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我既往不咎
費子霖看著我,說:“你喜歡他。”
“是。”我說:“我離婚前就喜歡他,離婚時候我已經跟你說過了。”
“你說謊的。”他輕輕地歎了口氣,目光依舊瞬也不順地盯著我,說:“你說謊會抿一下嘴。”
“這重要麽?”我現在隻想出去,我不愛他了,我就是那種說不愛就不愛的人,隻要下定決心沒什麽不可以:“至少我現在喜歡他了,我愛他。”
費子霖騰的一下站起了身,說:“換個人去愛。”
隨後利落地轉身,出門。
我重新躺到沙發上,像條死魚。看著桌上的夜宵,還是我以前常吃的那種海鮮麵,鮮榨橙汁。
覺得他或許是就像他說的,他開始想我,或許是覺得孩子可惜,或許,隻是不想便宜仇人。
但不論是哪一個,都回不去了。既然斷了,就該決絕。
我當初傻就傻在都已經背叛,卻又回來,回來下跪道歉,回來吃槍子,回來聽他告訴我,他無法原諒我,又從沒愛過我。
回來把離婚搞得,連點美好也沒留下。
我不想去新加坡,但被軟禁也沒法子,隻好放了一缸冷水,並且扔了點冰塊。賭費子霖不派人抬我上飛機,拖延一天算一天。
冰水混合物的溫度把我爽了個透心涼,出來時我怕效果不夠,又站到空調旁邊開冷風吹幹了頭發。
等爬到床上時,頭已經開始劇痛。沒過多久,我就開始難受,頭昏眼花。
朦朧中覺得有人在搖晃我,是小艾,應該是叫我。很快又開始往我嘴裏塞藥丸,被我吐了出去。她又跑出去,不一會兒,有男人的手摸到了我的頭上,說:“請醫生來。”
之後我陷入了昏沉的狀態,但依然告訴自己,要盡量清醒。感覺有人給我紮針時,就用手拽著弄掉,最後一次,忽然覺得有人按住了我的手,不悅地說:“再動就掰斷。”
我循著手腕上的疼痛看過去,看到床頭模模糊糊的人影,還是那麽冷,玉人一樣,漂亮,卻永遠都沒有溫度。
就連握著我手腕的手,都是堅硬如鐵,手銬一樣,好像從未想過我隻是個被他們捏來揉去的女人。
我沒什麽力氣,但真的不想再聽他任何狠話,張了幾次口,才把這句吐出來:“你掰吧。”
最後我的手腕還是沒有被他掰斷,卻被他按了半夜。點滴的兩小時中,我始終沒有睡著,他也沒有動,誰都沒再說話。
第二天醒來時,燒已經退了,第三天幹脆全好了。這樣我才拖延了兩天,也沒換來任何承諾,隻好原樣照搬。剛放好水,身後就傳來了費子霖的聲音,溫度就像我這缸冰水混合物一樣,寒到了極致:“我認輸,你就先呆在這裏。”
我連忙轉身,問:“不去新加坡了?”
“嗯。”他看著我,慢騰騰地說:“你不要再胡鬧,晚上陪你吃晚餐。”
“哦。”
他依舊看著我,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我的生日。”
然後,轉身出了門。
費子霖的生日。
沒想到,我還有機會陪他過。
九點時,孫小姐來通知我晚餐,地點沒安排在室內餐廳,而是樓上的露天餐廳。
除了塔,這邊是整棟別墅地域最高,視野最開闊的地方。我很少來,因為我懼高,而這邊沒護欄。
今天做了一些布置,看起來好多了,那些讓我懼怕的房簷上擺著鮮花,是藍玫瑰。
天氣也不錯,漫天的繁星,觸手可及。
我去時,費子霖已經坐下了,依舊是那副冷漠的臉,冷靜的眼睛。依然是那副打扮,白色的時裝襯衫,淺灰色的褲子,很認真地別了一副寶石袖扣,象征著他今天的認真。
反觀我自己,穿著居家服,頭發草草地綰著,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想想覺得於禮不合,便說:“我去換件衣服。”
“不用。”他看著我,說:“坐吧。臨時有事,耽誤了一點時間。”
我也就沒在掙紮,坐下來,看著桌上花瓶中的藍玫瑰,覺得很漂亮。
開餐時,費子霖說:“我安排了法國菜。”
“哦。”
“所以需要喝點酒。”他說得理所當然:“否則口感不好。”
法國菜講究,紅肉配紅酒,白肉配白酒,我不喜歡吃法國菜,主要就是因為混合酒上頭極快,等吃完我多半不能保持端莊。
但費子霖提了,我也沒意見,反正我在他麵前也不用演。
吃飯的過程依舊是沉默的,直到吃到主菜,先搞定了蝸牛,又上了一份青蛙,菜量之多令人咂舌,我大病初愈,實在不適合這麽油膩,便問:“我能不吃了嗎?”
