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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美人兮音塵闕,隔千裏兮共明月

  越臆想,越覺得驚豔,越驚豔,便越遺憾,杜戶部侍郎憂傷道:“我怎麽就能錯過了公孫欣欣姑娘呢……我為什麽會錯過呢。”


  月琉熙聽著,目光也是沉寂地,有點灰暗的樣子,輕輕歎道:“那麽……這就陷入另外一個問題了。”


  杜潤生一想,也確實是。關於公孫欣欣地衰落。


  女人嘛,總是用來和花做比較,這自然不可能是空穴來風,因為他們確實是相似的。女花來一段時間的漂亮,女人也是青春正好著一段歲月的驚豔。


  而且這裏麵最最是青樓女人如此。


  故事到了這裏,就能猜出來為什麽公孫欣欣會遇上麻煩了,故事也就此應該進入尾聲。


  月琉熙郡主的目的呢?似乎也將會揭露了。


  書生知道公孫欣欣都已經舞動帝都了,自然是應該賺了不少的錢,既然賺了不少的錢,公孫欣欣竟然還沒有聯係他,這就不可思議了。


  畢竟書生以為,公孫欣欣會立刻將賣身的錢給他的。


  書生百思不得其解公孫欣欣為什麽會這樣,可是一心裏麵對於這個下場卻再明白不過了,他隻是暫時還想自欺欺人,暫時不想承認這個事實而已。


  書生終於又籌夠了進怡紅院的錢。——他早已經在怡紅院外等了很久,秋風起都能過將落葉披落在他的身上。可是書生秀才一直沒有等到公孫欣欣,不知道是怡紅院的門禁太嚴,還是公孫欣欣一直躲避著他。


  書生籌錢進怡紅院的時間很準。他打聽清楚今天晚上有公孫欣欣的表演才進入的。


  雖然門錢又貴了一些,但是一考慮到能夠見到公孫欣欣並且有一大把錢財花的時候,書生秀才就覺著沒什麽了。


  書生秀才甚至還不敢承認自己內心裏麵的欣喜和高興,但是因為要在不久之後見到公孫欣欣,所以這樣的情感確確實實是存在的。


  書生自然是買不了一樓的坐票,更別提什麽高閣二樓的票,雅間獨房的票錢。


  他隻能站在外圍,遠遠地能夠看到公孫欣欣的地方。


  這對於他而言已經足夠了。


  畢竟隻要能夠看到公孫欣欣,這本身就意味著有這一筆的錢財。


  樂聲起。風篁輕輕,緩緩如同流泉撓過舔舐過心間,將那幾分的不耐煩悉數褪去,又將那幾絲對於這舞蹈的渴望和期待全部勾勒上了心間。


  撩撥著,如同,中秋時分,人人對於一碗簡潔月光的期待,對於一輪朗朗秋月的等待。


  而,公孫欣欣這一舞,正是舞月,舞秋月。


  書生秀才是看過公孫欣欣的秋月舞浮的,那是公孫欣欣七歲的時候自創的舞蹈。公孫欣欣從小以跳舞聞名於他們邊塞的。而正是七歲時候自創的這個舞蹈將她的名聲推上了頂峰。從此再也沒有辦法撼動。


  一曲秋月舞,水袖將月的圓盤舞得極致,長長的水袖拋灑成圓,如同月盤的流輝,幹淨皎潔,脆弱,堅強。一曲秋月舞,曼妙的婀娜,那如同水蛇一樣的身段,在你的視野麵前晃動著韻律,那盈盈不住一握的柳腰,就如同在你的手掌上麵起舞。


  撩撥得不行,又聖潔得不行。時而是江南柔柔的月華,時而是邊塞熱情的嬋娟。隻是無論在哪裏,都帶著不可撼動的,水仙花的風韻,水仙花的香。


  書生秀才知道公孫欣欣曾經無數次在他的麵前表演過這段舞蹈,他甚至在這之前能夠將這段舞蹈裏麵,公孫欣欣的每一個舞步停在哪裏,離上一步有多遠,這個舞步公孫欣欣會又怎麽樣的表情,書生秀才都是爛熟於心的。


  可是當這一段音樂響起來,當公孫欣欣的身影隱隱約約出現在了長長的曼妙紗簾之後,書生秀才卻一瞬間疑惑了——他真的看過這段舞嗎?他真的確確實實地記得這段舞嗎?


