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舉杯澆愁愁更愁

  卻說清羽見玲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帶走，自己又無能為力，心內說不出的酸澀與悲哀，邁著踉蹌的步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回芙蓉館的。


  伊諾第一次看見如此失魂落魄的清羽，非常不放心，終究是帶著琴兒跟了過去。


  芙蓉館裏，環翠帶著小丫頭如詩、如畫、如煙、如夢都在燈下焦急等待，誰也沒有往日的睡意，見清羽全手全腳的回來了，才放下一顆心歡喜道：“二少爺可算回來了，可把我們擔心死了！”


  清羽也不答話，倒是伊諾淡淡含笑道：“沒事了，你們沒事就去休息吧！我陪一下你們二少爺，他現在恐怕不想睡覺。”


  環翠打著哈欠邊向後麵張望，邊疑惑的問道：“玲瓏姐姐呢？她在少爺走後一會，就跟著出去了，怎麽沒跟著一起回來？”


  伊諾衝著她悄悄擺擺手，示意她暫時不要提玲瓏了。清羽大大的歎了一口氣，握緊拳頭的雙手使勁的錘上大廳的八仙桌子上，勉力抑製著悲哀回身對她們麵色沉鬱道：“你們的玲瓏姐姐，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她，被袁家那個袁漢帶走了。”


  清羽說完這句話，便頹廢的坐在八仙桌旁的紫檀木椅子上，也不看環翠與其他小丫頭驚愕與悲哀的臉色，隻愣愣的坐在那裏，整個人都傻了的狀態。


  環翠不可置信的看著伊諾，希望從她的表情上得到信息：清羽剛才的話不是真的。得到的，卻隻是伊諾更加確定的點頭。


  正堂中間金銀高擎竹節博山爐，沉水香香氣繚繞，一圈一圈的煙圈，勾勒出一個美麗的倩影，正是這個修長美麗的倩影，每日精心的按時給香爐裏，撒上清羽最愛的沉水香。


  伊諾歎了口氣，悄悄吩咐道：“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在這裏陪著二少爺一會。”


  琴兒看著如夢、如煙、如詩、如畫落寞的走出去的神情，隻有環翠還在那裏低頭啜泣著。琴兒不忍心的拉住環翠的手安慰道：“好丫頭，我知道你們舍不得玲瓏姑娘，我同你的心是一樣的，隻是現在，你家二少爺正在傷心的時候，你就不要在這裏哭了，好嗎？”


  環翠趕緊抹了一把眼淚，抬起頭勉強笑道：“琴兒姐姐說得對，以後玲瓏姐姐不在了，我更要替她伺候好二少爺才是，怎麽能讓二少爺更加傷心呢？”隻是她眼角的淚水仍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伊諾與琴兒都是讚歎的苦笑，卻見環翠又穩穩的走到清羽麵前，抽噎著說道：“二少爺，今晚玲瓏姐姐還為您準備了一桌子的點心呢！本來還說，要給您當宵夜呢！”


  清羽不聽則已，聽了之後更讓你更是趴在桌子上頓時嚎啕大哭。自古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環翠也忍不住，趴在琴兒的懷裏，痛哭不住，如夢、如煙、如詩、如畫聽到動靜，也跑出來，一屋子哭聲哀哀。


  伊諾心下亦是濃濃的悲哀，猛抬頭，仿佛玲玲溫婉含笑著自外麵款款走來：“表小姐，我們二少爺在這裏嗎？”不知道多少次，玲瓏都是這樣將清羽從自己的屋裏請走。如今，伊諾多麽希望玲瓏再次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哪怕，她還是這樣充滿結締的一直想擠在自己與清羽之間，哪怕，以成全她想當上清羽姨娘的願望為代價。


  哭罷，清羽緩緩的站起身來，極力的望著芙蓉館外繡朱池上那點點的翠萍，仿佛，那便是玲瓏那永遠翠色欲滴的裙擺，在那裏翩翩的左右旋轉，為清羽的飲食起居操勞，一刻也不曾停歇。


  “把今晚玲瓏為我準備的點心拿上來。”清羽目不轉睛的看著繡朱池上的綠綠荷葉，懶懶的吩咐著。


  “好。”環翠擦幹眼淚，轉身即去。


  伊諾見清羽終於肯說話了，款款走上去神色悲切又含笑的安慰道：“清羽表哥，玲瓏姑娘也不希望你這樣，她那樣義無反顧的替你去承受一切，便做好了一切的準備。”


  清羽木然的轉身，盯著如小兒臂粗的蠟燭上忽明忽暗的燭火，喃喃道：“我知道，隻是這輩子，終究是我虧欠了她。”


