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事發(下)
雖然答應了高老師隻在外麵等他,絕不進去,可等久了的傅以臻終究沒忍住,看見徐清徽進去之後,她立馬跟了進去,此時田玲的家人已經在打查環宇。
她從沒見過現實中的人可以這樣歇斯底裏生撕力竭。她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在人群中搜索著高老師。他的身高本就站優勢,淩冽的身姿在一群人裏仍是傲然的模樣。她看見高寒正將那群人拉開,可他拉開一個,另一個又撲了上去,查環宇像待宰的羔羊,等死搬地任這群人侮辱。
從那群人身上一一看過去,很容易就能知道哪個是田玲的媽媽。她已經失去了理智,隻機械地捶打著麵前的人,可那拳頭已經變成一種形式,有氣無力,她臉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有時打在查環宇身上,有時打在家裏人身上,也有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
她披散著頭發,嘴巴腦袋一直都在動,臉上模糊不清,嘴裏也模糊不清地喊著,眼淚混著鼻涕常常地掉下來,前襟濕了一大片。
傅以臻的眼睛紅了,她的眼裏隻看得見這個悲痛欲絕的媽媽。怎樣的傷痛可以把一個成年人變得像個沒有心智的小孩一樣,隻想哭鬧,不敢麵對?
本來是害怕的,可她卻一步一步地走了過去,她不知道走過去要幹嘛,可她還是往前走了。
一張紙從田玲媽媽的懷裏飄了出來,淡粉色的,飄到了地上,沒有人注意。一隻大腳踩了上去,然後踢了出來,上麵留了個淺淺的鞋印,它飄了過來,離傅以臻更近了。
情況太混亂,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了扭打在一起的那群人身上。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女孩蹲下了身子,撿起來地上的那張有了鞋印的淡粉色的紙。
她突然發現懷裏的東西不見了,但她很快就發現了目標。
田玲也是這樣瘦,也愛穿衛衣加牛仔褲,也身材瘦小,蹲下去時五黑的頭發就會掉下去把整張臉遮起來。家裏很熱鬧的時候,她就乖巧地坐到一旁玩自己的,或者聽別人說話,她永遠那麽安靜。
眼淚怎麽還沒有流幹?
田玲媽媽嗚咽地喊出了女兒的名字,像這幾個無法成眠的晚上一樣。
“玲玲?”
傅以臻抬起頭,對上一張慈愛的臉。
看清不是田玲後,她的眼淚又開了閥門似的往下掉,如泄洪了一般。傅以臻嚇到了,害怕地站起來,哆嗦著將信遞給她。
這時前麵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高寒躲過的那一掌,是被一個漂亮女人打掉的。看到她看高寒的眼神,傅以臻才想起來,這個漂亮女人就是嚴經緯。
出現太多意外之外的人和事,傅以臻一時有些難以消化。徐清徽在高寒走過來之前拉住了傅以臻的手,帶著她先出了警局。其他三人很快也出來了,查環宇仍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臉上的血痂被揭開,還添了幾道抓痕,這肯定是要去醫院了。
每個人都應該意外另外幾個人的存在,可在這種情況下,好像大家都沒了心思,也懶得開口,混亂之後一切都變得可以接受了。高寒把車開過來,打開副駕駛那邊的車門,對著傅以臻說道:“臻臻,上來。”
傅以臻聽話地上了車,高寒將她臉頰上的亂發,理到腦後,心疼地問:“是不是嚇到了?”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對不起,沒聽你的話,擅自跑進去了。”高寒笑了:“沒嚇壞就好。”
徐清徽拽著查環宇上了後座,隻有嚴經緯站在外麵,一雙眼睛在高寒和傅以臻之間來回掃視著。
她就是傅以臻,竟然就是宋礪行說的高寒的新女友!她根本不相信看到的這一切,一個臉妝都不化就敢出門的乳臭未幹的小姑娘!高寒怎麽會喜歡上這樣的人!
