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阿德難掩驚訝之情。
葉迦藍到底會率領多少兵力前來迎擊？
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應該可以揭曉了。
“什麽？前來迎擊千人軍隊的竟然隻有四人？”
走在最前方的無疑是葉迦藍，她騎著馬，右手握著一柄約莫三米的馬上槍，直指天空。
跟在她身後的有三人，一個是剛才出現的長發騎兵，一個是個少年騎兵，另外一個則是一名女性小矮人。
除了葉迦藍以外，那三人看上去都不像是能夠一騎當千的強者，不覺得他們能抵擋千人的軍隊。
不過，可不能被他們的的外表欺騙，不能大意。
在戰場上，輕敵是最愚蠢的行為，阿德立刻重整心態。
不一會兒，葉迦藍走到約莫五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
像被引誘了一樣，阿德也舉起右手讓士兵們停止前進。
“我是葉迦藍！你們的隊長是誰？！”葉迦藍大聲說。
看來她是想按照慣例先進行大將之間的舌戰。
告訴葉迦藍指揮官是誰非常不利。以少勝多的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擊殺敵方的指揮官。以前的的行動都證明過這一點。
但是，如果現在保持沉默的話士兵們會被他的氣勢壓倒，有損士氣。
要打倒葉迦藍這樣一騎當千的武者，必須不給她休息機會不斷進攻才行。為此不能做出讓士兵們的士氣下降的行動。
而且，如果葉迦藍瞄準自己的話，他的前進路線就容易預測，未必是件不合算的事情。
阿德最終還是走了出來。
“是我，我叫阿德，是叛亂軍的隊長。”
“這樣啊。那麽阿德啊，我已經警告過你了。此地乃我故鄉，不許繼續攜帶武器前進！這是最後的警告，立刻離開！”
“我也說過了！我們的目標是你的性命，時至今日不會後退！如果不想讓你的人民受害的話，就用力量阻止我們吧！”
“這樣啊。那麽沒辦法了，就讓我來做你們的對手吧。”
從一開始結論就已經確定了的舌戰結束的同時，葉迦藍緩緩放平馬上槍——將槍尖指向阿德。
站在葉迦藍身後的三人中，兩翼的兩人也照做。
然後，以葉迦藍為先頭構成菱形的四騎還是緩緩前進。
他們的速度漸漸加快，打算施展騎兵最為得意戰法——衝鋒。
這裏是森林中的道路，己方雖然有一千士兵，但在這種狹窄的道路上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構成陣型。
恐怕葉迦藍便是看穿了這一點，打算在他們列好陣之前發起衝鋒，一口氣決定勝負。這是隻有四騎的小隊所擁有的靈便才能做到的。
但是，阿德早就預料到了這種發展。他做好了準備。
“來了！全員，按照作戰計劃行動！”
一聲令下，前麵的幾十名士兵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的手上握著比葉迦藍拿著的馬上槍還要長的長槍，用幹脆利落的動作排成密集隊形，組成槍陣完全堵住道路。
這是預測了葉迦藍等人的行動、事先做好準備才能完成的記憶。
向這個槍柵發起衝鋒完全就是自殺。葉迦藍除了慌忙停下來已經別無他法了。
一旦衝鋒停止，她便會立刻命令長槍兵前進。在這個狹小的道路上被針牆壓迫，葉迦藍隻能後退。
這時再以百米的前方為目標灑下箭雨。不光是騎手，連馬也披甲，但畢竟不能覆蓋所有地方，否則馬也會因為太重而動彈不得。因此一般為了應對衝鋒，隻強化了前麵的防禦，後麵基本是裸露的。
阿德就是要向那裏射箭，射人先射馬——忠實地實行這個基本原則。
但是，這個傑德都給了合格的策略卻完全沒有發揮效力。
“全員，隨我前進！”
