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我的寶劍不認人
再說平瑞王帶著阿離,快馬向袁府奔去。今日的袁府,正到處張燈結彩,準備著明日的納妾典禮。雖然是納妾,但是卻是奉了貴妃的旨意納妾,自然不同於一般。
平瑞王示意阿離前去通報,袁府的人一聽見是平瑞王到來,趕忙不好意思的跪地說道:“我們夫人去宮裏麵見貴妃了,我們少爺也不方便出來……”
“你們少爺怎麽了?”平瑞王也不下馬,看著麵露難色的管家擰眉問道,“他怎麽不來迎接本王呢?”
管家猶猶豫豫,吞吞吐吐道:“我們少爺與夫人鬧了點脾氣,我們夫人讓人將少爺給綁起來了,說是必須等到納妾禮成才能鬆綁……”
“真是荒謬!”平瑞王一聲輕曬,狹長的眼眸帶著煞氣,平素在下人麵前尊貴俊朗的臉此時則給人以不怒自威之感。
“還不快讓你們少爺趕緊來迎接我們王爺?難道我們堂堂的平瑞王爺來了,他也不出來迎接嗎?就算是你們袁夫人在家,恐怕也得親自迎接吧?何況是他一個小小的二品威遠將軍!”阿離指著管家的鼻子嗬斥道。
“這個,奴才立刻去讓少爺來親自迎接。”管家被嚇得不輕,回身就向裏麵跑去。
袁淺自從上次偷偷跑出去,並且在伊諾那裏吃了瑟兒好些諷刺的言語後,直勾勾的在街上遊蕩了一夜才被袁府的人找了回去。袁夫人暴跳如雷,與袁貴妃商議後,以袁淺重傷寒為由,向袁王爺為袁淺請了一段時間的假期。袁淺以更加嚴密的方式被袁夫人軟禁在了家裏,並揚言直到袁淺悔過自新才會放他出去。
“悔過自新?”袁淺冷笑著,筆直的跪在父親的靈位前,身上密密麻麻的繩子勒的他的衣服都是皺皺的。
自從回到了家裏,一連數日,袁淺都沒有同任何人說過一句話,他以這樣無聲的方式宣泄著自己的不滿,抗議著自己的不從。
忽然,大門又一次“吱呀”一聲打開了。袁淺毫無反應,既不好奇是誰進來了,也不好奇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管家帶著誠惶誠恐的神色向袁淺道:“少爺,平瑞王來了,夫人不在家,您快去迎接一下吧!”邊說還邊親自動手,解去了袁淺身上的繩子。
袁淺仍舊不動,管家急的跺腳,乞求道:“我的好少爺,您就當給奴才一個臉麵,要不奴才怎麽出去跟平瑞王解釋呢?平瑞王是皇帝的親弟弟,奴才實在惹不起啊!”
袁淺還是不動,管家隻好拿出了殺手鐧:“少爺,難道您當真不為家裏考慮考慮嗎?這個時候了,也隻有您出去迎接才行啊!平瑞王生氣可不是鬧著玩的,連貴妃娘娘恐怕都不敢這麽對待他呢!”
他雖然語言粗糙,但是卻句句在理,由不得袁淺心中一動。雖然與母親和姐姐慪氣,但是他如今僅有的理智還是有的。
袁淺正在踟躕間,管家卻又自作聰明的趁機補充道:“夫人哪能真讓少爺被捆綁著拜堂呢?左不過嚇唬嚇唬少爺您罷了!平瑞王來了,少爺可以趁機不用在這裏關禁閉了,夫人也有個台階下了,豈不是一舉兩得?”
“什麽?拜堂?”袁淺的腦袋一下子就大了,“你給我說清楚一點!”袁淺噌的一下子跳了起來,顧不上膝蓋跪的疼痛,揪住管家的領子問道。
管家摸不著頭腦,愣愣的說:“您明天就要成親了,難道夫人真的一直沒告訴您嗎?”
袁淺幾日沒有梳洗的容顏有著令人不忍的無望與幾乎垂到塵埃裏的無助,看著管家從自作聰明的歡喜到如今的驚悚恐慌,隻發狂一般將他扔到了地上:“去你的迎接平瑞王吧!少在我麵前油嘴滑舌與嬉皮笑臉!”
“少爺饒恕,少爺饒恕!”管家不明所以,但是想再將一切恢複到袁淺被綁著的時候,已經是絕對不可能了。
袁淺大踏步的走出去,殿外的陽光讓他一時間還真有點不適應。幾日沒有梳洗,他的胡子都有些長了,硬硬的,襯著他本就深色係列的肌膚,顯得無比的滄桑。
果然,走出去的袁淺很快便發現了府裏的異樣,不光各處都張燈結彩不說,連婢女們的衣服似乎都是新作的。
隻是自己一直在靈堂裏埋首傷神,沒有注意到送飯的婢女的穿戴而已。
“少爺好!”一幫衣裙一新的婢女從身邊經過,各個容色歡喜的向他請安。
袁淺看也不看,梳洗也不梳洗,就這樣直接往門口走去。門外,平瑞王還未吭聲,但是阿離卻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王爺您何時受過這樣的待遇?天家貴胄,還不如他一個小小的將軍譜大嗎?”
