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敗局已定
我愣了一會兒,顫抖著坐回座椅上。
此時車窗外已經停了十幾輛車,完全堵截了我們的所有退路。
車窗打開,槍口幽靈般伸出來,沉默地指著我們。
我是第一次見到李昂露出如此冷峻的臉色,拿著手槍卻沒有對準任何人,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畢露。
我完全明白他在怕什麽:昨天我們去玩時,李昂曾告訴我,留下照看樊奇的人全都是精英,按照時間推算,他是先哄我,隨後就上了飛機。
被炸毀的飛機明顯是他的,所以,我們被擱淺了。
這時對麵車上下來兩個人,一個是孟買,另一個是我很久以前見過的柔姐,因為她格外妖豔,所以我印象很深。
現在可以完全判斷,來的確是費子霖,而且是精英團隊,心腹。
我們的人最快也要半小時後,且不能保證質量,頹勢已現。
雖然清楚這點,我卻依對李昂懷有信心,我覺得他有我想不到的辦法,況且他看起來還算穩定。卻就在這時,孟買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隨後打開車門,從裏麵拽出了一個人。
樊奇。
李昂眼神轉黯,默默地握緊了方向盤。
樊奇是我們最重要的一張牌,他關係到李俊山的立場,現在他被費子霖的人抓了,比死了還危險。
前有堵截,後有追兵,救兵不到,底牌又被抽走,四麵楚歌,敗局已定。
我都不知道我今天耍賴,是救了李昂的命,還是趕來殉情。
忽然間,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我心驚膽戰,不敢接聽。李昂替我找到,放到我手裏。
我看著那串熟悉的陌生號碼,正要接,李昂突然按住了我的手,不抱希望地看著我:“我估計他會說,讓你考慮,跟他走,還是留下來陪我一起死。”
我握緊了他的手,問:“我們有辦法脫身嗎?”
李昂輕輕地搖了搖頭,麵如死灰:“沒有。”
“哦。”我看著不斷震動的手機,心裏很奇異地平靜了:“如果是問這個,你就脅持我,也許有用。”我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我不是玩具,我想嫁你。活著嫁不到的話,死了也一樣……”
李昂看著我,沒說話,隻是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是一片濡濕,握得我的手很疼。
等我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時,費子霖那邊已經掛了。我回撥過去,很快他就接聽了,像是還沒來得及放下手機。
依然不需要我說話,也不進行任何寒暄,直截了當地說:“下車,或者跟他一起死。”
我有覺悟:“B。”
費子霖默了默,語調轉寒:“我不開玩笑。”
“我也不開。”沒想到我現在這麽平靜:“拜托讓我死得舒服點,祝你幸福。”
他立刻掛了電話。
我把手機丟到後排,重新看向李昂。
他一直看著我,不說話,沒有笑容。我知道他在擔心什麽,連忙匯報:“他就是說這個,你脅持我吧。”
李昂伸手摟住我,低聲說:“對不起。”
“那當然,所以你下……”
“分手吧。”他打斷了我,吻著我的臉,平靜地說:“我還不想死。”
我一陣僵硬,推開他,看著他滿是微笑的臉,險些不會說話。
“下去吧。”他拉起我的手,捏住了我無名指上的戒指,一寸寸地旋了下去:“你過你的,我過我的,不要再聯絡。”
戒指的尺寸剛剛好,因而很好摘,似乎隻用了兩三秒,就被他摘走,我見他要開車窗扔,連忙扯住他的手臂,叫:“不準仍啊!”
他露出一臉煩躁,伸手握住我的手腕,扯開後就緊緊握著,我動彈不得,隻好繼續叫:“你扔掉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話音剛落,戒指已經劃著弧線,消失在了一片黑暗裏。
李昂也鬆開我的手腕,看著對麵虎視眈眈的那些人,滿臉疲累:“下去吧,等到他失去耐心,你我一個也跑不掉。”
“不下去。”對於他這番做法,我生氣,傷心,還有點委屈,但我其實很清楚,我走了費子霖更不會放過他。
我還覺得死在一起挺浪漫的,那個世界沒有追殺我們的費子霖,沒人能把我們拆開。
李昂便開了車門,然後開始推我。
他來真的,用力很大。我連忙抱住他的脖子,忍不住哭了:“我不想下去,恩恩……我死也不下去。”
李昂沒再動了,撫了撫我的背。我努力又努力地摟緊他,忽然聽到我的手機又開始震動。
不管是誰我都不想接,然而李昂接了起來。
我就掛在他脖子上,完全聽得清那邊又是陰魂不散的費子霖,他問:“考慮得怎樣?”
