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從此天涯各珍重
清羽自從與平瑞王分開之後便直奔了葉明琪的住處，為了大家不至於完全暴露，葉明琪與葉蘭珠、柳良玉並不住在一起。
清羽的心意絕決，讓葉明琪都有些驚奇：“清羽，尹小姐的情況與丹丹的不一樣。”
“我知道。”清羽焦急的坐立難安，“可是這一次，我不會再眼睜睜的看著我在乎的人被帶走！”清羽又想起那次玲瓏的離開，玲瓏的離開就像是一把利劍，時時的提醒著自己，軟弱，隻會造成終生的遺憾。
“你要理智。尹小姐是奉旨去出嫁，若是像丹丹一樣失蹤，梅家怎麽交代你想好了嗎？”葉明琪雖然也對解救伊諾的計劃沒有什麽異議，但是這些後果，他還是要一一為清羽分析清楚的。
“這些我都想過了，從平瑞王偷偷給我遞了消息後我就想過了。大不了，我去認罪。”清羽目光灼灼，似乎穿過重重建築與人群，能夠看到正在哭泣的伊諾，心頭猛地一怔：“我絕對不要伊諾去袁府！”
“那為兄隻有替你安排了，你隻要把尹小姐安全送出來就可以了，餘下的事情我來安排。”
“謝謝義兄！”清羽目光發亮，“你們去哪裏呢？”
“這個，我暫時不告訴你。”葉明琪負手望著窗外好不容易才出來的太陽，緩緩道：“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險。”
清羽不動聲色的感歎著葉明琪縝密的心思。第一次對葉明琪的身世是那樣好奇，每次談論到葉明琪的身世，他都一笑避開。這樣好的武術與能力，清羽總覺得他像是一個謎。
“我的朋友會暗中保護尹小姐的，這個你大可放心。”
“我相信哥哥。”
清羽拍馬而歸，又一次囑咐貼身的鋤菱千萬不要透漏葉明琪的住處。鋤菱眨著骨碌碌的大眼睛指天頓地的發誓道：“二少爺是奴才的再生父母，奴才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要是說出去下輩子就變一個大王八！”
清羽擺擺手，啼笑皆非道：“我倒不是不相信你的忠心，隻是在咱們家裏時候你也一定要說話小心，咱們家裏也有些別有用心的人，我是怕你說走嘴了，知道嗎？”
鋤菱搔搔腦袋答應了，主仆兩人很快便又回到了梅府。因為清軒的麓嶽侯位被削，麓嶽侯的牌匾已經被摘下去了，朱紅的門樓上，赫赫然掛著的，已經是“梅府”兩個大字了！
每次看到被改了的門上的牌匾，清羽的心都如刀割般難受，不是他愛慕地位與虛榮，而是這世襲的爵位到了這一代丟了，他覺得愧對祖先。
然而，伊諾今晚的逃走，又不知道要為梅家惹出什麽麻煩來呢！清羽悶悶的想著，但是一想起那遺世獨立的純潔女子，他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顧不上回去自己的芙蓉館，清羽徑直的往中清別院伊諾那裏走。安安靜靜的西廂房廊下，隻有那隻從曹姨娘處又拿回來的紅嘴相思鳥發出嘰嘰咕咕的聲音，這相思鳥，看起來都覺得是那樣的諷刺！
緩緩的走進去，一進西廂房的大廳，便看見無數口大箱子整齊的擺放著，各個都以紅綢裝飾，十分惹眼。清羽不耐煩的瞥了一眼，袁家的聘禮手筆還真是不小呢！
此時，伊諾哭累了，正睡著了。清羽緩緩掀簾子走進去，家常青蔥色的輕紗鬥帳裏，伊諾在睡夢中都是不安的蹙著眉頭，玉縷金帶枕上一把青絲淩亂的攤開著，香楠木三麵雕花玲瓏架子床頭，古樸的紅木香幾上，一盆長勢喜人的吊蘭茂盛葳蕤。
他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坐在床頭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精致的容顏，素麵朝天不施粉黛，每一個毛孔都釋放著最清新與原始的女兒氣息。雖然熟睡著，但是手裏卻一直緊緊的攥著一方桃紅色的手帕。
清羽的眼睛立刻濕潤了。正是梅太妃賞賜給自己，而自己又轉贈給伊諾的那一方。清羽百感交集，這樣的癡心與深情，他便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絕不會辜負的。
正要再有貪婪的多看幾眼熟睡裏的伊諾，琴兒卻不知道何時來到了清羽的身邊。琴兒拉一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有話出去說。
清羽隻得隨她出去。鮫綃的紗帳一層一層，伊諾被遠遠的隔在了最裏麵的臥室。琴兒覺得不會吵醒伊諾了，才放心的陡然跪了下來。
