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雪中飛俠唐硯君
卻說大家在老夫人處散了後，老夫人便遣了尹興去廟裏，意在聽聽清羽父親對他的婚事的看法。
而剛要去中清別院的清羽，則被找來的玲瓏一把拉住，聲如黃鸝般笑道：“二少爺，唐公子邀請您去聚一聚呢！”說罷猶無聲的瞥了一眼在一邊與清羽並肩而走的伊諾，笑容似有若無，“表小姐，今日恐怕二少爺不能陪你了呢！”
伊諾自信鮮紅的魚躍龍門般的燒藍鯉魚步搖在陽光下閃著藍光，看著回廊裏一溜的時新花卉開的正好，笑道：“這樣好的天氣，你們二少爺是該出去走走呢！”伊諾已然不是江南那個想說什麽便會率真的說什麽的富商小姐了。
清羽瞧了一眼天水碧衣裙的玲瓏，仍是碧色的珠花，恰如三月新生的嫩葉，顯得十分生機盎然，便含笑問道：“唐公子派來的人可曾說去哪裏？”
“那倒沒說，不過還能是哪裏呢？左不過是你們常去的地方吧！”玲瓏顯然對清羽的行蹤太過清楚，惹得伊諾心裏暗道：“好個在我麵前賣弄的丫頭！前幾日的真絲香帕就是你幾句話挑唆的送了人。”
隻是玲瓏終究是清羽最得力的丫頭，且是已逝的王夫人指派給清羽的，隻怕是一輩子都要待在清羽身邊的，伊諾隻能是暗自提防她不知何時而起且隻對伊諾才有的別樣心思。
清羽同意的點點頭，含了清淺的笑容對伊諾軟語道：“晚上再去看你。”
於是，玲瓏、環翠隨著清羽一起回去芙蓉館，玲瓏細心的為清羽換了一身素潔的石青色錦緞袍子，繡著寓意福壽綿長的團雲和蝙蝠的圖飾。又擇了一個淡綠色的素雅香袋為他佩於袍子裏麵，隻聞其香，不見其形。
清羽雖是素日不愛佩戴香袋，嫌累贅，但是見那香袋甚是精巧，知道定是玲瓏親手新製的，不好意思摘下。
玲瓏含了一股溫婉的笑意，將各色都打點好，又左看看右看看的端詳了一陣子才讓穿戴整齊的清羽出門。
二門外，一臉笑嘻嘻的鋤菱早已在那裏等待：“二少爺，千裏堆雪都在門外等候了。”果然，清羽一出門，便見李青、李亮、梅遠、梅達已經在那裏牽馬伺候等待了。
清羽滾鞍上馬，千裏堆雪熟識主人，歡快的一聲嘶鳴，像是與清羽打招呼，清羽寵溺的摸摸它的耳朵：“你倒是把我的壞處學的十足，知道要出去便高興成這個樣子。”又轉頭對鋤菱等吩咐道：“去逸雅齋。”
這個逸雅齋便在京城城東一個並不繁華的街道上，因著人少清淨，被清羽視為與好友相聚的好場所，清羽每次來都要去二樓雅間的“清風閣”。
清風閣裏，一個劍眉入鬢的俊朗少年已然在悠閑等待了，一見清羽便笑道：“清羽，你倒是來的好快！”
“你找我出來，我能不來的快嗎？”清羽很珍視和唐硯君的友誼。
兩人挽手坐下，逸雅齋陳設如它的名字，布置的十分閑逸典雅，尤其是清風閣，與淡月閣、飛雪閣、孤星閣、遠山閣、翠玉閣等雅間相比，布置的更加符合清羽的審美。
清風閣一進門便是一個屏風，上麵雲彩掠影，湖光連天，竹露滴滴，鬆風習習，層層樓閣依山傍水，錯落有致，是清羽夢寐以求的精神歸所。上書兩聯清羽猶愛：樓閣參差，雲影湖光天接水；山林寂靜，鬆風竹露夏如風。
繞過屏風，雪白的牆麵，隻一個博古架在牆角處，上麵琳琅滿目的擺了數個瓷器與擺件，纖塵不染，紅木雕花的窗旁是兩幅蘇繡，卻是“獨釣寒江雪”和“空山新雨後”。正中一個紫檀木雕花小香幾，上麵杯碗茶碟已然擺上，小香幾後是兩個紫檀木矮榻，榻上鋪著銀絨繡墊，柔軟舒適。
唐硯君親手為清羽倒滿茶，翠色茶葉在水中翻飛的甚是美麗，他的手本是執劍拿刀的手，今日為清羽親手斟茶，足見與清羽的情意不薄。
清羽的姑姑梅太妃與唐硯君的姑姑靜太妃在宮中多年交好，所以清羽與唐硯君亦是自小熟識，唐硯君自小習武，生的是結實健壯，在親貴子弟裏是出了名的“雪中飛俠”，與清羽同歲。
“硯君，你今年可要去參加競技賽？”清羽一直覺得唐硯君才是京城貴族子弟的武藝翹楚，怎奈他並不熱衷於那些爭名奪利的競技。
唐硯君搖搖頭，“怎麽？難道你要去參加嗎？”語氣裏是一絲戲謔，他知道清羽是不好武藝的，且是不好這些虛名。
“你又取笑我了。”清羽輕輕的押了一口茶，撿了香幾上一塊點心，一下扔進嘴裏，在唐硯君麵前，是可以不講這些禮儀的，盡可以擺出各種醜態。
唐硯君伸手取出自己今日所佩戴的蒼玉劍，刷的一聲抽出，薄如蟬翼，寒光凜凜，對清羽笑道：“我的這把蒼玉劍，才不屑於與人爭奪那些虛名呢！若是真正有機會上戰場，它才能排上用場的。”隨即豪放的哈哈大笑。
“那正好。”清羽揚一揚粗重的眉毛，接過唐硯君的蒼玉劍，細細看了一回，“如今西南叛亂，說不準是你名揚天下的時候呢！”清羽知道唐硯君一身本領，雖是不願意去競技場上較量，但是對於真正的戎裝征程，還是心生向往的。
