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疑惑
事發之後，查環宇拒絕跟人交流，這一程他一句話都沒說，進了醫院也是一切都聽高寒的安排，他行屍走肉般地跟在他後麵。那麽幽默明朗的人，突然像魂魄被人抽走了一樣，毫無生氣。
現在確實不是勸解的好時候，高寒也沒有能力做這個，他隻能先幫他找醫生處理好外傷。
查環宇的包紮還要一會兒，高寒去看嚴經緯那邊的情況。她的手腕是扭傷了，醫生用藥酒給她做了按摩，囑咐她回去一些注意事項，快要完事的時候，高寒才進來。
“沒事嗎？”
“沒事。”嚴經緯站起來去拿衣服，因為按摩過程必須脫外套。
“哎，你這手能少動就別動，知不知道！”醫生對著嚴經緯吼了一句，然後十分不滿地看著高寒。
高寒走過去從衣架上拿了衣服，想了想，給她套上了。這是個很親密的動作，但是高寒刻意保持了距離，醫生這下才明白過來，不是男朋友啊。
嚴經緯跟在高寒後麵去一樓拿藥，他走的很快，她很難跟他並排，更別提說話的機會了。等她好不容易站到他旁邊的時候，他已經拿了藥往回走。
“高寒！”嚴經緯叫住了他，氣呼呼地走到他身邊，“我們就不能好好聊一次嗎？”
“聊什麽？”他平靜地問，無所謂的表情，看了他一眼，懶得停留。
“高寒，你真的懂你自己的心嗎？你這麽多年都沒交女朋友，你敢說你把我忘了嗎？”
“幾年不見，你的智商情商都降低了嗎？我的女朋友就坐在我的車上。”
“她不配！”
高寒不想再繼續這種無聊的對話，邁開步子繼續走。這樣的不屑讓嚴經緯很生氣，她跑了幾步，一把抓住高寒的手臂。
“高寒，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我們不鬧別扭了好不好？這世上除了你媽媽，隻有我對你最好……”
“別跟我提我媽！”高寒怒視著她，厭惡的表情溢於言表。
可是嚴經緯把這當做了最後的機會，她控製不住自己，她要說出來：“現在真的隻有我對你好了，你看看我的手，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我會義無反顧地保護你。那個學生妹，她根本做不到！”
高寒鬆開她的手，往後退了一步，跟她保持了一定距離才繼續說話：“我的女人不需要保護我，應該是由我去保護她。”
進醫院的是三個人，出來時卻隻有高寒和查環宇。
“經緯呢？”
“她有人來接。”高寒簡單回了一句，那表情是不想再繼續聊這個人。徐清徽自然識趣地沒再追問下去。
折騰到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多鍾了，傅以臻餓得很，但這種時候說肚子餓這種事好像不太好。高寒先將徐清徽送到家，然後再去的查環宇家。
車子開到半道上的時候，查環宇才慢慢恢複過來，他從後麵拍了拍傅以臻的肩膀。
“謝謝你的創可貼。”
“査老師，不客氣。”她覺得很尷尬，回看了他一眼，立馬又轉過頭來，幸好他再沒說話。
查環宇家住在二十樓，他們把他送到樓梯口，高寒想想還是不放心，決定跟上去。
“還能有什麽事？打都打過了，難道還要我陪葬不成？”這真不是個好笑話，兩個聽眾都很不捧場，一點反應都沒，查環宇苦笑著走出電梯。
傅以臻本想說送到這裏就夠了吧，奈何高老師非得跟出去，她也隻好跟著他往外走。
哇塞！好家夥！
查環宇的家就在電梯對麵，一出門便能看見。走廊上的地板磚是雜了點黃暈的白色，牆麵純白，這就顯得上麵的幾個大紅字尤其搶眼。
人渣！畜生！不得好死！
已經跌倒穀底的查環宇在原地站了很久，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畜生兩個字。高寒也愣住了，此時反而是傅以臻走了過去。那紅色太觸目驚心，明明很害怕，她卻忍不住想過去一探究竟。
像血。
等她走近了幾步，就聞到了一股輕微刺鼻的味道。她轉過頭，對高寒說。
“是油漆！”
不然呢？
此時的笑不合時宜，但一想到傅以臻的想法還親自去驗證高寒就特別想笑。他牽了牽嘴角，朝傅以臻搖搖頭：“快過來。”
傅以臻回到宿舍已經很晚，在這之前他們去吃了飯，高寒心情很受影響，幾乎沒怎麽吃。她想勸，卻發現無從勸起。
見傅以臻有氣無力地攤在床上，林小雨偷瞄了幾眼後，索性關了視頻，跳到她的床上。
“哎，沒睡到高老師是不是特失望啊？”
傅以臻一個翻身，坐起來，操起她的小狗狠狠砸在林小雨的身上：“放我桌上就算了，幹嘛還在我包裏又放了一盒，害我在那麽多人麵前丟臉！林小雨，你能不能做事正經靠譜點！”
