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京城一日兩易主
出了城門，目之所及便是青青的草色了，在夜色裏幽暗如埋伏的士兵。偶爾有成排的樹與連綿的山，更加重了這樣一群倉皇而出的人的蕭索心緒。
眼見得追兵越來越近，老塞北侯吩咐平瑞王保著皇上先往塞北走，自己則帶著一部分人斷後。
清羽擔心外祖父的安危，一力留下要幫助他。這樣一來，婉婷便跟著說什麽也不走了！
“婉婷，不要胡鬧，你一個女孩子，還是先跟著靈妹妹和新月的馬車一起走吧！正好，你可以一路保護她們！”清羽半是吩咐，半是祈求的說道。
今日的清羽，雖然第一次上了真正的戰場，但是一點也沒有退縮。他銀甲青袍，在朦朧月色下更見周身的翩然，手中執著的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越發襯得眉目英健。
胯下矯健的千裏堆雪，雖然亦是未經戰爭的寶馬，但是奔馳起來，絲毫不比老塞北侯胯下的老馬遜色。
婉婷一身輕巧的甲胄，更活脫脫天上下凡的神仙小將，隻有頭盔四周露出的數根細細的辮子，讓人知道她是女兒身。她不屑的瞥他一眼，揚眉嬌笑道：“想不到你梅清羽在戰場上竟是這個樣子！不愧是有我們塞北血統的男兒！不過，你就是長得太白了一些！”
清羽聞言不覺微微含怒，偏又發作不得，隻拿眼看著老塞北侯。
老塞北侯一壁指揮著身後的隊伍不要混亂，一壁連嗔帶怒的吼叫兩人：“現在是在真正的戰場上，不要這麽隨便的兒戲了！”
婉婷這才握著鞭子掩了口，卻仍舊不肯隨著前方女眷的馬車而去，隻曼聲央求道：“祖父，婉婷願意陪著您！”
老塞北侯無奈，隻得帶了她與清羽一起在後麵斷後。眼見得所剩之人都是精英裏的精英，但是仍舊一個個傷痕累累，老塞北侯心中酸澀異常。
四周荒野裏沒有了遮風的建築，迎麵吹來的風便如可以殺人的尖刀一般。偏生今夜的風，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風。大風揚起無邊的塵土，將人的視線都迷住，越發分不清楚方向。
“都不許亂！”老塞北侯前前後後指揮著趕馬車的將士，一邊穩定著軍心，一邊鼓舞著士氣道：“我們塞北接應的軍隊很快就要到了！”
清羽與婉婷都在默默祈禱著，塞北的救兵趕緊來吧！這樣暴風雨的前夕，這樣一群傷兵殘將，該如何應對隨時都有可能冒出來的袁王爺的伏兵呢？
懷著這樣的心緒，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向塞北馬不停蹄的奔跑著。
終於，一行人迎來了久違的陽光。許是上天見憐，眼見著要落下的雨也並未落下。
老塞北侯暗暗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前方傳來一陣逆向的馬蹄聲，鈴鐺歡快，如報喜的喜鵲帶給人的感覺。
老塞北侯勒馬，見麵前一個熟悉的身影滾鞍下馬，歡喜的仰頭打千道：“老侯爺，咱們侯爺在前方二十裏接應您了！”
“父親來了！”
“舅舅來了！”
幾乎是同時，清羽與婉婷都高興的歡呼了起來。兩個人終究還是赤子心性，聽到這個消息都綻放了明媚的笑容。
於是，馬蹄加快，心也隨著加快的馬蹄想要飛撲過去。塞北的軍隊很快便在眼前！
那一抹接天蔽日的整齊的騎馬身影，如與地平線持平的一道燦爛的金線，待得漸漸近了，才知道是揚起的風塵。馬蹄聲如悶雷滾動，嘈嘈切切，震耳欲聾，不可名狀。
老塞北侯獨立的身影如風中的怒目金剛，揮動著手中的寶劍高聲叫道：“塞北的勇士們！感謝你們的到來！”
軍隊的最前方，很快便閃出一人，人既雄偉，馬也矯捷，帶著雁陣般一隊隨從快速的滾鞍下馬，跪倒在老塞北侯的跟前：“父親，兒子來晚了！”
老塞北侯熱淚盈眶，顧不得在將士麵前，下馬握住他的手：“不晚！今日合該我兒立下這擎天偉業！來，隨為父拜見皇上！”
塞北侯瞥了一眼隨著老塞北侯奔到跟前的清羽和婉婷，隻微笑致意，也不多話，徑直來到最前麵皇帝坐的馬車前方。
“臣拜見皇上！”渾厚有力的聲音如風聲烈烈裏自天際而來的一聲梵音，響徹荒原，滋潤五內。
那鐵騎之上數十萬將士，見到塞北侯跪下，亦都滾鞍下馬，呼聲震天。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自馬車裏緩緩而出，隻覺的眼前有溫熱的霧氣模糊了視線，神色盡力平和，鄭重道：“塞北的勇士們！你們才是我朝真正的脊梁啊！”
老塞北侯父子獨立於皇帝跟前，如一對虎虎生威的兄弟般，對天起誓：“一定要反賊得到該有的懲罰，還我河山！”