“看機會吧！”唐硯君歎了一口氣，“你不知道如今朝中的局勢嗎？”有一絲的暗淡劃過眼眸。
“難道是袁家？”清羽刻意的放低了聲音。
鐵帽子王爺軍功赫赫，若是能得到他的力保，自是能去戰場上縱橫馳騁。隻是如今，他隻信任自己袁家的人。試看如今在戰場上正對抗著西南叛亂的，從主帥到將領，有幾個不是與袁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之人？
任有再多的禦敵之策與壯誌雄心，唐硯君也是沒有出頭之日的異姓之人。袁王爺如今已經擔著功高震主之嫌了，為防萬一，他是不肯有一絲的軍權旁落的。
“倒是聽說，你家與袁家近日倒是有些走動。”唐硯君直言不諱的說出自己的疑惑。
“上次大哥襲了爵位，袁貴妃的娘家來道賀，便算是有了些瓜葛吧！不過是臉麵上的情分。”清羽淡淡的說。
“原來是這樣，我說呢！你們家與袁家何時攪和在一起了。”唐硯君收好蒼玉劍，“我還聽說你家與袁貴妃娘家結了親？可有此事？”
“結親？”清羽一臉茫然，“結什麽親？怕是道聽途說吧？”
“難道不是你家的小姐與他家結了兒女親家之親？”唐硯君尷尬的頓了頓。
“沒有啊！我的兩個妹妹還都待字閨中呢！而且我的大妹妹紫潔下月還準備去參加京城的萬繡大會呢！二妹妹紫靈也還未許配人家，隻是明年才到年紀去參加。”
“哦！”唐硯君有些摸不著頭腦，“想必是那些人胡說。”
清羽低頭想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謠言？哪裏來的謠言，敗壞我兩個妹妹的清譽。”眼內有一絲的鬱色。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清羽的腦海，自己隨即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了你說的是什麽事情了？”
“什麽事情？”唐硯君見清羽轉為喜色，不禁忙問道。
“我的一個表妹如今住在家裏，上次與袁貴妃的母親見過，硬逼著認作了幹女兒，想必是指的這件事情了。不過，這可不是什麽兒女親事！”
“想必是這件事情，不過大家以訛傳訛，倒是很多人以為你家與袁家結為兒女親家了。”唐硯君也釋然的笑了。
清羽麵上雖是釋然了，但是心裏，不免又起了一層愁緒，若是那起子不知道緣由的人們誤以為伊諾與袁家結了親，更是不好啊！況且，上次那個突兀的贈刀舉動，總是顯得有那麽一絲的詭異。
清羽不願意再往下想下去，袁家那個紫銅麵龐的習武少年，難道也和自己有了一樣的心思？
正在這時，一縷清歌自樓下絲絲縷縷的傳來，是一把宛轉悠揚的恬靜少女之音，似清晨帶露的新荷迎接第一抹朝陽，充滿生機；似傍晚綺麗的晚霞中歸山的飛鳥，滿是溫馨。
“去年元月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月時，人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女子所唱的婉轉情歌，清新醉人，一唱三歎，道是多情，卻又無情，用流水般柔媚、絲緞般順滑來形容，竟不能比擬所唱之歌的動人。及至漸漸而止，仍讓人恍惚間有繞梁三日之感。
大約隻有昆山玉碎、香蘭泣露才勉強可以比擬吧。
清羽低頭不語，似是在品味樓下的歌聲，如醉如癡，半晌才徐徐開口道：“如果你真的有心戰場上殺敵，倒是不妨去下個月的競技場上一搏，以你的身手，一定能拔得頭籌，到時候再求得皇帝恩準，定能遂了你去戰場上建功立業的心願。”
唐硯君也呆呆的沉浸在美妙的歌聲中，饒是那樣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是敵不過這一曲叫人銷魂蝕骨的天籟之音的。
唐硯君如在夢中，如醉如癡的神色，靜靜道：“倒是可以一試，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建功立業的強烈心願和對參加貴族子弟競技的排斥，像兩個武士，在腦海中一決生死。
忽然，樓下一聲斷喝突兀傳來，清羽手中的白瓷蓋碗青釉茶盞猛地一陣，差點沒掉到地上。“放開那個姑娘。”一個洪亮的男音自樓下傳來，明顯的聽見下麵嘈嘈雜雜，一片人聲。
清羽與唐硯君俱是一驚，逸雅齋向來清雅，如今這麽嘈雜，定是有什麽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