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收留
“陛下,我代表河石農場的所有農夫向您請求,幫我們驅趕走那群該死的強盜吧,他們無惡不作,甚至不讓我們出來通風報信,我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
眾神殿的裁決大廳內,一個身穿補丁舊麻衣的老農夫雙膝跪地,請求著坐在王位上的克萊爾,這是他每天的日常,總會有大大小小的瑣事困擾著他。
有時實在脫不開手,他便會將這類工作丟給民事大臣,但一般還是親自解決。
“強盜?他們去了多久了。”克萊爾問道。
“嗯……”老農夫思考了一下,“大人,大概有一個星期了。”
克萊爾聞言略作思考,河石農場在月神境的西邊邊緣地帶,靠近荒地。
“衛兵呢?”
“衛兵大人們在前幾個周說是聽見了奇怪的聲音,就出去查看,隨後再也沒有回來,留下來的幾位衛兵也在強盜來時給殘忍的殺害了。”老農夫低下頭。
克萊爾皺起雙眉,繼續詢問道:“強盜的動機是什麽,你知道嗎?”
“回陛下,那群強盜最主要是搶走我們的食物。”老農夫抬起頭,聲音有些顫抖。
“不要女人嗎?”站在克萊爾身旁的軍事司令疑問道。
“不,大人,他們沒有帶走過一個女人,這也讓我們很奇怪,他們隻要食物和牲畜。”
“他們大概有多少人?”管家洛克問道。
老農夫思考了片刻:“大概二十人左右。”
“我知道了。”克萊爾站起身,“賈得爵士,帶領士兵隨老農夫偷襲河石農場,最好夜間行動,挑選視力較好的士兵,不要在行動之前驚動敵人,最好活捉他們的首領,或者詢問出他們如此行為的動機。”
說罷,從人群中走出一位僅有麵部沒有著甲的騎士,深藍色的半邊披風令他更顯威風。
“遵命,陛下。”鞠躬行禮後,便帶著老農夫離開了眾神殿。
“這件事情應該沒那麽簡單。”管家洛克看著克萊爾,眼神略有些迷離,他輕聲說道。
“我能感覺出來,那群強盜一定是察覺到了什麽,開始儲存食物,女人隻會消耗他們的食物。”克萊爾淡淡回答,其實他心裏有個猜想,是不是那群強盜遇到了魔族士兵,認為末日降臨。
一切皆有可能,但又不能盲目猜測。
對於魔族回歸這件事,他要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告訴所有人,如果現在突然說出,隻會讓自己的地位不保——人們會認為國王瘋了。
倘若這群強盜因此事進行掠奪,那麽正和他意。
與此同時,在大廳的二樓陽台,有一位衣著華麗的清秀青年,他的眉目之間有些煩惱,似乎對克萊爾的執行做法感到不愉。
“為何還要等晚上偷襲,要我直接殺他個片甲不留,倘若把那群強盜的屍首都掛在城牆上示眾,我看還有幾個人敢當強盜。”青年小聲嘟囔,隨後轉身瀟灑的走出會議室。
事務總算完成,暫時沒有其他事情。
克萊爾來到神殿,準備進行一番禱告,希望與南方羅布國的戰鬥盡快結束,他內心深處雖然渴望戰鬥,但卻厭倦戰爭的廝殺。
戰爭帶來的損失太大了。
事情總是一個一個向上疊加,永不休止,自從坐上了王位,仿佛整片天的擔子都壓了下來,還好他抗壓能力強,以至於能正常的活到現在。
這也是他從幾個兄弟中能存活下來的原因。
“陛下,您來了。”伊迪絲見到克萊爾,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來。
“唉。”克萊爾笑著搖搖頭,“說了多少次了,私下叫我兄長和哥哥都行。”
“習慣了就無所謂了。”伊迪絲也笑道,“祈福?”
