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喜慶家宴聞噩耗
卻說眾人在老夫人上房徐徐告退，伊諾剛要隨眾而出，老夫人悠遠慈愛的聲音卻自身後傳來：“伊諾，留下來給我解悶吧！”
紫靈鬆開挽著的伊諾的手道：“伊諾姐姐，老祖宗叫你呢！我們便先回去了！”隨後又看了一眼清羽戲謔問道：“二哥哥這下是不是不去我們中清別院了呢？”
清羽含情望了一眼伊諾，隨即轉身敲了一下紫靈的腦袋：“去！為什麽不去呢？難道我去中清別院特意看你的時候還少嗎？我呀，現在就去你們那裏，說一說昨日硯君給我的書信。”
伊諾也不理會他們兄妹在那裏嘰咕什麽，忙轉身回到老夫人身邊，老夫人含了一抹疼愛之色看著伊諾因哭了一夜有些紅腫的眼睛，對芸兒與琴兒吩咐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們祖孫說些體己話。”
伊諾坐在老夫人榻旁，一雙纖細的玉手被老夫人精心保養仍布滿皺紋的雙手緊緊握住，無聲無息裏，細細的體會著久違的親情之感。的確，在梅府裏，老夫人是與她血緣上最近的親人。
“我的心意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生活在我身邊。”老夫人撫摸著伊諾的手慨然歎道。
“姑祖。”伊諾一個忍不住，熱淚流了下來，“伊諾明白您的心意了。”臉上雖是熱淚滾滾，但是嘴角卻不自覺的翹起來了。
“傻丫頭，我自然會護著你。”老夫人憐惜的為她擦淚，緩緩道：“我盼著你和羽哥的事情呢！”
伊諾破涕為笑，微微臉紅，害羞道：“姑祖。”卻不自主的將頭埋得更低。
“跟姑祖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老夫人滿麵的慈愛與安詳，與對清羽和紫靈、紫潔的神情毫無兩樣，親手理了理伊諾頭上的燒藍鯉魚步搖，仍是那種鮮活自信的魚躍龍門般的氣度。
“以後什麽委屈盡管說，你是我的親侄孫女，我必是會給你應有的地位。”老夫人一字一頓，仿佛是承諾一般。
伊諾的心裏滿滿的都是溫情，玲瓏的那些小小插曲，伊諾頓時拋之腦後，連同今日隱隱的對那個紫銅少年的擔憂，也減少了好些。
離開了老夫人的上房，伊諾腳步輕快的回去，與清羽，仿佛不經意間，便沒有了任何間隙，清羽淺淺笑道：“伊諾表妹，這下你可放心了嗎？”
伊諾淺淺的點頭，那明媚的陽光照耀著她嬌羞與幸福的小臉，像是一幅絕美的畫，以至於多年後的某個慵懶午後，白發蒼蒼的清羽想起來，都滿心惆悵的歎息，那樣靜靜的時光，終究是沒有過夠啊。一輩子那樣快！
四月十五的家宴，看起來似乎比以前更喜慶，更歡樂。因著一個小小的稚嫩的生命，許多人的心情與位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喬氏雖是仍舊張羅，但是總是感覺少了以前的那種精幹與活力；倒是胭脂，忙前忙後出力不少；梅守仁與他的娘子，則是明目張膽的成為了曹姨娘眼前的討好者；那個曾經在萬花樓丟進梅家臉麵的萬科，如今在下人中間，便是人上之人一般，連梅守仁都險些替他提鞋去了。
“說什麽花正紅，柳正綠，青春正當時，小女兒梳妝在繡樓。”舞姬與歌女為家宴適時的增添了喜慶的味道，那婉轉動聽的歌聲，輕妙曼麗的倩影，早已盡讓所有人都忘記了西南平叛之師如今正是浴血奮戰、馬革裹屍之時。
宴罷歌舞謝，酒暖人未散，一輪明月高高掛於中天，昭而顯之的訴說著這個百年富貴之家的圓滿與歡笑。隻是，那一片悄悄飄來的烏雲，無聲無息的就吞沒了整個月亮，待得眾人都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隻剩下杯盤狼藉的一片蕭索了。