平瑞王輕輕地笑了一笑,今日的目的,本不在見不見到袁淺,隻要讓袁淺知道自己明日就要當新郎官就好了。
“稍安勿躁。”平瑞王吩咐阿離道。
“是。”阿離恭敬的答應道,“奴才又忘了王爺的教誨了,也忘了捆綁著的人是不能這麽快出來的!”
平瑞王邪魅的一笑。約莫一刻鍾的功夫,袁淺才邁著大步子走了出來,但是他今日的樣子卻著實有些奇怪,一縷亂發從腦頂一直垂到胸前,臉色鐵青,連有些心理準備的平瑞王看了都不由得一愣。
“袁淺見過平瑞王爺!”
“袁將軍?”平瑞王故作驚訝的張大了嘴巴,“您明日可就是新郎官了,怎麽今日也不好好的打扮一下呢?”
“多謝王爺關懷!”
看著眼珠一點也沒有看向自己的袁淺,平瑞王卻一點氣也生不起來,倒是旁邊管家看到袁淺這幅模樣與態度,嚇得不輕,連連的擦冷汗。
“諾,本王隻是閑來無事,來看看袁將軍而已!”平瑞王一雙狹長的眼眸掩飾好得逞的快意,“看來袁淺將軍做新郎官的準備還是不充分啊!不過,現在準備也還來得及呢!你說是不是呢?”
袁淺的臉色越發的晦暗,與高高的門樓上大紅的喜字格格不入。
平瑞王則笑的更加暢快:“算命大師說小王在典禮前見到新郎官能夠得到常人無法得到的好運氣的,多謝袁將軍幫助小王完成今年的夙願。”說罷,看向阿離:“阿離,咱們也該走了,既然達到目的了,還要再繼續叨擾下去嗎?”
“一切都聽王爺的,咱們是不是該去聽曲子了呢?”阿離機靈的回答。
“好啊!”平瑞王立刻拍馬回身。
袁淺口中若有所思的喊著:“恭送王爺!”身後的奴才亦是站成一排恭敬的喊道:“恭送平瑞王爺!”
待得平瑞王漸漸走遠了,袁淺才木然的回頭打量著自家高高的門樓與大門上鮮紅的喜字,回頭對上管家那雙倉皇無措的眼睛,狠狠道:“什麽時候貴妃下的旨意?”
“就是昨天……”管家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一個不下心再被袁淺拎起來扔在地上,還條件反射般摸了摸剛才被摔得不輕的屁股。
“昨天?嗬嗬……”袁淺無聲的冷笑著,“我連我自己哪天成親都是這麽的身不由己啊!”想到伊諾倉促的接到完婚聖旨一定更加恨透了自己,他的心更加難受了!
“梅家老夫人的病好了嗎?”袁淺自那日從梅府出來後,遊蕩了一夜在街上,然後直接被帶回了府中,對於這幾日的一切都一無所知。
“梅家老夫人,梅家老夫人……”管家吞吞吐吐,“早在幾天前就仙逝了……”
“什麽?”袁淺腦袋又轟的一聲,剛要發作,卻見管家的腿一軟,直愣愣的跪了下來。順著管家驚懼的目光看去,袁夫人已經扶著吉祥的手一臉怒色的看著袁淺與管家了。
“夫人饒恕啊!不是奴才有膽子私自釋放少爺,實在是剛才平瑞王來拜訪,奴才不得不讓少爺來迎接啊!”管家從被袁淺摔了之後就清醒了,他這次非但沒有猜對主人心思,反倒是闖了大禍。
果然,袁夫人妝色濃豔的臉上容顏緊繃,她的呼吸微微一促,厲聲問道:“誰給你的狗膽子敢違抗我的命令?來人啊!拖去打三十大板!”
管家一聲不吭,知道求饒無用,此時倒是比剛才乖覺了許多。袁淺對於母親這樣的做法一言不發。
當著袁淺的麵處置了管家之後,袁夫人一雙愛與責備交加的眼睛立刻又盯上了袁淺,她不無痛惜的說道:“淺兒,你問那些個沒用的幹什麽呢?梅家老夫人去世了和你有什麽關係呢?你隻要安安心心的當你的新郎官就好了,母親什麽都不告訴你,也是為了讓你明日娶親心裏好受一些!”
袁淺沉默著,沉默著,然而袁夫人最後一句話,卻讓他再也無法沉默了,他幾乎是傷心欲絕道:“母親,收起你那套為我好的話好嗎?真是為我好的話,就不會不顧我的心意,執意用聖旨壓我讓我納義妹為妾;真是為我好的話,就不會在梅家辦喪事的時候,又要讓我成親!”