李昂回答:“我在跟她談。”
費子霖沉默了一下,說:“我派人接她。”
“可以……”
我忍無可忍地打斷他,死命地把電話掰過來,問:“你今天是要殺李昂還是要搶我?”
費子霖沒說話。
不過我完全能讀出他的意思:“如果你還是之前的要求,跟你在一起,你不殺他,那我……可以答應。”
費子霖過了好久才出聲:“沒有開槍,是在等你下車。”
“別無聊了……”
電話又被李昂奪走,聽了兩句臉色立即大變,使勁地伸手把我按了下去,與此同時,頭頂上傳來一陣連發的槍聲。
車窗碎裂,好在李昂也及時躲開,握住了我的手,輕聲說:“呆著。”隨後開始開槍反擊。
孟買他們在交火前推著樊奇上車了,顯然是接到了命令。
我們隻有一把槍,而且對方也藏在車裏,這樣的反抗方式,也不過是一種無奈的掙紮。
戰鬥不算激烈,因為雙方都不想浪費子彈,也裝了消聲器。所以藏在座椅下的我.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隻能看到從四麵八方飛來的子彈,聞到濃濃的硝煙、汽油和血腥味,像默片般失真,如墓地般森冷。
很快,我們的子彈耗盡,李昂靠了下來,把手槍扔到一邊,擦著頭上的血絲和汗,一邊摸索著握住了我的手。
外麵似乎停止了開槍,而我很想撲過去抱他,又怕不小心暴露壞事。
這時李昂忽然動起來,小心翼翼地傾身而來,摟住了我,撫著我的後頸,苦笑著問:“現在下車去,好不好?”
“不好。”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最後捧起我的臉,在我額頭上輕輕吻了吻,然後抵著他自己的額頭上,眼睛紅紅地看著我,問:“不走就都死了,誰替我掃墓?”
囉嗦:“不走。”
他終於沒再說教,而是重新抱住我,笑著哽咽:“傻子。”
我把下額擱在他的肩頭,心想做個傻子也不壞,我這樣算是殉情了,既滿足了自己,滿足了李昂,又間接讓費子霖不痛快。
突然間,我看到駕駛座的車門被人拉開,是孟買,他看了我一眼,隨後對準李昂的背,舉起了手槍。
我什麽都沒來得及想,就從李昂懷裏掙了出來,他這角度本來就抱不緊我,被我爬到他背上。劇痛傳來時,我在心裏想,這是我第四次中槍,依舊痛得很強烈,依舊與費子霖有關。
接下來聽到有人在叫我,像李昂又像孟買。
我不知道他們跟我說什麽,估計是叫我起來。
我不想起來,反正中一槍和好幾槍沒什麽區別。
其實,如果費子霖今天說他要跟我談那個條件了,我會答應的。
因為我累了。
真的,快要累死了。
我的身體漸漸輕了,眼前變得昏暗,隱隱覺得有人在抱我,冷冷的薄荷味令人不安。
這時有人在握我的手臂,帶著淡淡的煙草味。我連忙鑽進他懷裏,摟著他的脖子,然後被人拉開手臂,抱了起來。
我握著那隻手,傾盡全力地握著,卻終究愈來愈吃力,失去了知覺……
這天,我又夢到了李昂。
夢到他死了,我站在墓地前,抱著他的照片哭。
再醒來時,我在醫院裏,趴在枕頭上,背上在痛。
四處看看,看到了費子霖。
他正坐在床對麵的椅子上,抱著臂,看著不遠處跳動的心電圖。
我張了張口,卻痛得發不出聲音,隻好先作罷。
這時費子霖忽然朝我這裏看過來,說:“答應你了,不殺他。”
我看著他,依然說不出話。
他臉上始終沒有表情,冷冷的,有點懶散:“但自己承諾的事,記得履行。”
我心裏不由一冷,強撐著問:“什麽承諾?”
他一字一頓地陳述:“複婚,跟他分手,永遠不再見麵。”
我看著他,難以置信地問:“我親口承諾的?”
費子霖先是沉默,半晌,斂起神態,十分認真,且十分嚴厲:“拒絕你的條件,還可以強擄,殺他,不需要考慮你,要試?”
我看著他淡然的臉,渾身散發著勢在必得的自信,有點害怕,便重新把臉埋進了枕頭裏。
費子霖也沒說話,起身出去了。
我連忙爬起來,又被新進來的醫生護士按住,說:“你傷得很重,不能動,有什麽事我來幫你。”
我不抱希望地說:“打個電話,可以嗎?”
果然,她回答:“七哥說,您在複婚協議上簽字後就可以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