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賜婚
幾回花下坐吹簫，銀漢紅牆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纏綿思盡抽殘繭，宛轉心傷剝後蕉。
三五年時三五月，可憐杯酒不曾消。
——黃景仁《綺懷詩二首·其一》
柳玉煙帶著夫兄二人的屍骨回城之時，得了消息的百姓們紛紛匯聚在街道兩側，很多人甚至尋了白布蒙在頭上，以示哀戚。
魏惠王從宮中匆匆跑了出來，連王冕都甩歪了，卻顧不上扶一扶。
柳玉煙跪地行禮道：“兒臣，幸不辱命。”
魏惠王連忙伸手想將她扶起：“孩子，辛苦你了，快起來吧。”
柳玉煙卻不動：“父王，兒臣想為自己求一個恩典。”
魏惠王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文兆屍骨未寒，她倒是會給自己謀好處了？於是語氣不愉地問道：“什麽恩典？”
柳玉煙再叩首：“求父王為兒臣和夫君擇一吉日完婚，這樣，兒臣才能為文兆扶棺守靈。”
以小人之心揣度君子之腹，魏惠王心中一顫，差點流出兩行熱淚。方才還覺得柳玉煙會為自己討好處，現在她說出這樣的話，魏惠王反而不忍了。
他強行把柳玉煙扶了起來：“孩子，你還年輕，以後還有很長的路……”
柳玉煙不管不顧地直視著魏惠王：“父王，再長的路，兒臣也不願意一個人走，需得有文兆陪著才行。您若是對兒臣有一絲憐憫，便恩準了此事吧。”
魏惠王堂堂一國之君，被柳玉煙這樣當著眾人的麵用軟刀子相逼，竟然完全沒覺得受到了冒犯。他拍了拍柳玉煙的手，長歎一聲道：“既然你執意如此，便允了你。至於婚期……”
柳玉煙搶白道：“兒臣此去邊關，遇上了那位聲名赫赫的解逸道人。道長說，本月十五便是良辰吉日，宜嫁娶。”
“本月十五？”魏惠王微微一愣，身後侍官輕聲提醒道：“王上，正是三日後。”
魏惠王一聽，頓時連連搖頭“不妥不妥！隻有三日，能準備些什麽？依本王看，還是定在本月十八，也是個好日子。”
柳玉煙便爽快謝恩道：“謝父王恩典！但婚期可以拖延，兒臣卻還是想親自送文兆出殯。”
這一下，魏惠王如何還不知柳玉煙這是使了一招以退為進，卻也不能說她什麽，隻是連連歎氣：“你這孩子，究竟是何苦……罷了，這些事兒啊，都依你。”
柳玉煙再次謝恩後，便告辭道：“父王，兒臣兄長的棺槨還未歸家，兒臣想這就回去了。”
魏惠王被她弄得又是哀戚又是心累，此刻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了，隻是擺擺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柳玉煙便帶著柳言的棺槨回到了柳府，卻見柳父柳母如她去時一般站在門前等候，仿佛一直在此盼著她回來。
“父親，母親，是孩兒不孝，讓您二老擔心了。”柳玉煙將身後的棺槨讓了出來：“孩兒把大哥……帶回來了。”
柳母直接撲了上去，伏在棺槨上失聲痛哭。柳承安輕輕拍了拍愛妻的背，勸慰道：“卿卿，先帶言兒回家吧。”
柳母這才勉強止住哭聲，亦步亦趨地跟在抬棺之人身側，雙眼還緊緊盯著棺木。
柳玉煙輕聲對著柳承安說道：“父親，我瞧母親似乎精神不大好，難道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麽？”
柳承安低聲歎道：“如何能休息的好呢？這幾日，你母親是夜夜以淚洗麵，若是看到了你大哥用過的東西，那更是悲從中來難以自抑，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
“您怎麽也不勸勸？”
“勸也勸不動她！”柳承安拍了拍柳玉煙的肩膀：“煙兒啊，依為父看，你母親如今也就隻能聽得進去你的話了，你可要多陪陪她。”
“是，孩兒知道了。”柳玉煙隻好瞞住了她即將出嫁的消息，偏頭看了看原本精神矍鑠的父親，如今也是兩鬢斑白，恍如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
門口圍著的百姓見柳府大門已關，便歎息著散開了。
有些心裏軟的，甚至沒忍住，抬手抹了抹眼淚，對著身邊人說道：“你說這柳府是怎麽了？原本好好兒的一家子，夫妻恩愛，兩個孩子都那麽有出息，可是現在……”
另一人也惋惜著：“可不是，那柳大少爺也是少年成名青年建功，卻這樣英年早逝；柳小姐人美心善與咱們王儲殿下那是情投意合，年紀輕輕還未成婚呢，卻成了寡婦……”
兩人聊了幾句，也各自歸家了。別人家的故事再悲慘，那也是別人家的事，要麽做個談資，要麽叫人歎上幾聲，也便罷了。
——
秦國王城，單府內。
簪子被搶走，單言欲哭無淚，正傷心著呢，莊瑤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
“你之前不是說，有東西要送我。”莊瑤朝著單言伸出右手攤開掌心：“是什麽呀？快給我看看！”
“那、那個……”單言眼睛轉了轉：“我現在還沒準備好，還不能給你。再說了，哪有像你這樣伸手要禮物的？好好兒的驚喜，都被你給破壞掉了。”
莊瑤撇了撇嘴：“咱們倆就在隔壁住著，你在自己房間敲敲牆，我在我的房間都能聽見，還能有什麽驚喜呀？”
“那也不行。”單言強撐著，模仿莊瑤那蠻不講理的勁兒：“好歹是我的一番心意，你怎麽著，也得配合一下我吧？”
“成吧。”莊瑤捋了捋胸前那縷秀發：“到時候我一定會作出非常非常驚喜的樣子，絕對高度配合，總行了吧？”
單言矜持地點了點頭：“差不多吧。”
“真沒勁，我還是去找淩風玩兒吧。”莊瑤朝他做了個鬼臉兒，又轉身跑了。
單言這才長出一口氣，放鬆了下來，撐著下巴看著院中的柳樹出神，低聲呢喃道：“準備什麽好呢……”
話音剛落，便見莊瑤左手端著小吃，右手拿著竹簡，身後跟著淩風走出了房間，在她那“禦用”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來，開始邊吃邊看話本。
“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單言眼前一亮：“她既然這麽喜歡看話本，我何不送她一本呢？”
想到市麵上那些話本的水平，單言又搖頭道：“不行不行……要不，我自己寫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