“禱告。”
“我覺得你應該為自己祈福。”伊迪絲建議,“我能感覺到你的壓力越來越大了,巴澤可不能少了你這樣的國王。”
聞言,克萊爾微作歎息,並沒有回答她。
“你不能就這樣一直下去啊。”克萊爾慢步走到禱告處,麵對著伊迪絲,盯著她的雙眼,此時僅能看到她的雙眼,其他的部位都被紗布遮擋。
祭司嘛,需要保持神秘。
“嗯?”伊迪絲回避了這個問題,假裝沒有聽懂,把頭扭到一邊。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克萊爾向前彎腰,他在自己親人麵前一點也不像那肅穆的國王。
“你也知道我的狀況,可能這一生都不會有孩子了。”伊迪絲苦笑。
……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直到禱告結束,都沒有人來打擾克萊爾。
他多麽希望能一直這樣安靜下去,他知道,此時隻要踏出神殿的門,一定有眾多事情如狂風般襲來。
這是硬性規定,隻要不涉及生死滅亡的國家大事,都不可以以任何理由打擾國王進行禱告。
其實這僅僅隻是他借機偷懶的借口罷了。
此時門外,一個全身布滿泥點,蓬頭垢麵的青年站在兩個守衛前。
雖然衣物看起來質量還不錯,但就現在來說更像是從垃圾堆裏撿來的。
“小孩,該去哪玩去哪玩,這裏不是流浪者隨便能進的地方。”守衛攔住青年,向後推搡。
“我想要見國王,我知道他在這裏麵。”青年的聲音有些虛脫。
他剛經曆了一次大雨,馬匹扛不住摔倒在地,才撈到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
“國王在進行禱告,誰都不允許打擾,而且就算他沒事,你以為你有資格見到他?”另外一個守衛戲謔的說,露出他那惡心的黃牙。
然後那守衛趁青年不注意,將手伸向他背後。
雖然此時青年無精打采,但依舊反應靈敏,他突然向後側身躲閃,並將右手跨過左肩握住劍柄。
“你要幹嘛。”青年死死的盯著守衛。
見狀,守衛也將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他們可不會因為他是個孩子而輕視他。
背著劍的流浪青年,雖然看起來毫無威脅,但命就隻有一條。
僵持之際,克萊爾從神殿中走出,“這是誰?”
“陛下,這流浪者想要見您。”守衛說道。
“哦?”聞言,克萊爾仔細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青年。
全身布滿灰塵他有著稚嫩但又不缺乏英俊的麵孔,從肩膀的寬度就能看出他力氣大於同齡人,再看他戒備的姿勢,那可不是一個平民青年能擺出的架勢。
當青年鬆開握住劍柄的手時,克萊爾看到了那劍柄末端的金屬圖案——八角星。
“你叫什麽名字,帶著家族姓氏。”克萊爾走上前,無視守衛的阻攔,望著青年那灰色的雙眸,問道。
“陛下,我叫做佩格·米勒。”青年猶豫半刻,隨後回答。
“告訴我你的家訓是什麽。”
“勇氣,忍耐,成長。”佩格如實回答,他對這個再熟悉不過了,艾步特每天都會說。
“天呐,孩子你怎麽來到這裏了,告訴我你父親到底發生了什麽。”克萊爾頓了一下,直起腰,拍了拍佩格的肩膀,笑道:“看我這個國王當的。來人,帶這男孩去清潔。”
一聲令下,跟隨在克萊爾身後的侍從便領著佩格,走向了眾神殿,留下麵麵相覷的兩個守衛。
佩格被帶到了一間臥室,幾個侍從搬來了一個木浴桶,向內注滿了滾燙的熱水。
“孩子,脫光衣服慢點走進去。”一個女侍從輕聲說道。
他怔怔的望著那女侍從,有些羞澀的詢問:“能不看我嗎?”
