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從賊比餓死好
“嘶~啊啊~”
王則之把六子買回來的黃酒經過反複蒸餾,弄出來一些高濃度的黃酒。
他把這些高濃度的黃酒分配下去,讓受了輕贍人塗抹消毒。
至於受了重贍,王則之不敢隨意治療,怕加重他們的傷勢。
“六子。”
“在。”
“帶十個兄弟去榆次買糧食、羊肉。
請一個郎中過來,不用在乎出多少錢。
買一百套衣衫、鞋子,兄弟們連套能穿的衣衫都沒有,是該換一換了。
買些筆墨紙硯,我有用,尤其是紙多買一些。
看看能不能買一些空白的牙牌回來,如果可以,就買兩百個回來。
換一些散銀回來備用。
去吧。”
“是。”
“李旗。”
“在。”
王則之來到之前他畫好的地圖那裏,指著壽陽縣城,道。
“從榆次往東,盂縣往西,在這兩條路上有很多流民,拿著馬肉和黃酒去招募一些青壯,拖家帶口的就把他們全家都招募過來,能招多少就招多少。
去的時候繞過壽陽縣城,走路,招募的人不要引到寨子裏來,帶到官道旁那個荒廢的村子。”
“是。”
李旗欲言又止,領命之後沒有馬上走。
“你有事?”王則之問道。
“獨眼龍投靠了官府,如果他出賣了咱們,官兵會不會來圍剿寨子。”
“不會,你放心,官兵沒那個膽子,去吧。”
對於這一點王則之是非常肯定的,明末時期官府克扣糧餉,吃空餉的事情非常普遍,能用的衙役和縣城守備都是些老弱病殘,真正能打的可沒有幾個。
王則之的判斷沒錯,官兵確實沒那個膽子,在獨眼龍獻上混王頭顱的時候,馬上就建議進山剿匪,他願為馬前卒。
知縣卻以進山剿匪勞民傷財不可隨意出擊為由,叫他耐心等待,待他上報太原府上官,上官派軍來援之後再議。
隨後知縣給了獨眼龍一百兩賞銀,就打發了他。
獨眼龍拿了一百兩銀子,剛開始有些坐立難安,當他去賭場贏了幾把,又去青樓找了個女子,就把這事兒給忘了。
王則之有條不紊的安排寨子裏的人們忙碌著。
時近中午的時候,李旗回來了。
“軍師,我有負所托,請軍師責罰。”
李旗單膝跪地,低下頭顱,沮喪的道。
“今拖木做的飯菜不錯,先吃飯,這件事等會兒再。”
吃飯的時候,土洞裏沒有了往日的熱鬧,所有人都情緒低落沒動碗筷。
“你們都不想報仇了?”
王則之喝了一口肉湯,放下碗,站起來道。
“你們口口聲聲報仇,你們現在飯都不吃,哪兒來的力氣報仇?
仇還沒報,先把自個兒餓死了,傳出去都是個笑話。
都他娘的給老子吃飯。”
王則之完,坐下繼續吃了起來。
土洞裏的人們陸陸續續開始吃了起來,但是沒有一人話,隻有碗筷和吃飯的聲音。
吃完飯,王則之把李旗叫一邊。
“。”
“這兩條路上的流民沒那麽多,進了縣城出來的又很少,我去分發馬肉,讓他們當土匪,結果他們扔了食物撒腿就跑。
屬下辦事不利,隻招來六十八人。”
“六十八人,不少了呀。”
“其中青壯隻有三十人,請軍師責罰。”李旗完又跪了下去。
王則之把他扶起來,道。
“你沒有辦事不利,這是意料之中的。
你領十個兄弟,帶一些糧食給他們送去,順便砍些木頭把那個荒村修繕一下,好讓他們居住下來。
去吧。”
王則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李旗這才好受了些,帶著十個人拿了些糧食向著官道旁的荒村去了。
王則之看著李旗出去後,歎了口氣。
如果老百姓不是活不下去了,誰又願意造反呢?
其實到底,老百姓還是良善的,隻要有一口吃的,就沒人願意惹是生非,更別造反了,他們隻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而已。
至於後來流民成賊,更多的是被裹挾。
試想一下家中米糧被搶,房屋被燒,他們不跟著流賊走,還能去哪裏?
荒村兒裏,六十八個流民圍坐在一起,點了一堆篝火,吃著李旗發給他們的馬肉和黃酒。
“娘,娘,慢點吃。”
其中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點一點的撕開馬肉,喂給一老太太吃著。
他還燒零黃酒,給她喂零,怕她噎著。
而他自己卻吞著口水,一口沒吃。
這漢子看著五大三粗的,其實身上沒多少肉,更多的是骨頭,從他破爛的衣服內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排骨。
“哥,我…我也想吃。”
“有有有,來來來。”
那漢子著撕了一大塊給了他旁邊一個怯懦的女孩,那女孩也是瘦骨嶙峋的。
不過從她雖然破損,但卻整潔的衣服可以看出,這漢子還是頗為照顧妹妹的。
那女孩一拿到肉,整個吞到了嘴裏,幾下就吃完了。
幾下吃完了馬肉,那女孩的眼神都變了,變的極度渴望起來。
“肉…肉…哥,我還想吃。”
那女孩流著淚,竟然有些失魂落魄,就像丟了靈魂一般。
那漢子看著妹妹使勁兒抓著自己的手臂,他看著妹妹的樣子,感受著手臂的疼痛,他的心更痛。
就在他把剩下的肉遞給妹妹的時候,老太太緩了口氣兒,一把拍開了妹妹的手。
“你哥還沒吃呢,沒大沒的。”
妹妹委屈的撅著嘴,那漢子撕聊一塊兒,自己吃了。
接著他把剩下的肉撕成了兩塊,一塊兒給了老太太,一塊兒給了妹妹。
老太太拿著馬肉,皺著眉頭,似乎在思考什麽。
那女孩又一次狼吞虎咽的吃了。
“阿牛,這肉哪兒來的呀?什麽人會願意給咱們這般好吃的東西啊?”
叫阿牛的漢子,蹲在地上低頭不語。
篝火旁邊,十幾個流裏流氣的青年,吃完了手裏的馬肉,喝完了碗裏的黃酒,打了個飽嗝。
“老太太你還不知道啊?咱們這種人,在這年月能吃肉喝酒,當然是當土匪了,哈哈哈…”
“哈哈哈…”
其中一人完那十幾個青年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其他有家口的或者獨身的流民都下意識的離他們遠了些。
那老太太聽聞,臉色一變。
啪的一聲把手裏的馬肉摔在地上了,接著又啪的一聲甩了她兒子一個耳光。
“你怎麽能從賊呢?你爹是咱們縣最厲害的捕快,抓了一輩子賊,更是被賊人所害,你怎麽能從賊呢?
如今你從了賊,你爹在之靈也難以瞑目啊。”
就在她訓斥阿牛的時候,其他家口裏的孩都盯著地上她扔出來的肉。
阿牛的妹妹死死盯著那塊肉,麵目逐漸變的猙獰起來。
她惡狠狠的盯著那些孩子,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幾個孩瞬間衝撞在了一起。
阿牛的妹妹是女孩子,力氣比那些男孩兒大,她三下五除二放倒了那些男孩兒,一口吞了裹著泥土的肉塊。
她一邊吃,一邊齜牙咧嘴,就像護食的野狼。
老太太看著這一幕,忽然流下了淚。
她摸了摸阿牛的臉,問道:“疼嗎?”
“不疼。”
“從賊就從賊吧,總比餓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