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醉酒
你問我,若是你修了無情道,或許就不會有今日這一遭。
可若是無情,便也不再是你了。
——紅韶
第一次獨自出門的淩風在剛剛踏到外麵的土地時便有些後悔。
可它回身望了望院門,卻沒見單言如它想象般追出來。
灰溜溜地回去不僅會讓黑豹覺得丟麵子,更會錯失尋找莊瑤的最佳時機。淩風不知道單言與莊瑤之間發生了什麽,可這並不妨礙它想要把莊瑤找回來的決心。
當初漫天冰雪,它奄奄一息之時,是莊瑤把它撿了回來,它才沒有在寒冬中喪命。
後來,莊瑤與它同吃同住,一妖一獸相處得十分和諧友愛。
淩風長大後,莊瑤擔心它會被馴養得失去野性,雖舍不得將它放歸山林,卻會每隔幾日便將它待到城郊撒撒歡兒,還親自教它捕獵。
對於淩風來說,莊瑤就像是它的姐姐,在它失去母親的時候接過了撫養它的擔子,把它從一隻小豹崽兒養成如今這般威風凜凜風模樣。
雖說在這個過程中也少不了單言的幫助,可出塵的道士總歸是克製的,並不會如莊瑤一般讓淩風感受到明烈的愛和熱情。
因此當莊瑤離開,淩風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將她找回來。
在單言和莊瑤的教導下,淩風的智力可比五六歲的孩童,因此它懂得如何尋找線索,並躲避人類。
其實,城市的環境是淩風所熟悉的,對它來說在這裏行走並不困難。反而是野外更具挑戰,那裏是純粹弱肉強食的世界。淩風從小在單言和莊瑤的庇護下長大,在那裏還不知道會遭遇些什麽。
挑了一駕看上去比較富貴的馬車,淩風趁著馬車拐彎的時候悄悄躥到了車底,翻身用四隻爪子緊緊抱住車底的橫木,在馬車的掩護下出了城。
不怪淩風小心,實在是人們對於危險太過警覺,越是富貴的人越惜命。這裏還是王城,富貴之人紮堆兒,萬一哪個看它不順眼那可就糟糕了。
從藏身的馬車上跳入草叢,淩風壓低了身子,在空氣中仔細分辨著莊瑤的氣息。它在單言和莊瑤的靈力熏陶下生活了這麽久,雖然還未成妖,但體內靈氣相較普通野獸來說還是十分充裕的。
故而,當淩風有意識地調動體內靈氣時,很快便發現了莊瑤殘留的氣息。
它順著這股氣息一路小跑進了山穀,在花海中與還沒離開的山精們相遇了。
“你說你在找一隻貓妖?”領頭的山精撓了撓自己並不存在的下巴:“叫莊瑤的麽?”
淩風欣喜地點了點頭。
“唉。”山精煞有介事地搖搖頭,歎了口氣,伸手一指:“她往那個方向去了,走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了。你現在去追的話,大約還能聞到她留下來的氣息。”
淩風禮貌地謝過了山精,順著它指示的方向小跑著離開了。
有一隻山精猶豫地問領頭那隻道:“老大,咱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大人們啊?”
領頭的“啪”地一下把它拍了個趔趄:“怎麽告訴?你去啊?你能進得了王城?”
那山精委屈地揉著頭,不做聲了。
——
夜幕降臨,星河欲垂。
單言仰躺在屋頂上,身邊是七倒八歪的酒壇。因著修道清心寡欲的緣故,他從前很少飲酒,可今日單言卻隻想嚐試一下,酒液是不是真的能麻痹自己的心。
“莊瑤啊莊瑤……你為什麽就是不能忘掉莊周呢?”單言抓起一壇還沒開封的酒,一掌拍開壇口泥封,仰頭灌下清澈的酒液。
散發著酒香的液體順著他的下巴流向脖頸,打濕了單言的衣襟。
他確實沒有哭。
“若不是遇見了你,莊瑤,我單言怎麽會是今天這個模樣?”單言閉上了眼睛,仿佛又回到了當年他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小道士,溜出道觀找樂子,卻被一隻膽大包天的貓妖給按在了地上。
那日莊瑤跨坐在單言的腰上,低頭看著他,墨色長發垂到他胸前,淡淡的發香縈繞在他的鼻側。
莊瑤說:“顏麵是什麽東西?我還你就是了。”
可若是這麽好還,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事了。
況且顏麵能還,可單言這麽多年來為莊瑤付出的感情,又豈能償還得清啊?
“師父說,你是我命裏的劫,我一直不信。命運這種事,不過是虛無縹緲的天機而已,在我看來沒有什麽事情是不能改變的。”
單言又灌下了一大口酒液,辛辣的味道從口腔順著喉管蔓延至胃部,火辣辣地疼,可這樣的疼痛卻能讓單言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可是我努力了這麽久,為什麽,還是走上了今天這條路?為什麽!”單言憤怒地將酒壇扔下房頂,清脆的破碎聲響如同單言的心碎之聲一般。
“是我對你還不夠好麽?”單言捂住臉頰,低低地問道:“你說啊,是不是我對你還不夠好?沒關係,我可以更努力,你想要的我都給你,隻要你高興我什麽都願意為你做!”
“我為了你離開三衍觀,在這塵世中沾染了一身的因果;為了你,我偏離了修道的初心為達官貴人做事;為了你,我連身上背負的責任都放到了一邊!”
單言的嘴唇顫抖著:“可是為什麽,你還是不願意看看我?”
遠處的屋頂上,紅韶和水清並肩而立,擔憂地望著那一道對月飲醉的身影。
水清拉了拉紅韶的袖子:“紅韶姐姐,這可怎麽辦啊……莊瑤沒有回來,單言也不去找她,萬一他們兩個就此分道揚鑣了,該如何是好啊?”
紅韶歎了口氣:“本以為他們之間的緣分遠不到如此脆弱的地步,可眼下看來,似乎是我想錯了。這一次,他們把彼此推開得太遠了。”
“這樣下去是絕對不行的!”水清下定了決心,一臉的堅毅:“既然單言不去找莊瑤,那就我去!我去把莊瑤給找回來!我相信以他們兩個之間的情意,隻要見了麵,就再也離不開彼此了!”
“我的傻姑娘啊!”紅韶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下水清的額頭:“你去找莊瑤?你以什麽身份去找她?還是說,你以為你跟莊瑤是知己之交,可以讓她放下今日的痛苦,乖乖跟著你回來?”
水清捂著額頭,眼睛裏閃著淚光:“可也不能就這樣放任下去啊!”
“罷了……”紅韶再次歎氣道:“我看啊,還是我去勸勸單言吧。隻有單言去找莊瑤,才是名正言順,他們才有和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