皇帝迎風落淚，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如今，可以垂淚的宮娥何在呢？眼見得嬪妃所去大半，隻能偏安一隅，以求後事罷了！
馬車依舊前行，隻不過多了數十萬軍隊的斷後，皇帝與眾位嬪妃和王公大臣，已經可以安心多了！
“十萬鐵騎保佑吾皇繼續前行，十萬鐵騎隨我父子殺回京師！”塞北侯揚刀立馬，氣吞山河。
於是，老塞北侯保護著皇上等人安安穩穩直奔塞北而去了，塞北侯、平瑞王和清羽、婉婷並一眾塞北將士折身返回京城。
袁王爺的追兵，聞得塞北的救兵已到，全部被嚇得回去了京城，緊閉城門，等待他們西北而來的援兵。原來，袁王爺自從上次平了西北叛亂後，便將大部分軍隊駐紮在了那裏。如今跟隨著在京城造反的，不足他兵力的十分之一罷了。
路上，塞北侯與將士細細的商量了奪回京城的計劃，一致同意，兵貴神速！尤其是趁著現在袁王爺的援軍還未到，最是奪取的好時機。
清羽握劍主動請纓：“舅舅，我願意做先鋒！”
塞北侯頷首應允，又派了幾個塞北將士一起才算放心。唯見四周風聲鶴唳，草木飄搖，塞北侯寶劍指天：“今日，我塞北兒郎，必不負皇恩浩蕩！”
鐵騎如決堤的洪水一般，浩浩蕩蕩衝向京城，血光、劍光、再次照亮了天空，哭喊聲、叫罵聲，再次響徹了宇宙。昨日才被袁王爺拿下的京城，不出一天的功夫，又盡數被塞北鐵騎奪回。
現在，輪到袁王爺倉皇逃走了！荒蕪一人的京城大街，隻有數千將士保護著袁王爺狼狽逃跑的身影。
袁王爺府的家奴，一時間皆作鳥獸散，各自卷了金銀財寶逃竄。清劍自覺不會再見容於梅府，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跟著袁王爺。
府內府外，哀聲震天。袁王爺隨身的奴才已經為他做好了入住皇宮的準備，新鑄的赫赫然的金印、皇冠等各種新皇器物，隨著他們驚愕的表情砸碎在地上，成為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夙願。
袁王爺一點都沒有想到，塞北的鐵騎來的如此之迅速！他怒目嗬斥身後隨行的一個黑麵將軍道：“不是說還有幾日才會到達嗎？怎麽他們倒是比咱們的援兵到的還要早？”
那個將軍支支吾吾，還來不及賠罪，已經被袁王爺手起劍落，一下子削掉了項上人頭。
人頭滾落到地上如一個駭人的球一般，黑色的臉龐沾染著紅色的血跡，甚是恐怖。而那尚在馬上保持著僵硬姿勢的身子，愣了一下才跌落馬下。
“不中用的東西，誤了本王的一生！”袁王爺手持一柄比常人所配略短的寶劍，金光爍爍直逼人眼。已經殺紅了的小小三角眼，迸出無數血絲，又帶著不甘凜然吩咐道：“傳令下去，迅速往南撤！到華將軍的地盤就行了！”
剛剛占領的皇城，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登臨最巍峨的地方眺望萬裏河山，還未來得及品味勝利果實，袁王爺已經漸現頹勢。
京城南門，塞北的鐵騎滾滾洪水般攻入，京城北門，袁王爺的敗軍鬥敗的公雞般撒丫子逃跑，這樣風卷殘雲般的一場戰鬥，由於雙方力量的懸殊，午飯前就早早結束了。
塞北侯迅速帶領著將士安營紮寨，平瑞王為了安撫民心，又命人到處貼出了懸賞的告示，誰要是提供反賊的下落，皆有重賞。
當今天下太平，京城人人豐衣足食，老百姓都厭棄戰亂。袁王爺位高權重後的謀反，其實實屬不得人心之舉。因此，京城百姓人人爭相提供線索，京城一日之內便將流竄的反賊消弭殆盡。
午後的陽光明亮的如同百姓眼中的喜悅，隔著陽光遠遠望去，那亭台樓閣間點綴的巍峨的皇宮，又恢複了以前的平靜。皇宮的一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夜，正好，把昨夜發生在這裏的一切殺戮都悄悄化為灰燼了。
日子，又恢複了昨日的模樣……
“終於趕走了造反的袁王爺啊！咱們又可以繼續過日了啊！”
“是啊！是啊！聽說都是塞北侯帶來的援兵的功勞！”
百姓爭相誇讚，塞北軍隊與京城百姓一片魚水之情。
清羽騎馬提劍立於街上，抹了抹額上的汗水道：“還好，京城一切還好！”眼見得大街上又漸漸熱鬧了起來，都在歡呼著戰爭的結束，但是清羽知道，戰爭遠遠沒有結束。
早就聽得平瑞王提起過，袁王爺最信任的部下，如今正在南方某個重要的城市據守一方。袁王爺出京城的狼狽逃竄，隻是換了個駐紮的地方而已！
袁王爺軍權的威脅，依舊不可小覷。清羽一聲長歎：“看來這場較量才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