“嘿嘿嘿……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帶的，所以幫你準備的呀，這不是以防萬一嘛……那麽多人？啥意思？”
“查老師不也在嗎？”今天的情況挺複雜，傅以臻累的很，便省略了嚴經緯和徐清徽。
說到查環宇，林小雨便歎了一口氣：“這事吧，我覺得查老師確實要負些責任。田玲跟我說過，她覺得查老師對她是有意思的。我跟她說，查老師這人就這樣，我一開始還覺得他對我有意思呢。可她不信，說她能感覺得出來査老師對她跟對別人不一樣，還說她的感覺一向很準。”
“對學生來說，老師都是高深莫測的，他們的心思我們哪能懂？”
也許每段感情一開始都是盲目的，看不見任何不穩妥，但不代表真的沒有。不是高寒的問題，是她，她開始慢慢覺得自己跟不上他的腳步，她能發現他的情緒變化，卻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那樣。如果連最基本的相知都做不到，那他們怎樣才能做到相守？
林小雨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看來你和高老師有點問題啊。是不是發現自己很多時候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不知道他為什麽不開心，不開心了又為什麽不跟你說。”
“看來你是過來人。”
“跟你講，這些感覺跟你想象第一次是一樣的道理，多餘卻又不可避免。等你過了這段時間，再回頭想想，你就會覺得很好笑，當初怎麽會有那麽可笑的想法。”
心意相通，兩個人一輩子生活在一起也不可能做到，人心這東西，連自己都不能控製不能完全明白，何況是他人。
“高老師今天心情不大好吧？”
“好朋友出事，心情能好嗎？”
“除了這個原因呢？”
“還有什麽？”
還有嚴經緯，她在醫院裏惹怒了高寒，什麽事情能讓高寒那麽憤怒，傅以臻不知道。
“傻瓜，她是擔心啊，田玲的事情一出，師生關係這塊學校肯定會管的更嚴，到時你們就得比現在還要偷偷摸摸了。師生戀，不論真實情況是什麽樣的，大家都會覺得是老師勾引的學生，因為學生是弱者。”
“你別用這麽難聽的詞。”
“可許多人都這麽覺得啊。看你媽的態度你就知道了。”
“好煩呐！”傅以臻煩的抓頭發。
林小雨摸摸她的頭發，無限感慨：“前路漫漫啊！”
“這件事過去就好了，撐住啊，傅以臻！”
過去？
可惜它沒那麽快過去。
生命一去不可回，可被弄髒的牆可以在第二天就恢複了原樣，查環宇連夜找人把牆刷白了，後來再也沒人上門鬧事。可事情並不是這麽簡單就了結了，學校給了田家人經濟補償，而查環宇，失去了工作，連帶著失去的還有他的教師資格。
跟世上的許多事一樣，這件事說不清誰對誰錯，也許，大家都有錯。
查環宇不該不注意自己的言行，給別人錯覺，親密可以，但每種關係的親密程度都有個上下線，在這種關係裏，就該有這種關係對應的親密程度。他是一名老師，這種身份自然承載了一些不可推卸的責任。他享受了權利，就該承擔相應的義務。
而受害人田玲，她也不是完全無辜的，自己是人生唯一的主宰，無論別人給於你什麽，你都有權利選擇什麽樣的方式接受，或者是拒絕。查環宇也許給過她錯覺，但他有妻有子，沒有給過她任何承諾，她怎麽能因為這樣不確定的感情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一條承載著父母所有希望和愛的生命。
傅以臻總在想：如果她能夠看見母親歇斯底裏痛不欲生得樣子，她會不會後悔……
就連看起來最可憐的田家父母，也有一些看不出來但真實存在的責任，對一個人影響最大的是她的家人和家人帶給她的家庭基礎教育。田玲的內心比一般人都脆弱，是因為她一直生活在象牙塔裏，所以連這許多人都必須經曆的暗戀的苦都不能扛過去嗎？
是不是這樣我們不得而知，但她確實在一條可以走下去的路上就放棄了生命，她並不是無路可走。
一個悲慘事情的發生，帶給世間的意義不應該隻是提醒大家幸虧不是我。
那應該是什麽？
傅以臻也不知道，她隻是覺得應該了解所有真相，任何一個信息的缺失，對事實都有著翻天覆地的影響。
沒有人願意去深究，痛苦的田家人把恨放在查環宇身上，自認為無辜的查環宇內心有愧疚，但仍會為丟了工作和職稱暗罵自己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