“什麽？”清羽驚愕的看著前來稟報的尹興，仿佛是希望這個平日老成持重、辦事認真的家人誤聽人言一般，急切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這可不是小事！”
大廳裏鴉雀無聲，靜的連掉在地上一根針都能聽得到，紫潔一個坐的不穩，險些摔倒在地，被身後訪蘭及時的扶住才沒有倒下，頭上插的桃花釵卻嘩啦一聲滑落在地，正中花心鑲嵌的熠熠閃光的紅寶石被摔得掉了下來，在地上滴溜溜亂轉，像一滴鮮紅的血。
“千真萬確，唐家已經開始準備喪事情了！”尹興的臉色沉鬱，說完這句話便低下頭。
老夫人、清軒、喬氏、紫靈、伊諾也都是震驚不已，獨有清羽手捧的白玉高腳杯哐啷一聲摔得粉碎，猛回頭看紫潔，如花的麵龐已經是死灰般的神色，眼睛裏的淚花閃閃爍爍，極力的抑製帶著，口內喃喃說道：“我不信，我不信！”
老夫人的手顫抖著，渾濁的眼睛裏禁不住老淚縱橫：“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啊？怎麽才下聘的唐公子，好好的便戰歿了啊？這可坑死我的孫女了啊！”
清羽仍舊不敢相信般站起來拉住尹興道：“你可確實的打聽清楚了？”
“是。”尹興看著眾位主子的神態，知道事關重大，又一次細細回稟道：“剛才唐家來人報喪我還害怕消息出錯，又派了人去唐家，唐家都已經哭成一片了，千真萬確的！主子們要節哀啊！”說完，跪在地上扣頭不止。
“怎麽會這樣？”清羽頹然的坐在椅子上，眼內清淚流淌，看著已經快要暈過去的紫潔，在紫靈與伊諾的細語安慰下，仍是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老夫人，因著心疼紫潔，也由芸兒攙扶著默默的離開了席間。
中清別院裏，正房紫潔的房間裏燈火通明，尋梅與訪蘭輪番的為紫潔敷上冷毛巾，紫潔的額頭滾燙，淡淡的眉毛因著心緒不寧而時而緊蹙，時而舒張，蓋上兩層厚實的棉被仍然瑟瑟發抖，府裏一直在曹姨娘處侍候的金郎中在深夜裏急急趕來，開了幾服藥服下後，紫潔的症狀才稍稍緩解。
老夫人遣人幾次三番的打探消息，聽得紫潔稍好，才放下一顆心來。
伊諾與紫靈愁眉不展，在邊上默默地為紫潔打氣。任何話語，其實在此時都是多餘的。無論梅府有多麽顯貴，才下聘的閨女便死了夫婿，都是很難再以這樣風光的方式聘給別人的。
對於紫潔，唐硯君的戰歿，便是對她人生的一個不小的摧殘。相比於清羽失去摯友，紫潔的心，誰都無法感同身受。
眼見著天都要亮了，伊諾與紫靈才回去自己的屋子歇息，但是這樣的情形下，誰能睡得著呢？伊諾的心，仿佛隨著忽隱忽現的月亮更加煩躁，女子的命運，何時能夠不依附於他人之上呢？紫潔那樣端莊賢惠的女子，今後的命運，不要隨著唐硯君這個未嫁過去的夫婿的死而太過悲苦了才是！
伊諾小小的一個感念，不多時，天便大亮了！悲喜交加的一個十五晚上，就這樣過去了！
草草的梳洗罷，伊諾仍舊往紫潔處來。紫潔已經安穩的躺在了床上了，不再似昨晚那般，但是仍舊閉著眼，精神很不好。
紫靈與清羽在角落裏悄悄的嘀咕著什麽，伊諾走過去，正見清羽翻動著唐硯君昨早上才來的書信，清羽皺著眉頭不解問道：“怎麽昨個早上才來的書信，說是立了功勞呢？晚上便莫名其貌的擅自出兵而戰歿了呢？”
伊諾緩緩勸解：“戰場到京城，不是一天的功夫，路上書信延誤也是情理之中。”
清羽仍舊接受不了，喃喃自語般問道：“硯君不是急躁與逞強之人，這擅自出兵的事情，他如何會做得出？此中必有不為人知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