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某“瞎子”要擺棋局
寫完最後一個字,慕斯的喉嚨已抽噎得不行。她胳膊扶著牆,頭埋進臂彎,貼著牆壁淚流成河,卻極力忍住不發出抽噎聲。
也許是,不想讓自己的失控打擾寧燦的歌聲,劃破夜的死寂;
也許是怕寧燦聽到異常後,會嘲笑她絕望得不夠果斷,奚落她終是懼怕生死、放不下紅塵……
盡管慕斯認為自己放得下,她連媽媽、妹妹和孩子都放得下,區區一個井炎,又豈會放不下?
可為什麽滿腦子都是那個詞?棋子!
棋子!
“我像是一顆棋子,來去全不由自己。舉手無回,你從不曾猶豫;我卻,受控在,你手裏……”
寧燦,你能不能別唱了?
不能不讓她唱,因為慕斯知道,這也許是寧燦留在世上的最後一首歌。她的案子今天二審已上過法庭,維持原判,死刑!
換句話說,寧燦不用去監獄服刑了。她得繼續留在看守所,坐等七日內別人來給她注射,拿走她的生命。
慕斯想起這幾天寧燦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死亡與夜色為友,揭開黃泉的一角,覬覦著生命。時機一到,它便降臨到你身邊。”
時機一到?
慕斯不知自己的死亡時機到沒到,隻知林薇薇的還沒到。否則沒法解釋已經過了好幾天,案子仍沒有柳暗花明。
她知道自己這幾天的狀態,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盡管嘴上說著不要辯護律師,她認罪。其實心裏很期待有人能把案子的真相掀開,譬如阮劭中,譬如……
井炎?
不不不,井炎不想掀開!
井炎巴不得她快點上法庭,以便讓辯護律師夏風裝模作樣的提出質疑,然後放大“強行畫押”四個字,讓法官和陪審團都相信阮劭中是真凶!
想到這裏,慕斯又開始恨自己的腦子……
為什麽心裏已經是平靜迎接死亡了,腦子卻要如此清醒的掛念著這些?
可就算恨,她也無力再去作詩。
這時,隔壁的歌聲停止,傳來寧燦習慣性的問候:
“隔壁的,睡了?”
慕斯猛地緩過神,一邊擦淚,一邊回答道:
“沒,沒呢!”
“聽你聲音,像是哭了?”
“沒,沒有!”慕斯語氣弱弱。
寧燦一聲嗤笑傳來:“嗬,嘴強!”
“……”慕斯糗。
“哭就哭了,有啥不敢承認的?是不是怕我說你嘚瑟啊?”
“……”慕斯愣住,對嘚瑟兩個字表示不解。
承認自己哭了,就是嘚瑟?
她搞不懂寧燦的思維,也許對於真正的將死之人,慕斯沒法感同身受。
正懵逼著,就聽見一牆之隔的寧燦深深歎了口氣,苦澀道:
“現在對我來說,哭,也是一種奢望啊!”
淚已流幹,就如同行屍走肉,這才是真正的絕望。
“……”慕斯不好接話,心情十分沉重。
“隔壁的,你能哭出來說明你還有救;而我,已經徹底沒戲了。”寧燦的苦笑帶著真實的爽朗,絕非做作。
死亡已向她揭開了黃泉的一角,讓她看到了入口;
而慕斯卻沒有,因為她還能流淚……
或許是不願繼續“死亡”這沉重的話題;
或許是想著天亮後,就要跟寧燦永別了;
帶著對她人生故事中的疑惑,慕斯弱弱問了句:
“燦燦,我想問你個問題,可以嗎?”
“說吧!”
“你,還愛那男人嗎?”慕斯剛說完就後悔,認為這問題純屬廢話。
真正絕望的人,又怎可能有愛?
再說了,那男人簡直比易蘇寒還渣,寧燦又豈會還愛著他?
不曾想隔壁的女人回答得幹脆利落,還十分堅定:
“愛!”
慕斯非常不解:“為什麽?”
寧燦歎口氣,抬頭仰望著高強小窗口外的夜色,感歎道:
“因為女人的世界很小,小到隻能裝下一個男人……”
她語氣平靜,可在慕斯聽來,卻近乎死寂。
“為毛一定要裝著男人?就不能隻裝著你自己?”她很不服氣的反問道。
“如果你能做到,還會在這裏?”寧燦苦笑,輕飄飄一句懟回。
wuli斯斯被吃癟……
是啊,她如果能做到心裏隻裝著自己,把其他人都趕出去,又豈會在這裏受苦?
她根本沒殺人,井炎也不會讓她罪名成立。
他要搞的對象,隻是那個“跟她沒有任何親情可言”的親爹,阮劭中;那個自私自利,為讓自己擺脫嫌疑,從而狠心去陷害她的,親爹!
無論從什麽角度看,她完全可以配合自己男人的策略,做他棋局中一個“很起眼”的小兵。不用等開庭,這幾天就跟夏風“合謀”,將阮劭中“強行畫押”的種種全部告知,讓辯護律師直接去檢察院抗議警局的刑訊逼供……
這樣一來,她很快就能走出看守所,換阮劭中進來,讓他成為曹麗娜凶殺案的最大嫌疑人。
可她沒有這樣做,為什麽?
因為她心裏不僅有“父親”,還有天理!!
唯獨沒有自己……
她已經失去了一位父親,不想再失去這一位。如果阮劭中真是罪惡滔天、不可饒恕之人,她絕不姑息;但……
他是冤枉的!
二十年前和現在,他都是冤枉的!