  這樣子想著,書生秀才卻是越努力越是想不起來之前他看過的這段舞蹈的內容了。這個早就已經記滿了四書五經政策經絡的頭腦,現在是那樣子的沒用,他現在什麽都記不起來。又不是腦子短路的那種,書生秀才可以百分百肯定的說,他的腦袋清醒得很,你現在無論抽出哪一段的經綸,他都可以倒背如流。


  他隻是單純的忘了這段秋月舞。忘了公孫欣欣七歲自創的舞蹈,讓她成名的舞蹈。這段舞蹈,像一年又一年,準時或者不準時的八月十五的月中玉兔,陪他們走過了那段青蔥歲月。在他們年少的歲月裏麵,兩個人總是彼此對視相互都能看清對方眼中的自己。


  公孫欣欣的水袖開始舞動了。


  白露暖空,素月柳空。畫屏上麵的女子將水袖挽在手腕一節,一托腮沉吟,台下的觀眾無不是隨著她安靜地屏息以待,生怕自己的呼吸或者其他的動作哪裏不當了,將打擾到了這月裏麵的姑娘了去。


  書生瞧著,也是看到了。公孫欣欣一沉吟。立刻引來了萬千的殷勤。


  突然聽見銀鈴“沙沙”了兩聲。


  不知道是誰搖動了駱駝的鈴鐺。還是公孫欣欣掩著嘴唇的輕輕一聲笑。


  陽德既過,陰靈月赴。


  擅扶桑於東沼,繚燎煙塵如同仙境。嗣若英於西冥。一捧紅色的花瓣,在瑞珠水袖的攪動之下,花開在了整個怡紅院。


  書生秀才抬頭看著,恍恍惚惚地抬手任著掌心裏麵落了一片的花瓣。


  書生秀才定定地看了一會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花瓣,低頭往掌心裏麵一嗅,有水仙花的香味。


  書生怔怔的愣住了,他那聰明得記住了萬卷書的腦袋確實還不夠用了。


  他搖了搖自己的腦袋,還是沒有得出來結論。


  又立刻被台上麵的公孫欣欣給吸引了目光。


  月出魄示,順辰通燭,從星澤風,蹭華台室,揚彩軒宮。


  雁流哀,升情質之悠悠,絳澄輝之藹藹。


  柔祗雪凝。圓靈水鏡,連觀雪縞,周除水淨。


  收曼妙舞,燭窮,月殿既,芳酒鳳,鳴琴存。


  這一舞,生生的就生出來了跳舞的不是一個在塵世裏麵的姑娘,而是月上麵的嫦娥,而是曼妙生姿的水仙花。


  美人兮音塵闕,隔千裏兮共明月。


  眾人久久沒有回神,直到公孫欣欣恭恭敬敬的行禮,退了下去,眾人的目光都是牢牢粘在了公孫欣欣的身上。


  書生心生了幾絲的不悅。他沒覺得有什麽的不妥,這是一個男人本身就具有的占有欲。自己的女人,怎麽能容他人覬覦?


  公孫欣欣的視線已經在眾人的麵前消失。


  雷霆一樣的掌聲立馬響了起來。


  一曲開場舞,將氣氛推到了高潮。


  似乎史無前例,卻又似乎是自從公孫欣欣來了這裏之後便成了必然。


  書生注視著公孫欣欣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麵,也是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自己此行的本來目的。


  來找公孫欣欣,不是來關心她在怡紅院青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公孫欣欣這種外地來的,還是年輕的少女姑娘,天真爛漫不經世事的,究竟有沒有受到什麽欺負?

  他這個公孫欣欣青梅竹馬的情郎,來找她淪落到了青樓的姑娘,隻是為了來找她要錢。


  書生終於成功截住公孫欣欣的時候,公孫欣欣還沒有換衣服,秋天生霜露的天氣,這樣的冷,她還穿著薄薄一層的舞衣。


  書生看著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公孫欣欣也是一愣,大概是因為冷,纖纖的身體瑟瑟地抖動了一下,但是公孫欣欣立馬忍住了。


  “欣欣……”書生輕柔地,裏麵含情脈脈。


  公孫欣欣這才抬眸看他,淺淺地一笑,恍然大悟般的開口,嗓音輕輕的不帶情緒:“啊,是你啊。”


  書生不知道公孫欣欣這話是什麽意思,隻是越來越明白自己那應該出口的目的,暫時是說不出口的了。


  可是他又不甘於寂寞,隻能再一次徒勞的沒有意義的叫她的名字:“欣欣……”


  公孫欣欣心裏麵雖然已經對於她的秀才情郎叫她的名字產生了厭惡之情,但是她卻是不急於打發麵前這個人——不是情長未斷,而是對什麽都沒有什麽熱情了。


  公孫欣欣不以為然地“嗯”了一聲,一表示詢問。


  她還是豆蔻年華的小姑娘,卻因為他已經心如死灰。


  而那罪魁禍首猶不自知。


  書生一頓,親呢地對公孫欣欣笑道:“沒想到你真的來了這裏……”語氣更加溫柔,“你怎麽沒有來找我?”


  明明公孫欣欣當時就已經說了會如他所願,也不知道書生這問法到底是因為他不相信公孫欣欣,還是他隻想找一個話頭。


  怎麽沒有來找你?

  公孫欣欣想著這句話裏麵的意思,笑意愈發深了起來,卻也不將這層窗戶紙戳破。


  明明是他將她推進了火爐,現在不僅沒有詢問她在這裏,這種供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究竟有沒有遇上什麽挫折困難折磨,卻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怎麽沒有來找我?”聽起來無比的情深。


  書生文人,從來都是冠冕堂皇的,那個土匪軍師說的沒有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獸。


  不知道是不是太冷了,公孫欣欣隻覺得一陣的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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