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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費子霖(10)死局

  我聽她聊得很愉快。


  第二哥安排第二次見麵時,我沒有產生反感。


  不用他們反複地告訴我,我自己已經很清楚,如果能夠順其自然地替代她,忘記她,進而徹底離開她,對我來說,是一件真正的幸事。


  這樣我不必繼續偏執。


  不必再愛她。


  第四、七次跟徐林見麵,我告訴她,“我有個孩子。”


  她笑著問:“幾歲的孩子?”


  “兩年後一歲。”


  她愕然:“還在媽媽肚子裏?”


  “嗯。”


  “是……”她小心翼翼地問:“你的女友?”


  “前妻。”


  “那你……”


  “隻希望這個孩子能夠過得快樂,我沒有母親,希望他可以有。”我說:“所以我會優先考慮她。”


  她愣了一下,繼而便笑起來,“我對小孩子也很好的。”


  我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便沉默。


  她又說:“我自己不能生小孩子,卻一直很想當媽媽,做這份工作,也是因為想要常常見到小孩子。這麽多年也試著交往男朋友,可隻要提到這件事,他們就會對我漸行漸遠。有孩子的男人,孩子又都已經懂事。我很想遇到一個帶著記事前孩子的人,我談過戀愛,現在最想要的隻有孩子。”


  我看著她,沒有說話。


  懷信出生的那天,蘇先生通知了我。


  我去時,她已經進了產房。


  我等在外麵,以為我能聽到什麽聲音,卻沒有。


  直到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


  護士把孩子抱了出來。


  用繈褓裹著,很小的一個孩子。


  她笑著交給了我,說:“恭喜費先生,是位小少爺,很健康,三千八百克。”


  我接過他,聽到她在我耳邊說:“別這樣抱,要托著他的頭和腰。”


  我依樣調整了動作,低頭看著他。


  覺得像一場夢,在我們的關係已經糟糕到這種地步時,天主送來了一位小天使。


  我不知道他的出現意味著什麽,隻覺得狂喜。


  我想給他取個名字,又想先聽聽呆瓜的意見。


  我不知道自己該跟她說點什麽,她一直在躲避我,躲避到不惜頂著非議跟盛華延拿了結婚證書。


  呆瓜很快就出來了。


  她臉色慘白,滿臉是汗,昏迷著,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我跟著他們進了病房,看著醫生擺弄著吊瓶,護士幫她擦著汗。


  我知道她隨時會醒,而我應該把孩子盡早放下離開,可我不舍得。


  不僅如此,我還大膽地握緊了她的手,想對她說“謝謝”,又不想驚醒她令她恐慌,隻好那樣傻坐著,兩個都不想放開。


  握了好一會兒,我發現孩子張開了眼睛。


  他長得像呆瓜多一點,所以樣子很可愛。大眼睛小鼻子,嘴巴小得像是連奶嘴都含不下,甜美得像個女孩子。


  他張開眼睛時,樣子懵懂又純真,就像呆瓜早晨剛醒的那一刻,傻乎乎的,惹人憐愛。


  我不知道他接下來會不會哭,隻好把他放到了呆瓜身邊。


  還是走吧,不論對錯,此刻她需要的是休息,她不想見到我,此時此刻,我不能強求。


  回去的路上,我翻出孟買幫我拍的照片,是他被我抱著,而我也不知道下一次見麵該是何時。


  我和盛華延見了麵,他找我做事,因為我兒子在他手裏,他顯得胸有成足。


  答應他暫時還沒有壞處,因為他告訴我孩子的名字,拷貝了呆瓜每天給孩子拍的照片給我。


  懷信。


  族譜的下一輩是懷字,我為此感到欣慰,因為的確擔心她會因為恨我而不讓孩子認我。


  懷信每天都不一樣,出生的那幾天他有點黑,但越長大越白,跟他媽媽一樣是個小胖子。


  我想起懷裏那柔軟的觸感,真想再抱抱他。


  我和徐林又見了麵。


  這次是聊懷信。


  我給她看懷信的相片,告訴她這孩子長得像媽媽。


  她的臉上流出清晰的喜歡,她和魚丸一樣,是個簡單溫柔的人。


  她一邊看,一邊問:“你想要孩子跟他媽媽在一起嗎?”


  “嗯。”我說:“長得很像她。”


  “也很像我。”她笑著問:“你不覺得嗎?也很像我。”


  我沒說話。


  “選擇我的最終理由其實是因為這樣吧,所以如果她不要你,你才考慮我。但我真喜歡這孩子,這麽小,這麽可愛。如果他可以叫我媽媽,我就更喜歡了。”


  家裏四分五裂,好在二哥始終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我給他看懷信的相片,問他對於這件事怎麽看。


  他說:“小七,你要明白,有了孩子不能改變一切。反而會令他們更加不安,反對你的人裏,有的是生氣,有的,是真的想要你現在位置。”


  這件事我不敢想,我覺得害怕,他們都是我的哥哥。在我心裏,嫂子可以是外人,但哥哥永遠是哥哥。


  “隻要你沒有孩子,沒個人的孩子都有繼承的權利。可你有孩子了,你會讓他繼承生意,對嗎?”