在葉迦藍大喊的同時，四騎前進的方向突然轉變了。
“什麽？！他們腦子還正常嗎？！”
他們在槍柵麵前轉而向右前進。向右，向森林中——
“啊啊啊啊啊！”
張雷夜的嘴裏發出慘叫。
騎馬衝入森林裏是瘋狂的舉動。
樹葉、樹枝甚至蜘蛛網全都落在臉上，根本無法確保視野。
撞上樹幹的可能性當然不用說，以相當的速度奔跑的時候一根小樹枝也能成為輕鬆貫穿皮膚的凶器。
“冷靜！”葉迦藍的聲音傳來。“放心，這裏是我的庭院，閉著眼睛也能穿過！隻要集中精神跟在我後麵就行了！”
她的語氣堅定，但張雷夜還是無法相信。這裏確實是葉迦藍的故鄉，但也不能記住每一棵樹的位置吧。
不過，現在除了相信他沒有別的辦法了。從遮住臉的手指縫隙中看準葉迦藍的紅色鬥篷，一個勁兒地跟著她跑。
令人驚訝地是，沒有和樹木衝突。
——難道說，那家夥真的了解所有的地形？！
這種事雖然荒唐，但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解釋了。
隻是，不知為何偶爾會聽到葉迦藍“這邊嗎？！”“知道了！”的自言自語。
“要出森林了！全體架好槍！”
好像在不知不覺間轉向了。眼前可以看到森裏的盡頭。
雖然亂來但隻能跟著她，不管怎樣，張雷夜用握著韁繩的左手擋著臉，右手架好馬上槍。
右臂已經因為馬上槍的重量而發出了慘叫。那把槍要讓十六歲的未成熟的身體使用確實有些太重了。
不過，馬上槍的槍柄一頭是吊在鎧甲上的，隻要端好就能充分發揮威力。
然後——他們衝出森林。衝入敵人的正中央。
“怎麽可能？！”
阿德大叫，士兵們也發出哀號。
消失在森林中的葉迦藍等人沒過多久再次衝出，躍入了千人軍隊的中央。
沿窄路前進的一千人的隊列向蛇一樣延伸。雖然其先頭有名為槍柵的毒牙守護，但除此以外的地方毫無防備。
葉迦藍手持的馬上槍接連刺進了士兵們，好像沒有防備的側腹被剮去了一塊似的。可怕的不隻有馬上槍。士兵們無法阻止突進，接連被撞飛。
“咕唔？！”
張雷夜的右臂閃過一陣衝擊。
隻是端著的馬上槍刺穿了亂竄的獵物。
那股衝擊實在驚人。
這樣一來也不可能拿著這把馬上槍了，他毫不猶豫地放手。
“嘉怡！下一把槍！”
葉迦藍也和他一樣扔掉了馬上槍。
“啊！那是什麽啊！”
但是這時，張雷夜看到了，葉迦藍拿的馬上槍上像串燒一樣連紮了三四個人。到底要有怎樣的怪力才能做到這種事啊。
“接住，主人！”
待在後方的嘉怡扔出馬上槍，葉迦藍在空中一把接住，立刻端平，製造出大量新的犧牲者。
能夠嗖地扔出那麽重的馬上槍的嘉怡雖然也不簡單，但輕鬆接住的葉迦藍更了不得。
張雷夜無論如何是模仿不了的。他放棄了武器，隻專注於騎馬。
到處都響起慘叫和哀號，部下們立刻陷入了混亂之中。
“冷靜！不要分散作戰，各小隊隊長聚攏部下！聚集在一個地方架起槍！”
這應該是最有效的方法。總之一對一是贏不了的，更何況對手還是那個葉迦藍。
但是葉迦藍沒有給阿德等人準備的時間。
她出現在隊列中央大鬧一番之後，立刻又消失到了森林中。然後宛如從黑暗中跳出的猛獸一般再次剮去叛亂軍毫無防備的側腹。
令人無法相信地戰法。
“就算是擁有地利，這也太……！”
隻要走錯一步就會撞到樹上，一旦馬腿被藤蔓絆住騎手就會被輕易甩出、丟掉性命。
這麽危險的事情，葉迦藍卻做得滿不在乎。簡直讓人覺得就像她紅色魔女的別名一樣，是有惡魔之類的東西在給她指路。
帶領一千軍隊前來的意義已經喪失殆盡了。
不，正確的說，是葉迦藍讓它失去了意義。葉迦藍非常清楚以少勝多的戰術。他們在一千士兵被完全達到之前就會失去控製、士氣受挫。他沒有想小看敵人，但葉迦藍卻走到了更高的地方，用極其霸道的方法。
這樣下去軍隊陷入恐慌隻是時間的問題了。剩下的手段隻有一個：暫時後退重整陣勢。
“撤退撤退！退向後方！”
