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寵愛
洛晏卻不急不緩的說道：“你不告訴我，我也能知道，就像我能知道，那把火是誰放的一樣。”
“你……”宋子衿看向他，神情有些慌亂，又急忙低下頭去，想掩飾些什麽。
洛晏放下她的腳，扯了條薄被蓋在她腿上，順勢坐在了床邊，兩指挾住她的下巴，讓她抬頭看自己。
宋子衿被迫抬頭，對上他慢慢凍結多情的雙眼。
“我早就知道是你，我不怪你，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怪你，隻是心寒，你知道那晚，你殺了多少人嗎？從小就照顧你的李媽，伺候你起居的小蘭，每次都爬樹幫你撿風箏的順子，還有李媽的兒媳婦以及剛出生的孩子，都因為你，不，都是因為宋展裴，她們全部都死了，還有我，你為了那個男人，竟要殺我……你可知，若沒有我，你剛出生，就已經死了，所以，你的命，都是我的，你懂麽！懂麽！無論如何，你都是逃不掉的……”
宋子衿驚恐的看著他，聽著他一字一句的說，心房一點一點被瓦解，他說的那些人……都是從小就陪著她的……李媽可以說是這世界她最親的人……她的兒孫，是那麽的可愛，她們都被她，害死了……都是她的錯……
眼淚無聲無息的滑落，一滴一滴，滾燙而冰冷。
洛晏放開她的下巴，柔軟的拇指肚抹去她的眼淚，輕柔的說道：“別哭，一切都是因為宋展裴，殺了他，為所有人報仇，包括你自己。”
宋子衿不知自己落了多少淚，她咬牙道：“我會殺了他……我一定會殺了他……”
“那你聽我的，我定會讓你親手殺了他，可好？”洛晏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引誘著她。
宋子衿抬頭看著他的眼睛，道：“不，就算沒有你的幫助，我也會殺了他，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會，我現在是陳國的妃子，你再也控製不了我。”
“是嗎？”洛晏輕笑，語氣裏帶著威脅，“你就不怕，我拆穿你假冒公主的事？欺君之罪有多嚴重，不需要我來同你講吧？”
“你……”宋子衿咬唇，強作鎮定道：“那你就不怕我告訴皇上，你是吳國的大學士嗎？”
“哈哈哈哈……”他大笑起來，刹那間天地頓時顏色，隻有他的笑顏那般耀眼，“有件事，你一直不知道，其實我是陳國人，從來都是。”
“什麽？”宋子衿訝異，想著以前的種種，沒有一絲的破綻，吳國沒有一個人懷疑他是陳國人，她也從未從他嘴裏聽過他說陳國。
她隻記得他說，他是孤兒，爹娘隻留下一些遺產，她是他十歲的時候撿回家的，一直撫養長大。
原來，他從小就是被安排在吳國的探子……
洛晏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一般，笑道：“我不是探子，隻是從小就生活在吳國而已，吳國現在內亂的很，根本不需要我再插一腳，我看著宋展裴有足夠的實力坐上那個位子，如今，隻是時間問題了。”
“他讓你殺我，是因為他沒有拉攏到我，怕我會與二皇子同夥，所以才趁早下殺手，我說的對嗎？”
宋子衿低頭，洛晏確實聰明，聰明的讓人害怕。
洛晏抬手揉了揉她的發，她的頭發依舊像小時候一樣柔軟，讓人愛不釋手。
“既然你不願聽我的，那就隨你吧，隻是提醒你一句，這後宮不比其他地方，萬事要小心。”
洛晏站起身，似是要走的樣子。
宋子衿猛地想起什麽來，拽住他的袖子，道：“等一下！”
洛晏回頭，“怎麽？”
“我想問你個事。”
“什麽事，說吧。”
