把手指放在唇邊，說話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
杜婉婉奇怪的看她，“究竟怎麽了，你怎麽抖成這樣……”
劉潔垂著眼，想到今天中午偶然路過小樹林時看見的場麵和剛才聽見的話，恐懼得無以複加。
她和杜婉婉從不是什麽好學生，她們有很多校外的朋友，都是老師和家長眼中的不良少年，她們遇到不愉快的事會故意的尋釁滋事，她用言語羞辱別人，偶爾也打人來尋求報複的快感和他人恐懼的仰望。
她以為她們做的事已經“壞”透了，可今天在看到那些場麵後，她還是打心底裏的恐懼。
那是她從未動過的念頭，顧米卻做了。
她把林玖月推進冰冷的湖水裏，湖水一次次沒過林玖月的頭頂，她看見她沉了下去，再沒有掙紮，若不是後來程然忽然出現，可能林玖月已經溺斃了。
上一次也是這樣，她在林玖月要用的琵琶裏放了火藥……
顧米……想要殺掉林玖月！
“你究竟怎麽了啊？抖得跟篩糠一樣！”杜婉婉不解的問。
“婉娩，以後我們避著點顧米吧，她……好可怕！”她貼在她耳邊，顫顫巍巍的說道。
“有多可怕？”杜婉婉不在意的問，劉潔伸手擋在唇邊，嘴巴幾乎貼在了她耳朵上。
“我告訴你件事……”
杜婉婉聽著聽著，眼裏掠過一抹驚訝。
玖月是被清晨小鳥的啼鳴聲吵醒的，晨光打在帳篷上，蕩出片片光暈，也帶來了陣陣愜意的溫暖。
她拉開帳篷，山林裏新鮮的空氣撲麵而來，她伸個懶腰，貪婪的吸了一大口，目光忽而瞥見帳篷外一個黑色的小包，包上貼了一張便利貼。
“我去覓食，等我回來。包裏的東西送給勇敢擁抱光明的林玖月，希望她喜歡。”
她嘴角浮上笑意，目光在“等我回來”這四個字上流連。
這個“等”字，她很喜歡。
她拆開小包，微微吃了一驚，包裏是一台索尼隨身聽和一大遝CD，全都是王菲的專輯，迎麵一張就是“討好自己”。
“漫天的是非，做我的真理。”
她笑起來，對這份帶著意義的禮物愛不釋手。
腳步聲在遠處響起，玖月抬頭看，隻見程然手裏抬著個大口缸朝帳篷走來，陽光灑在他身上，又是那個她熟悉的程然。
滿是陽光和勇氣。
以至於她幾乎都忘了昨夜裏那個凝重又悲涼的他。
“早。”他抬手和她打招呼。
“早！”她笑著回應。
二人遠遠相望，女孩站在原地等男孩朝她走來，像是在等他走進自己生命裏。
蘇格拉底曾說過，暗戀是最美好的感情，愛情始終都會是你想象中的樣子。
如果那時的玖月也能夠明白這個道理，或許，她真的可以和程然就這麽走下去。
雖沒有結果，卻也沒有遺憾的走下去。
打包好行李，程然領著玖月走出森林，眼看著學校的集合地就在不遠的前方，玖月忽然停住腳步，抓住了程然的手。
“你的羽絨服可不可以借我？”她抬頭問他。
程然一愣，下意識看看周圍滿是陽光的森林，“現在嗎？”
玖月笑著點頭，程然把羽絨服拿出來遞給她，她毫不猶豫的披在身上，又從包裏拿出一個小袋子，袋子裏有一小包水，水裏泡著個煮雞蛋。
程然奇怪的看著她，“這不是……”他帶回來的早餐嗎？
玖月也不答他的話，小袋子裏的水還熱著，她把雞蛋拿出來不斷的在臉上滾，不一會兒，臉頰和額頭都染了一抹不自然的紅，她又繼續在脖頸上滾，滾了一會兒，她把雞蛋磕開送進嘴裏，而後用雙手用力的在臉上拍打，臉上的紅越發明顯。
程然定定的看了她幾秒，忽然笑起來，把她的包背在身後，“小機靈鬼！”
玖月微微一笑，“也不能總是被動挨打吧……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程然就把她打橫抱了起來，一聲驚呼之後，她的臉越發紅了。
“病人就要有病人該有的樣子。”
程然抱著她，走出了森林。
各班的同學集合在一處，老師清點著各班的人數，唯獨李老師一臉鐵青的站在同學旁邊，沒有任何清點動作。
不用數她也知道差了誰，昨夜她沿著路一直找也沒看到這兩個人的身影，此刻的她又氣又急，在腦子裏把這兩個人生吞活剝了好幾遍！
“咦，那不是程然嗎？”
“他懷裏的人是誰？”
“好像……是林玖月！她還穿著他的衣服！”
“啊？難道他們倆昨天晚上……”
同學們的議論聲傳來，李老師生氣的轉身，隻見程然抱著林玖月正朝他們走來，她疾步走上前就想破口大罵，又怕會驚動一旁的校長，隻得咬著牙等他們走過來。
“林玖月！昨天晚上你……滾到哪裏去了？！”她憤怒的話說到一半，極力的壓低聲音。
程然把玖月放下來，玖月半眯著眼倚在程然懷裏，滿臉通紅，看起來病怏怏的，沒說話。
“老師，你沒看到林玖月生病了嗎？要不是今天早晨我在森林裏碰上她，她可能就死在森林裏了！”
程然的話讓李老師心裏一慌，死在森林裏？！
她仔細的打量林玖月，日頭炙熱的天她卻披著羽絨服，額頭上是細密的汗珠，露在空氣裏的皮膚都泛著不自然的紅，“這……是怎麽回事？”
玖月微微離開程然，又像是柔若無骨似的重新跌進他懷裏，程然摟住她的同時抓緊了她的手，她這才有氣無力的開了口。
“老師……有人……有人推我落水，我……差點淹死在湖裏……”
眾人驚訝的看向他們，玖月半眯著的眼睛不動聲色的掃過每一個人的臉。
劉潔不自然的垂下頭，顧米直視的目光卻像一道激光射線，不斷的灼燒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