聞言,那女侍從微微抿嘴一笑:“大人有吩咐,要幫你洗幹淨身體。”
佩格更加羞澀了,摸了摸後頸,腦袋一轉,抬起頭:“我很餓,你先幫我去找點吃的吧。”
“哈哈。”女侍從識破了他的謊言,“這借口不錯,那麽,你想吃什麽。”
“麵包就可以……”
當女侍從走出門後,佩格急忙鎖上門,深呼一口氣。
雖然在剛才時不時會不受控製的看一眼女侍從露出一半的胸膛,好在自己保持住了理智。
他剛剛成年,正是雄性荷爾蒙最渾厚的階段,還好他自控能力比較強。
慢慢脫下衣服,露出布滿泥垢的健碩身段,他要比同齡人健壯的多。
這幾天,他做夢都想好好洗個澡,可這麽冷的天氣,光著身子在河中洗澡必會生病。
在這個年代,生病如同惡魔一般恐怖,每當患上怪病,都會認為是邪惡力量在作祟。
當他剛欲踏入浴桶,敲門聲響起。
“先放在門外吧,十分感謝您,小姐。”佩格揚聲喊道。
“孩子,開一下門。”
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從門的那一邊傳出,不是那女侍從的,於是佩格躲在門口,小心翼翼的打開門,隻探出一半腦袋。
站在門外的,是一位麵帶慈祥笑容的中年人。
再向後看,那女侍站在不遠處從捂著嘴笑著對佩格揮手。
“陛下吩咐,讓我好好照顧你,您叫我修斯便好。”中年人走進來,慢慢的鎖上門,“食物我放在這裏了,大人您先去清理身體吧。”
“謝謝您,不用叫我大人,叫我佩格就好。”佩格很有禮貌的表示感謝。
當木浴桶內的水變成土黃色,佩格的身體也幹淨起來,穿上修斯給他帶來的精致服飾,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麽寒磣。
修斯帶來的食物並不是他所要的麵包,而是秀色的烤肉和誘人的水果。
雖然曾經幾乎每天都吃這些,但經過長途跋涉,吃盡苦頭後,這樣的食物看起來是多麽的誘人,導致他狼吞虎咽,僅僅幾個喘息的功夫,食物就被一掃而光,令修斯驚訝。
“請跟我來。”修斯雙手背在身後,挺直腰板,在前方領路,穿過一個又一個的走廊。
這裏的裝潢要比守望堡要奢侈的多,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位身披盔甲且高大威猛的護衛站在那裏,他們目視前方猶如雕像一般。
他心裏有些緊張,不知道國王是否會像父親所說的那樣,會收留自己,萬一隻是讓自己清理好身體住宿一晚,第二天就將自己趕出去。
這不是不可能的,國王的宮殿可不是誰都能隨便入住的,更何況佩格還是個私生子。
很多貴族都會排斥私生子的存在。
“到了,陛下就在屋裏等著你,記得行禮。”修斯提醒佩格,隨後為他打開了大門。
他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站在克萊爾麵前鞠躬行禮。
“坐。”克萊爾示意他坐在他的對麵,“你自己過來的嗎?”
“回陛下,有兩位父親的親衛騎士送我來的,當到了維卡羅城的大門後,他們便快馬加鞭的向回趕去。”佩格恭敬的回答。
“唉,是艾步特讓你來的對吧,他的命那麽硬,怎麽說沒就沒了,原諸神接納他。”克萊爾微微歎氣。
佩格微微點頭,視線下移,對於父親的離開,他依舊沒有緩過神來。
“沒猜錯的話,你就是那個私生子吧。”克萊爾盯著佩格的雙眼,微笑的說道,“你長得像你母親。”
“您認識我母親?”佩格雙眼瞪得溜圓,絲毫不忌諱關於私生子的稱呼,他早已習以為常。
克萊爾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說道:“我可以為你提供住處,但你要自己維持生計,明天我再管你一天的吃穿,往後我將不會給你一分錢和食物。”
“謝謝陛下!”佩格很是感激,雖然國王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但他卻收留了自己。
隻要有地方住,那麽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
佩格清楚國王這麽做的意圖,倘若每天都給他充足的食物和金錢,那他注定日益頹廢。
當修斯帶走佩格後,一個英氣俊美的女性拖著曳地長裙走了進來,她便是克萊爾的妹妹伊迪絲。
“那孩子是誰?”她問道,裸露出好奇的神情。
“艾步特的私生子。”
“私生子?”她似乎並不知情。
“你還記得十幾年前的動亂嗎?”克萊爾站起身,淡淡說道,其中摻雜著一絲無奈。
“聖火?”伊迪絲思考了一下,回答道。
“那你還記得在聖火中主動站出來那個女法師嗎?”克萊爾搖了搖頭。
“我怎麽會不記得,她叫做裏昂娜,她的名字應該記載在史書上,故事應該世代被吟遊詩人所歌頌,應該成為老輩教導小輩口中所講的故事,她是個英雄,卻遭到了如此待遇。”
伊迪絲有些激動,稍微平靜一些後,突然吃驚的望向克萊爾。
“你的意思是,那孩子是裏昂娜的後代?”
克萊爾點頭示意,說道:“那灰色的雙眸,能證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