“我覺得這個宮中的人，都怪怪的。”宋子衿如今能問的人，隻有洛晏，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答案，“比如皇後和妃子，看到我都一副見鬼的模樣，白天請安的時候就是那樣，今晚跳翩鴻舞的時候，也是那副模樣，皇上好像也很怪，態度什麽的，就連說話語氣也怪怪的。”
“大概是，你長得和皇上心愛的妃子很像的原因。”洛晏道：“曾經有個妃子，同皇上很是相愛，皇後和玉妃因為嫉妒，把那個妃子害死了，所以她們見到你才會害怕吧。”
“果然是這樣……”宋子衿低喃道。
“什麽？”
“沒事沒事，你可以走了。”
“這麽急讓我走啊。”洛晏似是委屈的說道，看的宋子衿想搬起枕頭去砸他，於是，她真這麽做了。
洛晏看著她舉著枕頭，一副要打死他的模樣，說道：“我走還不成麽，走之前還有件事要和你說，好好珍惜和皇上相處的時光，你做妃子的時間不長了，別到頭來後悔。”
宋子衿放下枕頭，疑惑的看著他，“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事有很多，別想太多，安安靜靜的陪皇上一段時間吧，他會對你很好的。”
宋子衿看著他離去的身影，依舊想不通他說的意思。
他是說過一段時間，她就不是妃子了？讓她好好享受做妃子的時光？
那過一段時間他要把她弄到哪裏去？
這個混蛋，說話說不清楚，還叫她不要想太多，她能不多想嗎！都不知道要被他賣到哪裏去了！
自從洛晏同她說了有那麽個妃子存在以後，她對皇後皇上他們那些不尋常的態度，也不再那麽計較，隻當沒看見一般。
之後的日子倒也過得平靜安樂，孫慕卓待她極好，好的，讓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例如那日。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她吃的太飽，於是就去禦花園遛食，瞧見一朵牡丹開的正好，粉裏帶著白，嫩的似要滴水兒一般，她忍不住彎下腰去摸摸那花的花瓣。
一旁卻突然伸出一隻芊芊玉手，猛地折下了那粉嫩的花兒，帶著整顆花連著葉都抖了一抖。
“哎呀，這花開的真美呀~”
聽到這婉轉再婉轉，嬌媚又嬌媚的聲音，宋子衿也抖了一抖。
站直身子，轉頭瞧去，果真是玉妃。
這個女人的出現，簡直破壞了她一整天的好心情，如今躲是躲不開了，隻能認命的扯出個笑臉，道：“確實很美。”
玉妃似是才看到宋子衿一般，驚訝道：“真是巧，宋妃妹妹也來逛禦花園啊！”
宋子衿看著她濃妝豔抹的精致麵容，帶著虛假的表情，厭煩不已，麵上卻不顯露絲毫，“閑來無事便出來轉轉。”
“妹妹看本宮戴這花可好看？”玉妃把手中的花兒插到了發中。
宋子衿看去，雖人美花嬌，人卻過於豔麗，嬌美純潔的花朵儼然被淹沒了。
宋子衿抬手拿下那朵花，淡淡笑道：“花雖美，卻太淡，不適合玉妃。”
玉妃見她不聲不響就拿了花，心中氣憤，冷笑道：“就算妹妹適合，戴上了極美，也要有人欣賞才是，妹妹還不如把花兒給了姐姐，夜裏皇上去了，說不定還能博皇上一笑。”
宋子衿笑容僵了僵，隨即便恢複原樣，讓人瞧不出有什麽變化。
雖然皇帝待她好，卻也隻是好而已，宮中人人都知，皇帝對宋妃那是有求必應，無求也是變著法哄宋妃開心，卻偏偏從不在嘉儀宮過夜，誰也不知皇帝是如何想的。
而玉妃偏偏抓住了這點來對她冷嘲熱諷，宋子衿無言輕笑，犯不著因為這種人生氣，也沒必要生氣，皇帝寵誰愛誰，也不是她們爭兩句吵兩句，就是的。
玉妃見她不說話卻笑的自然，以為她還不明白自己話裏的意思，便又明白的說道：“妹妹啊，不是本宮說你，雖皇上很是寵愛你，卻夜夜留在本宮那裏，皇上的心，還指不定在誰那裏。”
“那就願玉妃娘娘，花開百日紅了。”
宋子衿無意同她再說下去，想敷衍了事，就回宮去。
那玉妃卻不肯讓她走，抓住她的手腕道：“妹妹這花兒……還是還給本宮吧。”