嚴經緯的眼裏有憤怒,有哀傷,有不可思議,還有驕傲的蔑視。這樣灼熱的視線,傅以臻怎麽可能感覺不到?她偏過頭看向車外,看見的是一張煞白的臉和一雙紅豔的嘴唇。
她的反應本就在意料之中,傅以臻沒多餘的事可做,看了她一眼之後很快收回了視線。
她雖然看起厲害,也許真的就很厲害,但傅以臻不見得就怕了她。隻是今天太累,她無力較量,以後如果有機會,大家再來演一場前任與現任撕逼大戲好了。
嚴經緯不願上車,也沒人請她上車。徐清徽見氣氛不對,便決定下車去拉她。奈何她一個孕婦,挪動身子很不方便,隻能已到車門邊招呼伸出手來拉嚴經緯的手。
“到底使了多大的力氣啊,手都腫成這樣了。”
再僵下去隻是難為了徐清徽,嚴經緯不好意思這麽做,隻能走過去搭上了她的手。徐清徽牽她上車時有意將她的手臂抬起來讓他們看到。
“你這去醫院也得看看。”
嚴經緯被帶上車之後一言不發,一開始眼睛一直盯著鏡子裏的傅以臻,後來發生了一個小意外,她冷哼了一聲頭轉向車外就再也沒看他們。
查環宇的臉看起來有些嚇人,幾道血痕讓坐在旁邊的徐清徽觸目驚心,她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問高寒車裏有沒有創可貼,先處理一下。
高寒搖頭。
“我有。”傅以臻想起自己的包裏有個小盒子,裏麵就放了幾片創可貼,她的包裏放了很多東西,不常用的創可貼很有可能被壓在最下麵,她隻好摸到什麽形狀相似的就拿出來看一眼。
隱形眼鏡盒,不是。
口香糖,不是。
彩虹糖,不是。
這個……傅以臻翻了個麵看一眼,隨即臉漲得通紅,立馬塞回包裏。偷偷往四周看一眼……
他們的頭都剛好撇了過去,這反應……明明就是看見了嘛!
再看看高寒,他倒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聚精會神地開著車。傅以臻鬆了口氣,高老師沒發現也是好的,她正偷偷樂著,卻感覺哪裏不對勁,猛地抬頭看過去。
高老師的耳朵……
紅的不太正常。
傅以臻矮著身子,微微靠過去:“這不是我的,這是小雨放進來的。”
高老師十分不信任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正視前方:“她為什麽要放在你包裏?”
“她知道我今天要跟你出來……”
算了,越說越黑!傅以臻放棄了解釋,低頭繼續找創可貼,翻出來後遞給了徐清徽,說完就看到了查環宇的臉,剛才的情景又從腦子裏冒了出來。
看著傅以臻心情低落地縮在座位上,以為她是因為剛才的意外沒解釋清楚而尷尬,高寒便騰出手來握住她的手。
“我信,是林小雨的惡作劇。”
高寒雖然誤會了,但是他能這麽善解人意地跟她說話,她心裏便覺得很舒服,便懶得解釋了,反正這誤會也不差。
車子很快到了市醫院,一路上都沒說話的查環宇被高寒帶去檢查,嚴經緯跟著下了車,傅以臻也準備下去,徐清徽留住了她。
“以臻,我們就在這裏等他們吧,人太多了反而手忙腳亂。”
傅以臻不好拒絕,便點頭答應了。
剛才在警局的時候,徐清徽故意牽了傅以臻的手以避免高寒做出過分親密的舉動,這說明她是知道他倆之間的關係的。從之前在徐老師家做客,到今天嚴經緯跟她一起出現,傅以臻大概也能猜出來嚴經緯跟徐老師的關係還不錯。
徐老師故意把她留下,是出於什麽目的呢?想給嚴經緯和高老師製造機會?
醫院可不是製造機會的好地方,何況還有個查老師在。
傅以臻想不明白了,腦子暈的很。
“你今天是和高寒一起來的嗎?”徐清徽開口說道,聲音緩緩的,傅以臻猜不到她問這話的目的。
“嗯。”
徐清徽突然就笑了,引得傅以臻回頭看她。
“周老師之前就說你和高寒有戲,我還不大信。看來還是他的眼睛比較厲害。”
傅以臻紅著臉,不知道怎麽說。
“高寒是要帶你回老家嗎?”高寒跟他們家周老師說過,今天要回老家一趟。在警局看見傅以臻的時候,徐清徽很驚訝,不過仔細想想,許多蛛絲馬跡也露了出來。
“嗯,已經到了鎮上,突然接到了查老師的電話,我們就趕回來了。”
說道查環宇,徐清徽忍不住歎了口氣:“唉……查環宇這次,估計要吃個大虧了。”
“那個女孩才最可惜,她死了。”一條生命遠比懲罰吃虧重得多,其他一切都有再來的機會,唯有死亡是不可逆轉的。而死亡帶給家人的傷害,更是什麽都彌補不了的。想到田玲母親痛不欲生的樣子,傅以臻就對查環宇同情不起來。
“事情的真相還在調查中,不能隻聽女孩家人的一麵之詞。”
“一個自殺的人怎麽會在自己的遺書裏提一個不相幹的人?”
“真有遺書嗎?”
“有,我在警局撿到的那張紙就是。”
“寫了什麽?”徐清徽訝異地問。
“我沒看,還給她媽媽了。”
車裏又恢複了安靜,孕期的徐清徽很容易感到疲勞,今天這一番這趟,真是勞力又傷身,她靠在後麵,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眯了一會兒之後,她才想起來自己本來是有話要叮囑傅以臻的。
“已臻。”
“什麽事,徐老師?”
“你和高老師的事,我和周老師都挺為你們高興的。”徐清徽尷尬地笑了笑,“隻是……”
果然,還有個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