  伊諾垂眉無語，與清羽並肩而立，都隻是默默的看著環翠將四盤點心熟練的擺在八仙桌子上。糖蒸酥酪，梅花香餅，綠豆糕，馬蹄糕，都是清羽素日最愛吃的。


  仿佛，玲瓏還是那個對芙蓉館裏裏外外一清二楚的嬌俏綠裙女子，眨著長長睫毛的眼睛，指著滿桌子精致的糕點，想方設法哄生氣的清羽吃東西：“這是梅花香餅，是新來的江南廚子的拿手糕點，妙就妙在其味是真正的梅花香味。這個廚子多年來細心收集梅花，今日一早就泡上了梅花茶，巴巴的用出的最好的那遍茶水來和麵，活出的麵隻做出了這幾個糕點，這個糕餅的形狀啊，也是雅致得很，您就嚐一口，行嗎？”


  清羽擰眉想著，眼淚又不自覺的流滿麵頰，點點滴滴都湧上心頭，萬千感慨無法言說。


  “這個糖蒸酥酪是二少爺從小最愛吃的，府裏的廚子都是知道二少爺的口味的，今日特地做好了孝敬二少爺的，您就看在他們這麽辛苦的份上，吃一口，行嗎？”


  溫順周到的玲瓏，七巧玲瓏心的玲瓏，對清羽任何事都了如指掌的玲瓏，如今，你到底怎麽樣了呢？

  環翠陪著清羽默默流淚，清羽手端一杯冷酒，默默的來到窗前。搖搖晃晃的酒杯裏，亦是出現了那個修長綠裙的身影。


  月亮時隱時現，月色時明時暗。烏雲不解人心燥，不合時宜弄調皮。幾縷清冷的月光透過紅色的雕花朱窗，在大理石的光滑地麵上斑斑駁駁的印出清羽淩亂的倒影，倒影亦是愁啊！


  清羽舉杯一飲而盡，冷酒進肚子裏的那一刻，讓他愈加清晰的知道，玲瓏是真的不在了！往常時候，玲瓏何嚐會讓清羽喝冷酒呢？


  伊諾也不阻攔，隻是在一邊默默的陪著他。玲瓏心裏的長長遠遠，終究是沒能實現啊！

  酩酊大醉的清羽，被環翠攙扶著，腳步不穩的挪進臥室，口內還在糊裏糊塗的呢喃著：“你又何必如此呢？你又何必如此呢？不是你幹的，你為什麽要替我承認呢？”


  伊諾走出清羽的芙蓉館時，東方的天，已經露出魚肚白了。伊諾無心的理了理自己有些散亂的發髻，扶著琴兒的手，疲憊又悲切道：“琴姐姐，你說，當初是我錯了嗎？是不是，我根本就不該要求我是清羽生命裏的唯一？”


  伊諾在看著清羽酩酊大醉的時候，突然間莫名的想到，是不是因為自己，失去當上清羽姨娘希望的玲瓏，才選擇了以這樣決絕的方式，永遠的留在清羽的心中呢？

  “小姐沒有錯，今晚的一切都不是人可以控製的。”琴兒沉穩的安慰著，“不是你，也會有別人，成為清羽少爺愛情裏的唯一，清羽少爺是個專情的人。”


  “也許吧！”伊諾頭痛欲裂，明明不忍心去想，為何卻偏偏老是想起？


  那一日，修竹神秘兮兮的拉住尋梅在隱處說道：“聽說，現在的玲瓏姑娘，除了每日伺候二少爺，什麽話也不願意多說了呢！”


  尋梅歎了口氣：“她一心想的都是做二少爺的第一姨娘，這個夢碎了，隻怕再也沒有心想別的了吧！”


  “也對，誰叫素日她的心那麽高呢！老夫人那天存心沒給賞她戒指，這不是明眼人都看的清楚的事情嗎？”這是修竹的聲音。


  “聽說二少爺求了老夫人，隻娶表小姐一個人呢！”


  中清別院西廂房伊諾的大廳裏，瑟兒正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著，五瓣蓮花燈裏的蠟燭，因為沒有人剪燭花，發出慘淡的光亮。


  “真是個實心眼的丫頭，這麽晚了還在等我們，等到都睡著了。”伊諾心疼的輕輕給熟睡的瑟兒蓋上了一個錦緞披風，想不到這個動作竟然驚醒了沉睡中的瑟兒。


  瑟兒揉著惺忪睡眼，一睜眼看見了親愛的小姐，愉快驚喜道：“小姐，你終於回來了！”她嬌嗔的伸著懶腰，看看窗外已經快要亮了，充滿希望道：“小姐，都是新的一天了呢！”


  “是啊！又是新的一天了！”伊諾小小的感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