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們不能太自私
卻說梅家聽到袁貴妃有旨意下來，都是一愣。無論如何，還是需要按品大妝，鄭重接旨的。
慶安殿中，梅老夫人為首，身著二品誥命夫人的服飾，鳳冠耀眼奪目，龍鳳花卉精美異常，端莊氣派的帶領著眾兒孫；清軒身著麓嶽侯規製的服飾，與喬氏並立站在老夫人身後。餘者，清羽、清劍、紫潔、紫靈等人都畢恭畢敬，絲毫不敢懈怠。
持貴妃懿旨的小太監尖細的嗓子在細雨綿綿中仿佛給梅家所有人一個霹靂驚雷：“袁貴妃娘娘有旨，江南民女尹伊諾，溫良恭儉讓，德行不虧，與二等威遠將軍袁淺甚是相配，特賜婚於二人，特命尹伊諾以侍妾身份入袁府！”
“袁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清軒代替老夫人接過旨意，含笑道：“公公請去偏廳吃茶！”
角落裏家常服飾的伊諾似乎不敢相信一般，麵色如深秋黃葉，一雙漸漸變得淩厲的眼睛對上清羽也焦灼的眼睛，他的眼睛似乎也能噴出一腔火來：“他袁家真是欺人太甚！侍妾身份？簡直是笑話！”
紫靈接過清軒手裏的懿旨，上麵字字句句，與小太監念得一般無二，冷笑道：“什麽溫良恭儉讓，什麽德行不虧？這哪裏是稱讚人？分明是在抬舉他袁家！”
紫潔、新月惋惜的看著伊諾，義憤填膺的紫靈還要繼續說下去，伊諾卻悄無聲息的轉身回去了，雖然還是不緊不慢的蓮花步，但是行走蓮花步的那種休閑雅致早已經不翼而飛。
清羽臉色生硬如鐵，青筋暴起，緊走幾步拉住伊諾的手道：“我陪你一起回去想辦法。”轉身又對老夫人乞求道：“老祖宗，求你救救我們。”
老夫人聽到旨意後，隻是嘴唇越抿越緊，漸漸的抿成一條線，本來按理該接旨意的是她，但是她卻隻微微側目示意清軒接了，可見她是有多麽厭棄這個旨意。但是多年的教養仍舊讓她不得不在眾兒孫與下人麵前裝出最得體的儀容，隻生硬的吩咐道：“芸兒，隨我入宮麵見太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芸兒不敢多勸，也不敢多說話，隻細致的悄悄囑托了尹興娘子：“老祖宗最近因為家裏事多，身子已經快要承受不住了，挑最好的出門車馬吧！讓他老人家坐的舒服些。”
老夫人在眾人的注視下即刻出門，回頭卻仍不忘吩咐紫潔、紫靈、新月道：“去開解一下她。”但是看見相依而出的那對俏麗倩影時，卻又擺擺手道：“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讓他們兩個靜靜的在一起說說話也好。”
也不記得過了多久，伊諾就這樣靜靜的望著窗外連綿的小雨，雨過天晴蟬翼紗上沾染的雨滴像是極其晶瑩的珍珠一般，伊諾伸手默默的彈掉了兩滴，雨滴像是調皮的孩子般，倏然間便不見了。
“清羽，你為什麽也不說話了呢？”伊諾雖然對於清羽剛剛在耳邊一直喋喋不休的訴說著袁家的霸道不予理睬，但是當他真的也沉默下來的時候，她卻受不了了。
聽到伊諾說話，清羽的麵上才勃然有了絲絲喜色，忍住淚水深情道：“你要是喜歡聽我說話，我就說一輩子給你聽。我們逃走，像義兄那樣去浪跡天涯好不好？”
伊諾的神色有那麽細微的一個喜悅波瀾泛起，但是稍一凝滯，又無聲的搖搖頭，情不自禁的溫軟埋下頭，安靜的伏在他滿是玉蘭香氣的身上。
自從認識了你，我的荷包裏再也沒有裝過別的花瓣，清羽伸手撫摸著伊諾如水的長發，冰涼華麗的珠翠如她此時的心情。