我慕斯憑什麽讓你井炎如此偏激自私的去報仇?!除掉阮劭中,最後笑的人隻能是易滄海,是易家!還有謀殺曹麗娜的真凶!
所以井炎,老娘偏要攪亂你的棋局,偏不做你手中“不起眼的小兵”,怎樣?!
“別想太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改變不了任何……”
隔壁寧燦的聲音傳來,讓慕斯猛地緩過神。
改變不了任何?
是啊,那男人下棋向來都是“舉手無回、從不曾猶豫”。就算她撒潑掀翻他的棋盤,他也能不慌不忙的再擺一副棋局……
她又不是貓,能有幾條命去掀他的棋盤?
“還是那句話,死亡與夜色為友,揭開黃泉的一角,覬覦著生命。時機一到,它便降臨到你身邊。”
隔壁寧燦又在重複那句話,聽得慕斯耳朵都起繭。
正煩躁著,就見寧燦話鋒一轉,神秘笑笑道:
“其實,另一句話更適合你!”
“什,什麽?”慕斯傻愣愣。
寧燦頓了頓,再度抬頭仰望高牆外的路燈,理了理靈感,從嘴裏冒出一段改編:
“光明與日出為友,揭開希望的一角,照亮著愛情。時機一到,它便降臨到你身邊。”
“……”慕斯愣住。
她在暗示著什麽?
又或者,她是預言家?
這時,女獄警的聲音傳來:
“吵吵啥?!”
路過寧燦囚室門口時,獄警狠狠的白了她一眼。然後走到慕斯囚室的鐵柵欄門口,很不客氣的問道:
“9527,你明天就開庭了,真不要辯護律師麽?”
這是慕斯的編號,緊跟著寧燦——9526。
“不要!”
“你打算自行辯護?”
“不存在什麽辯護,老娘認罪!”慕斯懟得理直氣壯。
女獄警懶得跟她計較,點根煙,慢條斯理的說著:
“你這樣可不行,有礙法律公證,估計法院也不會批準。”
“……”
“我國是講人權的,就算你不願行駛自行找律師辯護的權利,那也沒理由拒絕法庭給你指派一名法援律師吧?”
慕斯苦笑了下,衝她挑挑眉:
“你是說那些在法援中心,領微薄工資的新手律師?”
女獄警點點頭。
慕斯長長歎口氣,心想,那種律師有跟沒有一樣,便也不再堅持:
“行,不過是走走過場,要派就派吧!”
“那好,我給法庭回電話。”
女獄警將煙頭扔在地上一腳踩滅,沒好氣叮囑道,
“你安心呆著,別瞎想、別亂動!”
“……”慕斯冷哼,懶得接話。
別亂動?怕老娘尋死麽?
黃泉的一角老娘還沒看見呢,不交代點很重要的後事,老娘又怎舍得去死?
沒錯!
關於怎樣讓鍾劭遠對兩起案子洗冤,慕斯也有很清晰的計劃,也擺了盤棋局。但很遺憾,棋盤上沒有她自己的位置;而下棋的人,也不是她自己。
她準備將自己的棋局交給阮玉!
她相信,這個妹妹冰雪聰明又胸懷正義,一定能把她托付的棋盤下好。讓逝者昭雪,讓生者迷途知返;讓魔鬼都去地獄,讓天使留在人間。
正想著,就聽見女獄警路過寧燦的囚室門口時,惡狠狠撂下一句:
“至於你,9526,給我老實點!少特麽在這裏編故事影響別人的情緒!”
寧燦沒搭理。
傻斯斯卻猛然一震,忍不住要抱不平:
“警官,你憑什麽說別人編故事?”
女獄警腳步停駐,冷笑著折回來,又重新點根煙,衝慕斯挑挑眉:
“看來9526啥都告訴你了?”
“是又怎樣?”
“那她有沒有說,這一切都是她欠薑先生的?”
慕斯震驚:“啥??”
她隻知寧燦的男人姓薑,是北方某省的豪門總裁;隻知那男人對寧燦冷情到近乎殘忍;並不知還有這茬……
女獄警卻儼然一副明白人的姿態,把寧燦的事揭穿道:
“薑先生十八歲入獄,坐了五年牢,是替她頂的罪!”
“……”慕斯張大嘴巴驚呆。
“男人在牢裏快被人打死,她寧燦卻轉個背就嫁給有錢老頭,歡天喜地的變富婆?”
“……”慕斯根本回不過神。
這,這和寧燦給她講述的版本,簡直是天差地別啊!
寧燦說自己是女總裁,不計較那男人有犯罪前科,在他落難之際不可自拔的愛上他,還把房產和公司都拱手相送……
卻沒想到被他算計,還被他逼上死路??
慕斯原本以為這又是一個“農夫與蛇”的故事,現在才猛地驚醒,到底誰是農夫,誰是蛇啊?!
她期待著隔壁的寧燦能反駁,可女人隻有沉默?
慕斯心裏一涼,呆呆看向牆上自己寫的那首詩:
“我的眼睛很亮,能識破人心險惡,能分辨真真假假……”
狗!
屁!
打臉,狠狠的打臉啊!
自己特麽的,仍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瞎子!!
一個瞎子,居然還想著去擺棋局?
嗬,荒唐!
(某先生冷笑:你的眼睛屁都看不到,隻能看得到老子!《士兵突擊》裏高城的一句經典名言,很適合你!)
慕斯,你就是一隻猴子,天天對著太陽蹦高,自己以為天天向上。其實在別人眼裏,你特麽就是發“人來瘋”,自己跟自己摽勁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