  “是。”


  “他們絕不會希望這個孩子在你身邊。”


  二哥說得對,可真的太讓人難過。


  我還不能見呆瓜。


  其實也的確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有機會見她,隻是從盛華延口中知道她整天在做什麽。


  直到我終於忍不住。


  開了家族會議。


  權利在我手中,他們永遠得不到所謂的公平,即使大部分人反對,我依然堅定地告訴他們,我要把我的孩子接回來,要把呆瓜接到我身邊。條件變成之前的樣子,我不能和呆瓜複婚,否則他們就跟我分家。


  我不敢分家,那樣費家就從一個握緊的拳頭,變成了張開的五指,隻要一根根剁掉,我這個手掌也保不了完整。


  我決定說服呆瓜。


  我得娶徐林。


  但我會跟呆瓜在一起。


  懷信第一次真正認識我時,因為我的粗暴,受到了很多驚嚇。


  其實我已經一再小心,盡量溫和,可他還是討厭我了,用他那幾顆米粒一樣的小牙齒,奮力地把我咬出了血。


  我不知道這孩子的個性像了誰,有點像我,也有點像呆瓜。


  像我是因為他倔強,像呆瓜是因為這家夥敵我不分,笨蛋一顆。


  但我兒子終究是我兒子,很快就跟我混熟了。


  呆瓜對他比較嚴厲,我反而比較喜歡寵著他。他還這麽小,管教他沒有意義。況且她已經那麽凶,我就對他好點。


  懷信很簡單,呆瓜卻不容易。


  我知道不能複婚是我的死穴,我似乎也沒有什麽能夠用作承諾的辦法,她不是教徒,否則我們可以請神父公正。


  我們總為這件事而爭執,而她越來越暴躁,並且焦慮。要麽完全不理我,要麽就問我這件事。


  被逼迫的感覺很糟,我漸漸開始煩躁。


  我和徐林又見了麵。


  她告訴我她有假期,問我要不要去法國。


  我答應了。


  很久以前,呆瓜告訴我她喜歡法國。


  但後來,我知道她和李昂一起去了,他們在那裏呆了很久,我猜她很開心。


  如今我也去了,和另一個女人。


  我們沒有發生關係,我沒有要求,她也不提,就這樣結伴旅遊。在這兩周裏,我有點希望呆瓜會發現,如果這樣可以令她擔心,明白如果她繼續任性,她失去的不僅是我。


  可我又怕她發現,像對素清的事一樣,直截了當地掉頭就走。


  回去之後,呆瓜沒有發現,依舊冷漠。


  我莫名被她激怒,想做點什麽事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


  結果是我被她打了。


  我們鬧得很凶,怎麽都達不成一致。


  我決定跟徐林斷絕來往,我不再婚了,我們就這樣過完下半輩子,隻差一紙沒用的法律證明。


  二哥知道之後,非常的憤怒。


  他的倒戈令反對派更加自信,而我在去之前,並不知道有這件事。


  是二哥先告訴我想見懷信,說了許多漂亮話。


  我信以為真,帶著懷信去了新加坡。


  原以為隻有一餐,沒想到被他們拔槍扣住。


  要走不難,但我需要好好跟他們談談,我不想傷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可是我傷害了呆瓜。


  她總覺得我會搶她的孩子,我也知道,她有一個孩子是多麽艱難的事。


  事情進一步激化,呆瓜告訴那群人她不想跟我複婚。


  再也不想。


  我更被動。


  那天突然開始明白,其實她不怕失去我,她隻是怕失去懷信。


  我於她而言,隻是提供了一顆運氣較好的精子。


  換一個男人,她會更開心。


  我早就知道她是這樣想,就像垂死的動物,瀕死的人,依然掙紮並不是沒有認清,而是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


  我總以為——


  她還對我有感情。


  我不知道自己該拿她怎麽辦,所有的事就像多米諾骨牌,從很久以前開始坍塌,直到現在,回天乏術。


  也許因為我的世界向來強權而冰冷,別人如此對我,我也如此對別人。這讓我形成習慣,不會溫柔。即便不斷地懊悔,依然在感到受害時不斷地反擊,攻擊對方。


  我一直在攻擊呆瓜,而她也在攻擊著我。


  我們的仇恨越來越深。


  而我越來越惶恐。


  我就要徹底失去她了,想要隻留住她的人也變得艱難,我不敢去想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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