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相愛才是愛
我閉著眼睛,在心裏祈禱,祈禱全能的天主能保佑我,隻要費子霖能就此放過我,我願意終生去做修女。
大概是神的力量使然,費子霖沒再說話,好一會兒之後,我聽到一陣腳步聲,關門聲,從門口傳來的詢問聲。
我坐起身,立刻就有人過來扶我,是四夫人,她笑吟吟地看著我,神態十分溫柔:“好點了嗎?怎麽好端端地把自己劃了這麽多口子?以後離刀子遠一點,流了好多血,真叫人心疼。”
我現在十分脆弱,已經遊走在崩潰的邊緣,所以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十分溫暖,對她笑了笑,說:“謝謝四夫人。”
“四嫂。”四夫人正色起來,壓低了聲音,說:“總有些人願意多心,你不能亂來。”
我搖頭:“叫您四嫂才真正是亂來。我跟他不可能複婚,我那不是氣話。”
四夫人默了默,神色略帶無奈:“小七的確講話不太中聽,我老公也是,他們幾個兄弟都有一點的。但小七是很講道理的人,他不會冤枉別人,女人姿態低一點也不會吃虧,反正我覺得你性子還挺溫柔。你比他年紀大,謙讓他一些嘛……”
“也許他……”算了,我才因為講真話挨罵,想想四夫人畢竟不是我家人,讓費子霖聽到又不知會怎樣。
四夫人探頭探腦地問:“也許怎樣啊?”
我搖頭:“沒什麽。總而言之,我不會跟他複婚,我沒有資格。您看我這幅樣子,半瘋半醒,也配不上他。還希望四夫人您和其他的哥哥嫂子們能勸勸她,條件很好,很有魅力的名媛淑女也幫忙留意給他,他還沒有繼承人……”
“我知道的。”四夫人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每次問他,他就說再等等,等解決掉你的事,一定會聽我們的,結果依然吵著要複婚。你年紀不小了,該知道感情這種事跟你穿禮服一樣,再漂亮的禮服都能挑揀著送人,婚紗要永遠珍藏著。”
我點頭,心想,無論情願與否,我都會把費子霖珍藏在記憶裏,想忘都忘不掉。
四夫人又念了幾句便走了,病房裏終於回歸安靜。
我坐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手,整隻手掌都被纏死,傳來微微的陣痛。
我想不起自己用這隻手做過什麽,便拆開紗布,看到關節處已經凝結的傷口——顯然,我是用它握了刀刃。
我把紗布纏回去,坐在床上,發著呆,想起我跟費子霖說我做.愛有天分時:我至今依然記得,那天他跟我說,他可能會離不開我,他喜歡有我的生活,那天我很開心,我當他是我老公,最親密,最無所顧忌的人,才開了那樣的玩笑。
我沒有想到,他會在今天,用這句當初情濃時說過的話,這樣一句玩笑話來攻擊我。
我也終於相信,當初三年婚姻,我對他的所有認真,所有努力,所有期待,所有還算美好的記憶,在他眼裏全都無聊而一錢不值。
話已至此,無論我當初怎樣愛過他,他冤枉我幾分,我委屈幾分,都已不想再思考。
他,真的贏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走到床邊,晃著我的肩,問:“餓麽?”
我想搖頭,但覺得搖頭似乎有種鬧事的傾向,便點了點頭。
他叫跟著他的護士去拿飯,然後坐到了床邊,身體微斜,手掌扶著我的臉頰,問:“你還在生氣?”
“嗯?”我看著他,露出了茫然的眼神:“什麽?”
我們上演戲課時,經常要挑戰精神病患者,因為難度大,我總是滿分。
費子霖看著我,挺溫柔地沉默著。
“我的手怎麽了?”我懵懂地問:“為什麽脖子也在疼?你不是在給我獵鹿嗎?這是哪?”環顧四周,“醫院嗎?……腳也好疼。”
他的目光盯著我,依然在沉默。
我看著他,問:“鹿獵到了嗎?”
“獵到了。”費子霖伸過手來,握住了我的手,點著頭,若有所思地問:“隻記得鹿?火狐記得麽?”
“記得啊。”我笑著問:“怎麽?我撞到頭了?”
費子霖多麽謹慎,他即便納悶也不會問我,隻是發出清淺的語氣詞:“嗯?”
“電視劇都這樣演啊。”我解釋:“撞到頭然後失憶,我本來就瘋了,概率會不會更大一點?”