清羽一驚，焦急道：“琴兒姑娘，你這是要幹什麽呢？”
琴兒死死的不肯起來，懇求道：“奴婢知道二少爺今晚要將小姐送走。奴婢求二少爺將琴兒一起送走，奴婢一定要跟隨著照顧小姐才安心。”
清羽有些為難，因為在與葉明琪商議的計劃裏，隻有伊諾一個人被送出去，畢竟多一個人便多一分累贅，他想拉起琴兒來，但是琴兒卻說什麽也不起來：“除非二少爺答應琴兒！”
“這個……”清羽沒料到這個突發情況，有些猶豫。
琴兒卻繼續如泣如訴的懇求道：“小姐若是一個人孤身在外，我實在不放心，小姐是大家閨秀，從未有一天離開過我的視線，我必須跟著小姐才放心，二少爺……”
清羽見琴兒言辭懇切，且自己確實也不放心伊諾一個人，鄭重含笑答應道：“好！你現在就為小姐準備些金銀細軟，一應累贅的東西一概不帶！”
“好！”琴兒喜之不盡。清羽轉首又往伊諾的房間走去，此時伊諾已經醒了，見到清羽灼灼的目光那一刻，一顆心似乎安定了不少。
“清羽，我走之後梅家真的沒事嗎？”
他用力的點點頭：“從前我總是那樣懦弱與隱忍，今日我保證，你隻管安心的逃走，等著我們重逢的那一刻！”
她無比歡喜，像是重新安上了翅膀的鳥兒，將頭抵在他的胸口，他的懷抱是溫暖而安定的，心跳是奔騰有力的，手掌是溫和綿軟的。自己一生追求的不就是這樣堅貞的感情與美妙的感覺嗎？
永遠記得，數年前的某個午後，江南，陽光，窗下，她與姐姐在一室的春光中秘密私語，姐姐的臉是紅霞都不可比擬的嬌豔，她聽著姐姐的敘述，臉也不自覺的燦若紅霞。
“姐姐，愛情真的那麽美好嗎？”當年小小的伊諾還不懂得，但是就是那時候開始隱隱的憧憬著，“伊諾的愛情會像姐姐與母親的愛情一樣美好嗎？”
“當然會的！”姐姐敲了一下小伊諾的腦袋，“你的愛情一定會更加絢麗多彩！”伊諾癡癡的想著，究竟是怎樣的愛情才足夠絢麗多彩呢？如今，她真的懂了！
她仰起頭，定定的望著他，從他好看的眼眸裏看到自己的感覺真的很好。她唏噓：“清羽，你確定你不後悔？”
“我永遠不後悔。”他眸中閃耀著她夢寐以求的愛情的光暈，令她眩暈在一片美妙的雲霧中。
“隻是，我們可能要分開一段時間。”清羽的眼眸立刻黯淡了許多，伊諾也是陷入了一片離情別緒之中。
半晌，他又搖頭，喃喃道：“沒關係的，分開一段時間沒關係的，隻要，我們以後能夠永遠在一起……”
“恩。”伊諾的額頭輕輕低著他的下巴，“我把瑟兒暫時交給你了。”抬眼，正看到床頭那副清羽所贈的白玉蘭圖，調皮道：“我帶著它走，還是，把它留給你呢？”
“留給我。”清羽毫不客氣的回答，收獲的卻是伊諾更加嬌嗔的話語：“你真小氣。”
時光在他們軟語溫存裏漸漸溜走，終於，最後一抹餘暉也下山了。也許是出於對清羽與伊諾的疼惜，眾人知道清羽來伊諾房間後，誰也沒有再來打擾他們。
有風自窗隙中拂來，他知道，她該走了。琴兒無奈的提醒道：“二少爺，小姐，天已經大黑了。”
這一句話，仿佛摘取了清羽的心肝一般，清羽將伊諾摟的更緊了，緊到伊諾都覺得無法呼吸，但是心卻是歡喜而哀愁的，眼淚撲簌簌的落下來，打濕了他青袍一角。
“從此天涯各珍重。”他的聲音有些許的哽咽，低的似乎聽不見。
“功名餘事且加餐。”她看著他最近操勞而漸漸消瘦的身影，真心的囑托著。
“沒有你，功名於我如糞土。”
伊諾心內感動像是開出的無數溫馨且芬芳的香花，密匝匝填滿整個心房，昔日濃情蜜意，也比不上這樣普通的一句話。
瑟兒倚在門上，哭泣著看著遠處互訴別離的清羽與伊諾，琴兒已經緩緩的告訴了她一切。她隻是像被拋棄的小獸一般，嚶嚶的哭泣著，卻出奇的沒有要求也帶上她。
“瑟兒。”伊諾招手喚來哭泣的瑟兒，瑟兒揚著胖嘟嘟的小臉立刻趴到了伊諾的床前，一雙眼睛幾乎哭腫。伊諾如常打趣道：“若是再哭下去，隻怕是會哭醜了，到時候鋤菱不要你怎麽辦？”
再也忍不住，瑟兒終於‘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
伊諾慢慢止了眼淚囑咐道：“你在梅家要好好的，有什麽事情要找二少爺，二少爺會為你做主的。”清羽亦是含笑看著瑟兒點頭。
安頓好了瑟兒，伊諾又開始惦記眾位姐妹。清羽眸色凝重的緩緩道：“不用一一道別了，免得人多嘴雜，提高風險，明日，他們自然都知道了！”
伊諾雖然感覺有些不妥，還是點頭答應了，一切，隻等著夜深人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