宋子衿看了手中的花兒一眼，也沒想自己留著，隻是可惜了好好的花朵被人掐去了生命，正想還給她，就聽一聲——
“子衿！”
宋子衿看去，隻見是被人簇擁著，龍袍加身的孫慕卓，氣宇軒昂裏帶著些滄桑和病態，眼中卻帶些笑意。
“皇上~”玉妃生怕孫慕卓注意不到她，軟軟的叫了聲。
孫慕卓這才看到玉妃也在此處，還抓了宋子衿的手，自知玉妃是個怎樣的潑辣性子，不禁微微蹙眉，“你們在做什麽？”
玉妃察覺到不對，急忙鬆了手，走到孫慕卓的身邊，挽住他的手臂，媚笑道：“臣妾同妹妹一起賞花呢~”
宋子衿心中不屑，還賞花呢，搶花還差不多。
孫慕卓卻沒看玉妃一眼，走到宋子衿身邊，看了她手中的粉牡丹一眼，慈和道：“子衿可是喜歡這花？”
“四色變而成百色，百般顏色百般香，牡丹貴為花中之王，自是極美的，臣妾怎會不喜歡。”
於是，因著她的一句喜歡，第二日清晨，宋子衿一出房門，就看到了滿院子的牡丹花，紅綠黃白，各色各樣，香氣滿園。
再例如，宋子衿不喜吃肉，比較喜歡清淡的，更喜歡糖醋的一切東西，而嬪妃的膳食都是禦膳房統一發配的，卻總是不和她的胃口，她宮中又沒有獨自的小廚房，隻有正二品以上的妃子，才會有小廚房，而她卻是正三品，整整差了個級。
不知皇上從哪得知這件事後，直接一道聖旨下來，封了她為正二品的貴妃，比玉妃還要高一級，於是她變成了後宮中的第二人，隻比皇後低一級。
當上貴妃後的好幾天，宋子衿都暈暈乎乎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她明明什麽都沒做啊，就突然變成貴妃了……
不過也挺好，有了小廚房，吃的舒適了許多。
直到她做貴妃後見的皇上第一麵，他便問：“自己小廚房做出來的東西還合胃口吧？”
然後她似乎懂了怎麽回事……
諸如此類的事情，多之又多，簡直要把她寵到了天上，她如今在後宮，稱得上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她都懷疑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等第二天她一覺醒來，星星就會出現在她屋子裏。
雖洛晏待她也好，卻束縛了她的自由。
雖宋展裴待她好，卻隻給她溫柔的承諾和彌天的謊言。
而孫慕卓待她，從不承諾什麽，從不束縛什麽，從不要求她給他同樣的感情，隻是一味的給予，也時常像是透過她，去同另一個人說話一般。
皇上待她那麽好，定是把她當做了他那個心愛的妃子，在她身上補償未能給她的愛。
而她也要學會了利用這個機會，來勾住皇上的心，至少也得讓他在她宮中留上一晚不是？不然該如何在後宮站穩腳跟？
於是宋子衿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孫慕卓每日都會來陪她吃晚膳，今日也不例外。
“子衿，你今日這是怎麽了，怎麽看你吃不下東西的樣子，連你平日裏最喜歡的蓮子粥也沒動幾口。”孫慕卓瞧著她一副病怏怏，沒精打采的樣子，不禁有些擔心。
“臣妾沒事，隻是今日沒什麽食欲。”宋子衿嘴上說著沒事，身子卻又蔫了一蔫。
孫慕卓極是不放心的把她扶到了床上，宋子衿也順勢靠在了他懷中，“朕去給你叫禦醫瞧瞧吧。”
說著就要站起身，宋子衿急忙委屈道：“皇上別走，待在臣妾身邊，臣妾就不難受了。”
“子衿聽話，你這樣不行的，還是讓禦醫來看看的好。”孫慕卓輕聲哄道。
“不要嘛~”宋子衿發誓，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撒嬌，她成功的被自己惡心到了。