下達新的命令之後，阿德自己也開始拚命奔跑。
“隊長！他、他們從後麵……！嗚哇啊啊啊！”
新的犧牲者的慘叫響起。
他知道會產生犧牲。在騎馬的對手麵前退卻純屬無謀之舉。一旦這樣做，瞬間就會被追上，讓無防備的後背受到致命傷。
但是即便如此，這樣下去沒法好好戰鬥，隻會被各個擊破而已。無論如何都必須暫時後退。
而且阿德還有辦法。
他為了防備萬一沒能阻止葉迦藍、被逼的退卻的時候，準備的一個保險。
葉迦藍注意到敵人開始退卻。
還差一口氣。隻要再打散一點的話，那隻軍隊就無法再保持軍隊的統率了。
“嘉怡！下一把槍！”
“哦！”
接住了新的馬上槍。這已經是第四把了。
“各位，跟上！還差一口氣！”
“還、還要上啊……！”
“可惡，啊啊，這樣的話隻有跟到底了！”
鹿瀾和張雷夜兩人自暴自棄似的回答。
四騎再次開始衝鋒。
就在這時，白夜出現在葉迦藍麵前。
“葉迦藍，小心一點，前方的樹林裏有伏兵。”
“這樣啊，果然！”
他毫不驚訝地回答。
“哦？你發現了啊。”
“當然了。”
這裏是視野不好的森林中的小島。現在這一點雖然都是對自己這邊有利，但敵人也沒有不利用地道理。如果她是敵方將領，設置伏兵也完全不奇怪。
葉迦藍轉向後麵。
“你們三個，在我發出信號之前等在這裏！”
“你、你說什麽？！”
“什麽啊，一會兒說跟上一會兒又說等著的！”
“別管了，不想死就照做！”
葉迦藍一聲喝退表示不滿的張雷夜，加快了愛馬的速度。
“什麽？！”
阿德疑惑了。葉迦藍將部下留在原地，一個人衝了過來。
這邊的伏兵暴露了嗎？
不，即便如此也沒有一個人衝過來的理由啊。
——啊啊，總之隻要幹掉葉迦藍就好了！
迷茫隻在一瞬間。
“就是現在，放！”
阿德發出信號的同時左右的森林中一齊射出箭來。
這是考慮到萬一被逼得退卻的時候而事先布下的伏兵。
對方是騎兵，騎兵最能發揮威力的是在追擊的時候。
可是單方麵追殺敵人背後的時候，注意力反而會不集中。
這時左右同時放出上百支箭的話，人類不可能防範。
絕對可以殺死葉迦藍。
但是，阿德的表情沒有變得歡喜，而是因為絕望而扭曲了。
“怎麽會，不可能……！”
張雷夜呆呆地看著這幅場景，左右突然放出數不清的箭。
就算是葉迦藍也不可能有辦法應付這個。他甚至差點啊地叫出聲來。
但是，葉迦藍扔掉手中的馬上槍，瞬間拔出兩把劍——用斬擊、或是用鎧甲抵擋，將它們全部彈開了。幾十隻箭全部！
緊接著，葉迦藍轉過身。
“趁現在，在第二射出來之前跟上！晚了的話會死的！”
“哎？騙、騙人的吧……？”
“你在幹森麽，快走！”
張雷夜稍一猶豫，就被後麵的嘉怡催促。
“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管他呢！他和鹿瀾並排讓馬跑起來。
所幸，他沒死。
“撤退、撤退！全體後退！”
叛亂軍的死傷者還不到百人，但所有人都被恐懼支配了，連阿德都是其中之一。
他們拋棄受傷的同伴、扔下武器丟掉頭盔，隻為了保住自己性命而逃竄。
後麵追來的是紅色的惡魔，跑慢了的話肯定會死的。一千人的軍隊已經潰不成軍了。
終於，阿德他們跑出森林，到了一塊小平原上。那是一片雖然無法容納千人軍隊，但足夠幾百人展開的草原。
“快點，人數少了也行！快點整隊！按照作戰計劃行動，如果不能在這裏阻止他的話就真的完了！”
阿德還有一計。
在夏日陽光的照射下，草原上的草長到了膝蓋以上。阿德他們在這片草原上做了手腳。
比阿德稍晚一點，葉迦藍他們四騎也衝出森林。
叛亂軍雖然已經陷入潰逃狀態，但依然有不足百人的士兵正在排成橫列的陣型。
不過他們為了逃到這裏已經丟棄了沉重的武器和頭盔，看上去沒有什麽武器。
“隨我前進！這恐怕是叛亂軍能做到的最後的抵抗了！在陣型完成前貫穿他們！”
舉著兩把劍的葉迦藍帶頭，四騎衝了過來。