費子霖也跟著放下刀叉,看向我,說:“聊聊天吧。”
我連忙重新拿起刀叉,說:“我又餓了。”
“和我聊天很無趣?”他端著酒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說:“你以前很希望我陪你聊天。”
我隻好放下刀叉,看向他,正色道:“我們已經離婚了。”
“不用一再強調。”他平淡地反駁:“我記得。”
“所以你別提以前的事。”我不想聽:“如果不是因為你關我,我也不會坐在這裏。”
夜色幽暗,桌邊的地燈又昏昏黃黃,因此,他說這句話時,語氣也顯得有幾分溫柔:“以前你在時,我總覺得很煩。但等你走了,我又覺得無聊。雯雯,我上次說過,我可能選錯了。”
可能是因為他是我到現在為止唯一一個愛過的男人,也可能是物以稀為貴。雖然他講情話的技術跟李昂比起來真的弱爆了,我卻不免一陣心悸,隻好端起酒杯,自己喝了一口,企圖冷靜。
放下酒杯時,又聽到他後麵的話,語氣和他說不愛我時差不了幾分,有點溫柔,有點傷感:“我爸爸說得對,娶你原本可以很幸福。你很單純,很可愛。”他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很後悔。”
我完全找不到詞,隻好無聊地繼續強調:“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想複婚。”他拿著酒瓶,一邊替我倒酒,一邊說:“希望你也願意。”
我緊張,真的,很緊張。
從我們離婚到現在,我除了毫無人性地報複了他一下,就是跟他的仇人鬼混到了一起。
現在他說他想複婚。
我承認,我很心動,可也知道,不可以。
他說完這句就再不多言,看著我,耐心地等著我的回答。
而我,在想了好多之後,還是覺得選擇困難,便端起酒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吃到現在了,坦白說我已經開始暈,膽子自然大了,抬起頭問他:“你說真的?”
費子霖微微頷首,淡淡地說:“你了解我,我不開玩笑。”
“我不了解。”我無力地搖著頭,說:“當初說沒有愛過我,說忍不了那件事的都是你。我跟他在一起了,我怎麽跟你複婚?”
費子霖默了默,認真地說:“我既往不咎。”
“我不信。”沒有繁景,那麽這件事絕對是我不想複婚的重要原因,我願意說清楚:“我不管你是基於什麽說你想跟我複婚。其實我被你抓來的前一天,還知道你是要跟繁景。姑且理解成你可以放棄結盟,不殺李昂。我也不能。”
他看著我,默默的把餐巾放到了我麵前。
我又哭了,沒骨氣:“我不覺得你能就此忘了這件事,其實你說既往不咎,真的,我都覺得不夠。我不需要你原諒我,開始我覺得我做錯了,但後來我真的……”
我說著說著情緒就很激動,端著酒杯又喝了一口,試圖冷靜自己:“後來我覺得我沒有錯,我這個環境裏,我這種不聰明的人,我沒有辦法。離婚了就是離婚了,我不複婚。即便那個孩子沒有丟,我也不複婚。原因如果我說的這些你不能理解,那你可以理解成,我本來就沒那麽愛你。”
我說完之後,很久都沒有聽到費子霖說話。
這樣的沉默讓人崩潰,沒錯,我這麽說完我也很後悔,怕他又把我送到新加坡,隻好再說點悅耳的:“真的,費子霖,你很好的,可我不了解你。你適合那種很聰明的女人,不是我。我太蠢了,我跟你在一起,你很累,我自己也很累。愛你真的很心痛,離婚時候,其實我自己也很輕鬆。”
他依然沒吭聲,永遠維持著那種平靜的,任由我哭鬧,崩潰,兀自巋然不動的冷靜。
我自己哭了一會兒,越哭越覺得我真是自討無趣,拿起我自己的那塊餐巾擦了擦眼淚,站起身,說:“我真的吃不下了,對不起,你過生日終於邀請我,我很開心。生日快樂。”
然後沒有等他的回答,便轉了身,決定回房去。喝了這麽多,頭真的有點暈,否這種時候,自己睡覺才是最好的。
但我剛走到門口,就忽然被人握住了手臂,還沒來得及掙紮就被拉進了他懷裏,緊抱著,掰開我的下顎,低頭吻了下來。
李昂說的對,哭過之後嘴是苦的,吻也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