“沒有。”費子霖坐正了,握住了我的手,不鹹不淡地說:“你被蠍子紮到腳,中了毒,來醫院時你昏迷了。”
“哦。”
我都不記得了,應該不能再罵我了吧?我記得鄺格說過,我會忘記我討厭的事。也不知為什麽這件事我還記得?大約是為了提醒我,別再對費子霖動心。
護士端了飯菜,費子霖屈尊降貴地替我擺好桌子,拿起筷子,朝我遞過來,說:“吃飯吧。”
我接過筷子,扒拉著米飯粒,猛地一抬頭,發現他還坐在原地看我,神態很專注,像在研究。我頓時緊張,整餐飯吃完,都不敢再抬頭。
之後費子霖也沒跟我再說什麽,隻是先派車送我去了機場,過後不久,他也來了,看樣子是打算回去。
行駛一會兒,航空地圖顯示,我們已經飛到了曼穀上空。
不由想起在廊曼機場的那次,發生時覺得一切都那麽美好,我可以坐在他腿上吻他。
現在竟滿腦子都是他要我卸妝,要我擦掉口紅的事。
覺得自己當時的聽話,真是好沒尊嚴。
飛到一半時,飛機忽然震動了一下,這是難免,我也不覺得害怕。費子霖卻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轉頭看著我,問:“害怕麽?”
我搖頭:“去柏林領獎那次,氣流很嚴重,飛機簡直就像過山車一樣。我下飛機時候吃了顆速效救心丸,從此以後什麽樣的氣流都不害怕了。”
費子霖又沒說話。
我知道這件事他不知道,即使這件事鬧得挺厲害,因為乘客十分恐慌,還上過報紙。
可他不知道,他送我到機場,卻完全不記得我的航班。
這樣的事,在曾經的三年中,幾乎上演了兩年。而我始終覺得我愛他,他能保護我,我沒談過正常的戀愛,不覺得男人愛我有多重要。覺得我愛他就夠了,那感覺很好,看到他就高興,怎麽著都不生氣,我沒有這麽想見過誰。
不過算了,都過去了。
我已經相信相愛才是愛的道理。
第二天下午鄺格來了,他沒有先來找我,而是被費子霖叫去。
倆人在書房密謀一樣地談了好久後,鄺格一出門,看到我時嚇壞了,拍著胸口說:“你怎麽在這裏站著呢?”
“他跟你說什麽?”我小聲問:“是不是說我已經徹底瘋了,叫你給我吃藥或者上電椅?”
“什麽啊……”鄺格笑了一聲,隨後朝樓梯走去,並朝我招手,要我跟上:“是說你身上好多疤痕,要我說服答應做除疤,保證可以做得很幹淨。”
“除疤手術很受罪,我不想做。”我說:“再說槍傷很難做。”
“我覺得做了沒壞處。”鄺格笑著說:“皮膚醫院總不能搬到你家裏來,所以我還真要問你,怎麽把他說服不軟禁你的?”
我忙問:“不軟禁我了?”
“不軟禁了,不過必須要我陪著,而且要配若幹保鏢,防止偷拍危險之類的。”鄺格伸著懶腰,說:“這下我的診所要歇業了。”
“正好趁機培養你的助理嘛!”我真是……太高興了!
鄺格嫌棄地說:“她腦子被撞過,笨得要命,忘性也比記性大。身體又差勁,像個姑奶奶。”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一樓,我忙請鄺格到茶室,坐下後,問他:“這麽差勁你還用她做什麽?”
“我媽喜歡她嘛。”鄺格無奈地說:“你也知道我情況,我爸爸前幾年去世,講了我媽媽又要傷心。阿莉需要錢,也比較喜歡裝成我女友。”
我點頭:“這樣哦。”
鄺格聳聳肩,隨後又問:“手術你要不要答應?”
“要!”我壓低了聲音,問:“你最近見過他嗎?”
“他很關心你的事,天天都來呢。”鄺格苦笑著說:“但他讓我傳話給你,說見麵不好,你心情好才是最重要的。”
我點頭。
我知道不能見的,也許永遠都不能。
雖然他之前說他會帶我走,可我不敢期待,我害怕。
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麽。
“對了,你怎麽說服他的?”鄺格問完,我沒有說話,他便解釋:“因為你現在的情況特殊,我作為醫生,需要多了解一些,如果很隱私,你也可以不講。”
“前天去他家,我做了很多很失禮的事,而且我還假裝失憶。”我不想詳細解釋,隻長話短說:“沒想到這麽快就見效,他肯定覺得我瘋了。你應該能看出來,我很懦弱的,但我跟他們家好多人都吵了一架。”
“真看不出你也有這麽老奸的時候。”鄺格向來為名媛貴婦服務,自然清楚這有多嚴重,平常人之間吵架、謾罵都比較失禮,貴婦自然更嚴重,都是有身份的人,我前天的行為,在他們眼裏,已經稱得上是市井潑婦。
這算什麽老奸?
多可悲,我也算半個貴族小姐,曆來希望有修養,能包容,識大體。
竟隻有變成潑婦,才能到外麵去曬曬太陽。
但好在我終於被解禁,接下來要好好籌劃,努力逃跑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