“趕、趕上來……！”
阿德長出了一口氣。
士兵們雖然付出了大量犧牲，但成功排出了實行最後策略的陣勢。
“全員，不要動！等他們過來！”
阿德大喊。
士兵們的表情無一例外地露出恐懼。這樣難怪，畢竟他們正在等著那種超越人類範疇的紅色怪物衝過來。
即便如此，現在依然有能夠逆轉的一招。不過實行那個的時機很重要。
要引誘葉迦藍，直到絕對不可能避開的、極近的距離。
終於，接近到十米的時候。
“就是現在！！”
阿德下達了大概是最後的這個命令。
在四騎衝入隊列的前一刻。
士兵們端起藏在腳邊草叢裏的長槍，瞬間組成槍柵。
這次絕對不會像剛才那樣。進入衝鋒姿勢的人不可能防得住這一招。
葉迦藍這次一定會成為串燒。
“嗚、嗚哇啊啊啊啊！”
眼前突然出現的針山。看見它的時候張雷夜放出快要哭出來的悲鳴。
但是，即便如此葉迦藍也沒有動搖。仿佛她已經把動搖這個概念本身都遺忘了。
“嘉怡！”
“哦！”
穿越了眾多激戰的小矮人隨從知道葉迦藍想要什麽。
嘉怡於是立刻扔出一把馬上槍。那是一把比普通的馬上槍還有再大一兩圈的大家夥。
“我們上！別害怕，跟著我！”
那之後發生的事情，活下來的人無一例外都將它深深地刻在了腦海裏。
葉迦藍在空中接住馬上槍，立刻架好。
但是，不是像衝鋒時那樣將馬上槍夾在肋下，槍尖向前。
槍尖是向上的。他像是要貫穿天空一樣高高舉起又長又大的馬上槍。
然後在衝入槍柵的那個瞬間。
葉迦藍將馬上槍——揮了一下。
橫向地。
阿德的前方卷起一陣混雜著驚愕和絕望的慘叫聲。
“……該適可而止了吧。”
這既不是憤怒也不是驚訝，而是抱怨。
葉迦藍將那個沉重得連熟練的騎兵都要費盡全力才能端起來的馬上槍，橫向揮了一下。將整個槍柵、還有士兵們都掃倒了。
“我們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輕易甩開士兵們的人牆、繼續向前突進的紅色人影。
到了這個地步，阿德終於明白了。
那是不能出手的存在。不是凡人能夠左右的東西。
“阿德！覺悟吧！”
葉迦藍的怒吼傳來。
不用她說，阿德也做好了覺悟。已經逃不掉了。阿德放棄地呆呆地站在原地。
直到葉迦藍手中的馬上槍刺穿他右肩的那個瞬間為止。
……
“這個應該怎麽形容啊……”
注視著這幅場景的貝麗簡直像是看見了神引發的奇跡一樣完全呆住了。
她回想起至今為止的事情。
數十人的集團發起的襲擊。
用弓箭從背後突然襲擊。
也曾經把他身邊的親人抓做人質。
甚至下無臭無味的毒都沒能抓住她的破綻。
然後——便有了這次的事情。
幾天前，貝麗給傑德送了一封密信——王國公認的通行證。和她預想的一樣，傑德完全理解了那封密信的意義，派出了討伐葉迦藍的軍隊。
而這一次，雖然極其荒唐，但葉迦藍再次擊退了敵人，活了下來。而且就貝麗所見，她自己沒有留下一滴血。
“……我還是第一次認輸啊。”
無計可施了，已經不可能暗殺葉迦藍了。
如果聽到這個報告，即便是逍遙侯也不會責備她，而是會明白吧。明白暗殺葉迦藍這件事是不可能的。明白正如叛亂軍給她起的別名一樣，葉迦藍被惡魔附身著。
“或者——也許那才是所謂的英雄吧。”
到了現在，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始有了某種感情。
即便通過訓練學會了控製感情的技術，也無法連本能都控製住。她雖然明白從自己的立場上來說，是不能帶有那種感情的，但她不得不承認。
承認她愛上葉迦藍了，愛上了一個女人。
如果是葉迦藍那樣的女英雄，也許可以讓她觸碰自己，向她獻上自己的貞潔——
……
趕走叛亂軍的張雷夜等人，以葉迦藍帶頭返回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