清羽淡青色衣衫上麵，金質的繡線並不綿軟，隻紮的伊諾的臉癢癢的，她微微苦笑：“那你的淩雲之誌呢？”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那樣輕微，若不是伏在他的身上，她幾乎是無法感受到的。在那些雲淡風輕的閑暇時光裏，他與她基本上都是吟風弄月的，很少涉及到他的理想與抱負。但是自從與平瑞王談過話過，他說過的那些熱血沸騰的話，她都記在了心裏，她也立刻深深的明白：他，原也是一個這麽有血性與抱負的好兒郎！
“與你相比，什麽都不重要！”清羽眸中精光一閃，像是發狠一般，將伊諾緊緊的摟在懷裏。
然而，她還是掙脫了。身為深閨裏的幽居女子，她不曉得太多的朝政與男人世界裏的規則，但是，關於梅家的一切，她還是多少知道一點的。得罪了袁漢，得罪了喬家，得罪了李公公，如果，如果再得罪一個袁貴妃的話，梅家會是什麽後果呢？
對於她的掙脫，他卻是頗為震驚的，目不轉睛，看著她的眼睛逐字逐句道：“我不會後悔的，你不要有什麽心理負擔。”
她的心口僵了一僵，幾乎忍不住要落淚，卻強壓住心頭的悲哀和感動，換了細雨和風的溫吞呢喃道：“我知道你的心，但是，你忍心讓整個家族為我們的一意孤行買單嗎？我江南孤女尹伊諾自然不怕，但是你梅清羽，有父親，有祖母，有哥哥，有弟妹，還有上百個世代的奴仆！”
清羽再也忍不住，淚水撲簌撲簌大顆大顆的落了下來，心中似是有無數的利爪在抓撓，將十幾年來原本隻裝著風花雪月的心，撕扯的一條一條的。那樣風和景明的日子，終究是再也沒有了！
“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入袁府為妾嗎？我做不到啊！”清羽淒然搖頭。
心底漫起無聲的悲涼，她沉靜的閉上雙眼，一任窗前的淅淅瀝瀝，如催人歸去的杜鵑啼血之音。
恍惚中，伊諾猛然憶起，在某一個箱子的角落裏，似乎有著一把某人送的寶刀，雖然也是精致異常的舊主人愛物，但是卻因為自己刻意的回避，而讓琴兒遠遠地丟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了。
命運果然是這麽弄人嗎？
“二少爺，聽說袁淺袁將軍騎著馬在門外的雨裏踟躕好久了！”琴兒本來在紗簾外心疼的看著兩人，但是聽到袁淺這個人的消息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卻終究還是忍不住回報了。
“什麽？他還敢來？”清羽眼中的恨，似乎能將春衫綠的窗紗看凋謝一般，一躍即衝向那遙遙迢迢如霧氣一般的雨簾裏了。
“清羽，你要冷靜！”伊諾想要抓住清羽，恐怕他衝動之中再釀成大禍，為梅家帶來更大的危險。
“小姐，解鈴還須係令人。”琴兒強自沉靜的安慰著，望著仍舊沒有停的雨，娓娓道：“聽門口來回稟的小廝說，袁淺將軍在門外踟躕不是一會兒了，若是說到小姐命運的轉機，怕是就隻有他了。”
“他會放過我嗎？”伊諾的希望若有若無，然而很快卻又釋然了：“他終究是費心為我打聽玲瓏的情況了，不是嗎？”那個紫銅色麵龐的少年，曾經那樣真摯的承諾過，要一直等待並守護她的家族的！
然而，自己隨即又搖頭笑了笑自己的可笑，自己都給不了他所要的同等的感情，又怎麽會奢求他的承諾實現呢？
“小姐，你如果不相信他，你會親自去袁府向他打聽情況嗎？”
“小姐，姓袁的都不是好人！”瑟兒聽到伊諾與琴兒的談話，哭著跑過來插嘴道：“鋤菱的胳膊都那樣了！姓袁的都不是好東西！”一雙胖嘟嘟的小臉哭的梨花帶雨，甚是可憐。
伊諾頹然的笑了笑，也許，紫靈和瑟兒說的都對，是我太容易相信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