“淺兒,那是你姐姐的旨意,也是對你的關心!”
“姐姐的旨意?”袁淺繼續痛苦的咆哮著,“姐姐如何會知道我鍾情於義妹而不得?還不是母親告訴的?多少次孩兒祈求母親隻給我這僅有的一次自由,讓我長這麽大自己做主這麽一次……”
袁夫人眼內雖然有驚異與不忍,但是臉色卻明顯的越發嚴厲起來,鄭重道:“淺兒,現在的你實在是心太浮躁了,母親還要罰你去閉門思過,直到明日拜堂再出來!”
“母親總是這麽喜歡罰我閉門思過,從小到大都是如此……”袁淺悲極反笑了,“可是,這一次,孩兒卻不得已不孝了……”
“你要幹什麽?”袁夫人似是不相信般,昂然反問著,“你當真是要將母親的心徹底傷透嗎?”
袁淺不再顧得上聽袁夫人的話,一把奪過袁夫人剛剛乘坐的朱輪八寶華蓋車旁邊的一匹馬,利落的上馬,拍馬便走,口內還狂笑般喊道:“既然不讓我正常的請旨退婚,那便讓我公然的抗旨吧!”
“你給我回來!”袁夫人顧不得身份,焦急的高聲喊道,府門前的家人小廝都強忍著好奇心,偷偷的瞟眼看著袁淺與袁夫人的戰爭,各懷心思。
“你給我回來!”袁夫人衝著袁淺漸行漸遠的背影,猶自無力的呼喊著,額頭上的青筋都有些暴起了,轉身厲聲對旁邊一個家人吩咐道:“趕緊派人去把少爺給我抓回來!務必在明日喜堂上出現,哪怕是捆回來,也要給我帶回來少爺!”
“是!”一眾聲音齊刷刷響起。袁夫人扶著吉祥的手急匆匆向裏麵走去,吉祥小心的問道:“夫人,咱們要不要去告訴貴妃娘娘一聲呢?”
袁夫人不耐煩的擺擺手道:“罷了,先不要告訴呢!免得鬧得宮裏都知道了,先找找再說!”
吉祥看著心煩氣躁的袁夫人,暗自吐吐舌頭不說話了。
再說袁淺,騎著馬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跑著,也不知道要去哪裏,隻是一陣風一樣想要逃離那個讓他快要窒息的家庭。
大街上人來人往,看見袁淺這樣瘋子一樣騎馬的人都躲得遠遠的,來不及躲避的人,有的被撞得東西散落一地,有的因為躲避而摔倒了,場麵一片混亂。
平瑞王從袁府出來後,正帶著阿離在大街上悠閑自得的騎著馬閑逛,忽然身後一片叫罵聲,忍不住一回頭,正看見袁淺披頭散發的騎著馬亂撞的情景。
平瑞王皺著眉一個無奈的歎息:“倒是真沒料到他會如此!”
阿離接過話茬:“王爺,他這樣騎馬在鬧市橫衝直撞,要不要奴才去阻止一下呢?”
平瑞王輕輕的搖搖頭:“他這樣聲勢浩大的騎馬亂撞,隻怕是很快就會鬧得滿城風雨了!更多的人便會知道他袁家要強娶尚在喪期的梅家表小姐的事情了,對我們將來的大事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阿離受教的點點頭。
果然如平瑞王所料,袁淺騎馬而過的身後是一片譴責聲。袁府派來抓袁淺的人馬,又是所過之處一片狼藉,自然又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
袁淺漫無目的的跑著,漸漸的遠離了鬧市,袁府之人四麵八方追捕,總有一路追上了袁淺。領頭的家人下馬看著呆呆停下的袁淺懇求道:“少爺,您就隨奴才們回去吧!要不然夫人不會饒恕我們的!”
袁淺麵對著緊追的家人,突然刷的一聲拔出寶劍。
冷光四射的寶劍,削鐵如泥,是袁淺一直隨身佩戴的,隨著袁淺在戰場上斬敵立功,可謂是飲血無數。
眾人都是一愣!不自覺的便後退了三分。
袁淺淩亂的頭發在風中飄揚,在他眼裏,此時沒有自己府內的家人,隻有要抓回去逼著自己做不願意做之事的敵人。
“我袁淺認識人,可是我的寶劍可不認識人!”袁淺冷冷的舉著寶劍吼道,“誰要是再敢逼我,我可要不客氣了!”
寶劍的威力果然不小,誰都不敢再多說一句話了。每個人都驚恐的轉眸,在前進與後退間徘徊著,終於,那一道無聲的寒光為袁淺衝開了一條路。
如墨汁般漆黑的夜色裏,袁淺單槍匹馬的挺拔身影顯得是那樣寥落,沒有士兵的將軍,是孤獨而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