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我會愛你
我這才想起,他原本要求今天早晨重新照結婚照,但現在已經中午,難道他是現在才回來?
算了,不照才好。在我想到這句話時,突然感覺他用手臂摟住了我,而我完全是出於抗拒的本能,用手肘頂上了他的腹部。
平時這樣的動作根本不會擊中,因此我不由一愕,但依然選擇閉緊眼睛。
與此同時,耳邊傳來床的震動聲,慢慢地,血腥味籠罩而來。
我能聞到,他肯定也能,電話一抬手就是,我根本不該有絲毫擔心。
我繼續閉著眼睛,打算隨時睡著,並且要睡得香。
但血腥味終究難聞,我也一直沒聽到費子霖打電話,最後隻好坐起身,一看血已經從絲被上滲透出來了。
絲被不比棉被吸水,且很薄,所以我知道出血量其實不算多。
但知道歸知道,視覺衝擊依舊強力。我忍不住掀開被,解開他那件浸著血的灰睡衣,看到他腰上濕漉漉的繃帶。
我看向費子霖的臉,他臉色很蒼白,但神色間沒有一點痛苦。不,他根本就沒有神色,完全沒表情,隻是張著眼睛,沉默地看著我。
我伸手去拽電話打給管家,手腕卻被他拉住,依然很有力氣,半點虛弱都不見。他的聲音依舊不算高,仍是那副冷冰冰的語調:“你以前總想幫我處理傷口。”
我隻好不再動了,分外後悔自己犯賤爬起來。
之後的不知多久,我跟費子霖誰也沒說話,誰也沒動。
我也的確太佩服費子霖這種不動如山的氣勢,流血的是他,但他一點都不急,看那表情,像是睡著了。
最後我隻好到床頭櫃裏去翻,決定有藥箱就給他包一包,沒有就打管家電話。
結果還真的在他那一側找到了藥箱。
等我把藥箱拿出來,開始解他腰上那條繃帶時,他就鬆開了手。
繃帶纏了幾圈,傷口也沒有縫針,目測像是槍傷,但我不確定。受了好幾次槍傷了,我也知道槍傷要六到八小時之後再縫針,為了預防清創不徹底。
這種傷口包紮起來有點複雜,我手又笨,所以雖然知道他早就把手放到我背上撫摸,也沒有理。
包好之後,我重新看向費子霖的臉,說:“回你房間去吧,我要換床單。”
他看著我,不動,隻低聲問:“如果以前我讓你包了,也會是這個態度嗎?”
我承認,他一提以前,我就會湧上一陣煩。
但他根本不理會我的表情,看著我,眼裏帶著不解,自顧自地繼續說:“我記得有一次,你抱著我的手臂哭。”他越說越慢,表情也漸漸有點為難:“我現在沒有要你哭,但你知道,受傷畢竟痛苦,所以……”
我一邊聽他念叨,一邊找出麻醉藥和注射器,說:“我幫你做個麻醉,你就不疼了。”
話音落時,他撫在我背上的手也一並抽走,扶著床頭櫃站起身,慢慢地走進了衣帽間。
我看著他落寞的背影,樣子看起來很寂寥。忽然間開始好奇,以前我這樣出去的時候,他會和我一樣覺得我辛苦嗎?
他也會覺得有些事就算是刻意、故意獲得關注,也挺可憐的嗎?
我困得不得了,也換了個房間繼續睡,結果沒睡多久就被孫小姐叫醒,說六嫂來了,要見我。
正要,我也想見她,連忙下了樓。
六嫂在會客室,正摸著在沙發上打盹的咕咕。她拎著外科手術箱,顯然是來幫費子霖處理傷口的。
她見到我時態度不僅是好,還是笑著的,說:“聽說你幫小七包的傷口?”
“嗯。”
“包的蠻好的。”六嫂笑得很燦爛:“我剛幫他縫針,發現裏麵包了根針頭,是想替他縫上?”
我心裏不由一沉,忙說:“對不起。”
六嫂斂起笑容,說:“就算不情願,想表達,包個什麽不行?針頭會要他命的。”
我點頭,解釋說:“我是無意的,因為好困了。”
六嫂端起茶杯,鳳眼涼涼地瞥著我,幽幽地說:“下次注意,我沒事要說了,你也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我想跟你要點避孕藥。”我心裏稍有點沒底:“我暫時不想要孩子。”
“你不想要小七想要啊。”六嫂靠到沙發背上,一口回絕了我:“或者你想辦法勸小七,讓他找我要。我不能答應你。”
“我真的不想要,真的一點都不想。”
“三十歲了你還不要孩子?等你四十歲還怎麽要?”六嫂臉上露出了煩躁,幹脆站起了身:“這件事不要再問我,自己去問小七。”
費子霖在禱告室做每天例行的懺悔,我隻好等在門口。
等了好幾個小時他終於出來。相比中午他的臉色更差了,問:“是在等我?”
