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壞叔叔
第二次合作了,我真的很佩服他,傳出這種緋聞,依然無所謂的樣子,真是跟華銘有一拚。我笑著問:“我像會想出意見的人嗎?”
他的目光飄到了我身上,說:“最難寫的是人物,我想先找幾個特定的人來寫。”
大概因為他是作家,所以即便是有點冷冰冰的,他的目光也與費子霖有著本質上的區別。淡然和淡漠本就是不同的,前者更慈悲。
電梯到了,他先下樓,我去休息室找懷信,Dick正幫我看著他。
去了休息室,裏麵沒有人。
我連忙打給Dick,他很快就接起來,熟悉的聲音傳來:“出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問:“費子霖?”
“不錯。”他冷冷地說:“還記得我。”
我沒吭聲,他又重複:“出來。”
“我兒子跟你在一起?”
“嗯。”他似乎已經快要失去耐心,“出來。”
惶恐,一發不可收拾。
整牆的鏡子,倒映著我因為恐懼而泛青的臉,打抖的雙腿。
盛華延在開會,我不能打擾他。
況且打擾與不打擾,我都得親自去把我兒子弄回來。
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些,出了大門。
門口停著邁巴赫,換了新款,但車牌號還是從前那個。
司機站在門口,拉開了後排車門。
懷信在!
他正坐在費子霖旁邊,低著頭,擺弄著手裏的車鑰匙,把後麵的保鏢車一會兒鎖上,一會兒打開,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
我連忙撲過去抱他,一直看著窗外的費子霖卻突然伸出手,扯住了我的手腕。我怕壓了孩子,隻好進來,司機順勢關上了門。
懷信立刻扔了鑰匙,撲進了我懷裏。
我摟住他,順勢看到費子霖握著我的手腕上,有一個帶血的齒痕。
懷信已經長牙了,一開始總愛咬人,為此我還訓過他。現在他基本改好了,都是咬咬玩具,咬人也曆來不會咬得太狠。
顯然費子霖把他嚇著了,這孩子性格很像他,吃軟不吃硬。
雖然知道懷信是被逼急了,看到這個畫麵我還是暗爽了一下。把懷信抱到了我腿上,撫著他的背,讓他安全地靠在我懷裏,找出牛奶瓶安慰他。
抬頭時見費子霖正看我,心裏又開始發毛,問:“你找我有什麽事?”
“邀你吃午餐。”他淡淡地說:“另外聊聊這個孩子。”
“孩子不是你的。”
“不一定。”他果然起疑了,“他長得不像盛華延。”
“也不像你。”
“做DNA鑒定。”他靠到椅背上,閉起了眼睛,“是盛華延的就做了,我看他不順眼。”
我抱緊了懷信,不敢說話。
懷信的頭就靠在我胸口,能清晰地感覺到我加速的心跳,因此仰起臉,張大眼睛瞅著我,表情很堅強。
我摸著他的小腦袋,問:“不做不行麽?孩子是無辜的,你看不順眼……就殺我好了。”
“去吃飯吧。”他瞟了我一眼,冷冷地說:“在我做決定之前。”
唉。
下車時,司機拿著Dick的手機送了過去,保鏢車開走了,Dick打來電話,給我報平安。
選的餐廳是一家近來非常流行的私房菜,一周開兩桌,提前一周預定。
菜色是提前排好的,冷盤擺好後,費子霖看過來,問:“他吃什麽?”
我沒好氣地說:“喝奶。”
他站起身,走過我身邊時,說:“十五分鍾。”
懷信當然不喝奶了,他現在特別愛吃肉。
不過費子霖出去了,我連忙檢查著懷信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不放心地問:“那個叔叔打你沒有?”
他抬了下眼皮,瞧了我一眼,搖頭。
“那他嚇唬你沒有?”
他專心致誌地摟著奶瓶,搖頭。
那他一直不吭聲,也不笑,讓我好擔心,“你怕他嗎?”
他捧著牛奶瓶,再度搖頭,聲音很小很低:“他討厭。”
“哪裏討厭?”
“討厭。”他不細說,隻是下結論。
家裏從來沒有人對懷信提起費子霖,更不可能有壞話。
這是他倆第一次見麵,懷信的結論是討厭,沒有理由。
我不由開始不安,之前想到的問題又浮上腦海:費子霖又跟我有交集了,如果懷信討厭他,他日後發現一定會氣得不得了,萬一誤會我故意在孩子麵前抹黑他,我搞不好會死無全屍。
於是我親了親他的小腦門,說:“他是費叔叔,他很喜歡你。”
他吮著奶嘴不說話,神態就跟費子霖無視人時一樣一樣的。
“今天他是專門來請寶寶吃肉肉的。”我騙他說:“咱們不討厭他,好不好?”
我這麽嘮叨,他終於受不了,放下奶瓶,看著我,咕噥:“哦。”
“乖。”我順便考考他,“知道叔叔回來怎麽跟他說嗎?”