抬頭用一雙淚汪汪的眼睛直視著孫慕卓，看著他臉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些膽怯了，她真的要和一個大自己兩輪以上的男人睡覺麽……
若是她有個爹，差不多也就孫慕卓這麽個歲數吧，和他在一起會不會有種亂倫的感覺……
孫慕卓卻突然站起身，道：“朕還是去給你叫禦醫吧。”
說完便走了出去，留宋子衿一人呆呆的發愣。
想不通，著實想不通，按理說若是她長得像孫慕卓一個心愛的妃子，那他更應該夜夜留宿她這裏了，怎麽好像隻要一提有關侍寢這件事，他就會像逃一樣走掉呢？
莫非是他那個心愛的妃子，在侍寢方麵給他留下了什麽陰影，所以看到她要侍寢就會想起不好的事？
就算真是這樣，那也錯不在她啊……怎麽可以剝奪她侍寢的權利……
沒一會，禦醫便來了，卻不見了孫慕卓的身影，然後宋子衿就把禦醫轟了走，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坐在床上。
竹兒剛一進門就瞧見宋子衿的嘴撅的都快翹到天上去了，把手中的茶壺放到桌上，倒了一杯，給她端了過去，問道：“這是誰惹我們公主了呀，看我們公主不高興的！來，喝杯茶消消氣。”
宋子衿接過茶，委屈的問道：“竹兒，我是不是變醜了？”
“才沒有，我瞧著是越來越漂亮了。”
宋子衿更鬱悶了，“那為什麽皇上不讓我侍寢？”
“這個嘛，要講究方法。”
“什麽方法？”
竹兒想了想，說道：“首先，你不能不主動，也不能太主動，還要學會欲拒還迎，要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營造出那種氣氛，舉手投足間要優雅中帶些嫵媚，無意中撩撥男人的性趣，一般隻要是個正常男人，定會受不了。”
宋子衿細細想著她的話，不禁歎道：“竹兒啊，你是不是哪個花樓裏出來的？”
“其實啊，這後宮就如同一個大花樓，隻不過恩客就隻有皇上一人而已。”
宋子衿聽著她的話雖然別扭，仔細想想卻是極有道理的。
“公主早些休息吧，別想太多了。”
竹兒說完，便退了出去。
宋子衿想著竹兒所說的方法，依舊很苦惱，她隻說了這麽幾句，也沒說什麽實際的方法，看來她還是要自己想。
轉頭看到窗外的天空蒙蒙黑，天上掛著一輪彎月和繁繁點點的星星，極是漂亮。
不禁生出了出去轉轉的心思。
於是便穿了鞋，披了個白色披風，便出了宮。
夜裏風更涼了些，不過景色更美了。
宋子衿裹了裹身上的披風，微風吹過，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許多。
天一晚，各宮的宮人就全回了宮去，宮中隻有些巡邏的侍衛，因此各處都極其安靜。
宋子衿沿著一條小路向前走，不敢走太遠，怕找不到回去的路，隻想著轉轉就回去。
“唔……”突然身後有隻手捂住了她的嘴，還未待她反應過來，就被人拖進了一旁的灌木叢裏。
宋子衿掙紮著，身後那人越發用力，好像要把她捂死一樣，她隻覺越來越無力，手腳也軟了下去。
“不準動，不準叫，我就放開你，不然我就殺了你。”身後的男人嗓音低沉，還帶了些沙啞，語氣冰冷的不帶絲毫感情。
宋子衿立馬停止了扭動，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半晌，男人這才如約的放開了她。
宋子衿一得到自由，立馬深呼吸起來，她從未覺得空氣是如此的美好。
“你是嘉和公主？”男人看著她問道，語氣裏帶了些疑惑。
“你……你是誰……”宋子衿看著麵前的黑衣人，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飛快的思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