“是。”我說:“有事找你談。”
他點頭,隨後朝著書房走去。
我一路跟過去。
這是我再次搬來後第一次進費子霖的書房,裏麵的裝潢變了,那張剁過黑桃手的書桌換了。位置也全都換了,曾經血花四濺的現場,被隔離到了書櫃後麵。
我跟他一起到沙發上坐下來,我先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怎麽把針頭包進去的,不是故意的。”
費子霖看著我,微微地頷首,隨即淡淡地說:“先說你要談的事吧。”
“喔。”我在心裏悄悄對著天主祈禱了一下,然後看向他,露出一個比較不錯的笑容:“以後你如果想做,能帶套嗎?”
費子霖完全不意外似地,凝視著我的眼睛,平穩地回答:“不能。”
“那……”這個其實不是特別意外,我也不是很受打擊:“你同意我吃避孕藥嗎?”
他依舊毫不猶豫:“不同意。”
我隻好繼續問:“什麽時候能不關我?”
“複婚之後。”他說完,頓了頓,又輕描淡寫地說:“但你還是不要自己買,否則我在你身上掏個洞,放個針孔進去。”
嗬……
堵得我完全沒話說,完全沒人權。
我隻好站起身,對他點了下頭,開門準備出去。
卻剛拉開門,門上就傳來一陣巨大的推動力,隨著“砰”的一聲巨響,門被拍上,我的身體被翻了過來,壓在門板上。
他緊盯著我的眼裏帶著濃濃的受傷和固執,輕喘著,說:“雯雯……”
我爭想告訴他不要這麽叫,就聽到他如同瓷器龜裂般的喑啞聲音:“如果我的孩子還在,是不是你就不會愛上他?”
我沒說話,無力地搖頭,然而費子霖根本不信,亦或是完全不需要我回答,他隻是牢牢地盯著我,說:“我不是要折磨你,隻是可能有了孩子,一切就都可以回到以前。你也可以……”他說到這,停了下來,握住了我的手,音調急轉直下:“我不會再欺負你,不會再提要求……我會愛你。”
這個問題我完全不知該怎麽回答,我沒有當成母親,所以我真的不太清楚一個孩子會不會改變我的所有決定,會不會讓我重新愛上費子霖。
但至少這一刻,還是不會占了我的大部分思維,於是我沒有說話,沒有抬頭,我隻是想哭。
從剛剛開始,我就想哭,我怕懷孕,怕生他的孩子。
按理說我愛過他,就不該這麽抗拒,可他真的太強勢了,直到這一刻,他說他會愛我,我都覺得不是個好兆頭。
可我什麽都決定不了,天生就是個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所以我無力極了,隻能站在這裏看著他哭,希望他能可憐可憐我,我不指望他帶套子,鬆口給我要一盒避孕藥。
然而沒有,他除了伸手抱住了我,什麽都沒有說。
這天開始,我換到客房,決定每天都不出門,搬家具把房門頂死。
當然這種愚蠢行為的後果就是我自己沒吃沒喝地過了兩天一夜,餓得要崩潰,於是趁半夜去廚房找吃的。
剛找到個豆沙包啃了一口,麵前突然多了一團無聲無息的黑影,我不由自主地驚叫,叫亮了牆角的感應燈,也看清了那個黑不溜秋的家夥。
是咕咕。
它也被我叫得驚到了,渾身的絨毛鬥立著,活像在做戰前準備。
我連忙打開保鮮櫃,打算找點好吃的給它以做安撫,這時,保鮮櫃旁的蛋糕櫃裏伸進一隻手,默默地把蘋果派端了出去。
我順著那隻手看過去,果然是費子霖。
連忙拽了個豆包,對他點了下頭,打算溜走,但還沒開始走,他放下了蘋果派,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拿走我手裏冰涼的豆包,問:“餓了?”
“還好。”
“讓廚師做夜宵。”費子霖淡淡地說:“我也餓了。”
我搖頭:“我回房間了。”
“我戴套。”他的語氣依舊波瀾不驚:“我認輸。”
我抬頭看向他,想了想,還是說:“你還是幫我要避孕藥。”
免得他哪天想要孩子,專門不戴那我也不能怎樣。
“不可能。”費子霖拋出了結束談話的語言模式:“戴套,或者不戴,你自己選。”
我隻好低下頭,臉上不高興,但心裏在暗爽:“記得每次都戴。”
他沒說話,手掌按住了我的後腦,低下頭,在我頭頂上親了一口,幽冷地說:“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