他點頭:“沒吃奶。”
“呃……”我怕他說漏,連忙撩起衣襟,說:“今天可以吃奶。”
他立刻高興了,齜著乳牙朝我樂了一下,一口啃了上來。
我痛叫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他又開始吮了,可我最近真的沒奶了,痛出了一身冷汗,拍著他叫他鬆口。
正忙亂著,有手伸過來,捏了下懷信的下顎,低聲命令:“鬆開。”
懷信鬆了口,揚起了頭。
我沒流血,鬆了一口氣,連忙把衣服遮好,覺得很尷尬,“你不是十五分鍾?”
“以為你們出事。”費子霖直起腰,神態亦有些不自然,“如果沒對好詞我再出去。”
我被戳穿了,有點惱怒:“你查我?”
“沒斷奶不會戴文胸。”他坐回位置上,問:“他吃什麽?流食?”
“嗯。”
他點頭,又問:“肉還是素?”
“肉。”
“蠻像你。”他淡淡地評價了一句,按了鈴,吩咐做肉鬆粥給懷信。
粥最先上來,我挖著粥喂懷信,他卻扭過頭,擺出一副高風亮節。
我悄悄捏捏他,給他使眼色,他完全不配合,假裝沒看到。
我隻好放下勺子,幹笑著對費子霖解釋,“他還不餓。因為剛喝牛奶了。”
費子霖的目光從我臉上流連到了懷信身上,沒說話。
他的眼神很怪,不快,但毫無怒氣。
我覺得胸口有點癢癢,低下頭,看到懷信在咬我的衣服。
便問他:“告訴媽媽,你到底餓不餓?”
他點頭。
“餓就吃飯好嗎?”我試圖哄他,“叔叔專門來請你吃肉肉,快嚐嚐,可好吃了。”
懷信低著頭,頂牛地嘀咕:“他討厭。”
聲音不大,但足夠費子霖聽得清。
我一瞬間覺得好擔心,連忙佯裝生氣:“你——!”
“我還有事。”費子霖忽然站起了身,淡淡地說:“先走了。”
我看著他出門的背影,沒來由的有點憐憫。我知道他一定在懷疑懷信的身份,可懷信的態度是討厭。雖然從我的角度是我兒子幹得好,但一換位思考就覺得有點殘忍。
費子霖走了,懷信便自己握住了勺子,乖乖地吃粥。
我一個人吃著滿桌的冷菜熱菜,從冷盤到湯都是我喜歡的,還有我的小龍蝦,味道還是那個味道。
晚上回家後,我跟盛華延聊了聊這件事,他和我想的一樣,即便考慮到費子霖的個性和身份,也不能讓懷信不知道他,這樣即使逮住,我也不算錯。
我決定教育懷信,先讓他弄清盛華延是伯伯,然後給他看費子霖的照片,說:“這是爸爸。”
他記性好著呢,“壞叔叔。”
“他打你了?”
他搖頭。
“凶你了?”
搖頭。
我兒子還是能說明白事情的,聰明著呢,“他手上的牙印是不是你啃的?”
他撅起嘴巴,沒理也不辯解。
“這是爸爸。”我這張照片還是當年結婚前盛華延搞來的資料,那時的費子霖比現在還冷硬,照片裏都結著一層冰霜,但比起現在,還是有些稚氣未脫,“盛伯伯是萌萌姐姐的爸爸,這個人是你爸爸。”
他繃著臉強調,“是壞叔叔!”
“是爸爸。”我說:“你不能罵他,他很喜歡你,沒有他就沒有你。”
我多想讓他明白,欺負壞叔叔搞不好要弄丟小命,父子殘殺。最輕也是母子分離,再認個媽媽或者當私生子。
我苦心教育了三個多星期,懷信終於認可了一點。
我再拿著照片給他看時,問:“這是誰?”
“爸爸。”他小大人似得坐在床上,用積木砸地毯,回答得不情不願。
我深感欣慰,“那寶寶見了他要叫什麽?”
“爸爸。”
我明明強調過很多次了:“叫費叔叔!”
“爸爸!”他嘶吼。
“你如果叫他爸爸,你就沒媽媽了。”我忍不住脫口而出,“叫叔叔,但是他其實是爸爸。”
他噘起嘴巴,不吱聲了。
晚上盛華延給兩個小家夥講故事,講得是匹諾曹。
萌萌認真地聽著,很感興趣,雖然她上星期剛聽過,但她已經忘了。
講完後,盛華延照例做總結,“所以萌萌跟懷信都不可以撒謊,否則會變長鼻子。”
懷信扭頭指我,“媽媽就是長鼻子。”
我對盛華延解釋了一下長鼻子的由來,他頓時笑了,說:“一歲還不懂說謊呢,叫他別罵他就行了。萌萌到現在都不會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