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超度
菩提樹下葬紅豆，隨葬還有相思愁。
相守不得忘不得，此情如刺鯁在喉。
——兮遙
柳玉煙向親兵們解釋了“姬文兆”的真實身份後，帶著他們走向單言，將手中靈劍交還後問道：“單道長，不知超度法事何時開始？”
單言在心中算了算時辰：“師兄他們應當已經準備好了。”
“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柳玉煙偏頭看了看還在流淚的莊瑤，伸手溫柔地擦掉了她臉上的淚水，低聲說道：“謝謝你，莊瑤。從今以後，我都不會再有眼淚了。”
柳玉煙牽起莊瑤的手，那柔軟溫暖的手仿佛能撫慰人心中所有的傷痛。
莊瑤覺得自己應該為柳玉煙感到高興，可心中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柳玉煙明明可以擁有自己的幸福的……
單言帶著一行人等回到了清逸道人身邊，為彼此介紹了一下。
清逸道人便指著那道場中央的高台說道：“這最重要的陣眼，便有勞師弟把持了。”
單言也不推脫，手執雷擊桃木劍，身披九鶴登青雲法衣，頭戴蓮花寶冠，足蹬踏雲仙草履，一步步走上了高台。
清逸道人將莊瑤與柳玉煙等人請到了合適的距離後，在眾人身周布置了一個小型的陣法：“此鎖魂陣法對付鬼怪時乃是攻擊型陣法，但用在活人身上反倒有安魂定魄的功效。待會兒聲勢浩大，超度法事效力極強，諸位千萬別踏出這個圈子，否則輕則魂魄不穩，重則一並被超度去了。”
“多謝道長。”柳玉煙道謝過後，便見眾位道長們各自站到了自己所負責的那片區域。她粗粗數了一下，這裏大約有四十幾位道士。
這樣大的場麵，別說從魏國來的柳玉煙等人，便是與單言相識這麽久的莊瑤都未曾見過。
眾人紛紛屏氣凝神，生怕呼吸聲音大了都會驚擾到道長們。
單言站在高台之上，先是閉目靜心了一會兒，待周身靈氣沉靜不躁、口鼻吐息平緩和順後，慢慢睜開了雙眼。
以雷擊桃木心製成的靈劍被橫著平舉在身前，劍上鐫刻的一個個符文隨著靈力的注入而依次亮起，象征著人與劍的逐漸合一。
待桃木劍被徹底喚醒，周圍的靈力場仿佛受到召喚，開始圍繞著單言幻化流動。與此同時，其餘所有道士齊齊舉起了手中之劍，動作之統一恍如一人。
一旁注視著的眾人間隻有莊瑤不是凡人，她敏銳地注意到了周圍靈力的變化，不禁低聲呢喃著：“起風了……”
道士們開始朗聲吟誦道家的超度經文，節奏舒緩卻有力，並且隨著經文的變化做出了不同的動作。
凡人看不出他們身周隨身而動的靈氣，隻覺俊秀道長們飛揚的衣角煞是好看。
忽然，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牽引之力，仿佛要帶著他們的靈魂飄然而去一般。
就在此時，清逸道人事前布下的法陣發出了“錚錚”之聲，倏然亮起，眾人才覺自己的魂魄落到了實處。
一個年紀輕一些的親兵忍不住低聲驚呼：“謔！真的有感覺嘿！”
其他親兵立即轉頭瞪他，四十九人動作整齊劃一，將食指比在唇上：“噓——”
那親兵趕緊捂住嘴。
莊瑤被這一幕逗得抿嘴忍笑，一時分了心。
唯有柳玉煙一動不動地盯著道士們，她在等。
法事還在繼續，並且即將達到頂峰——在眾道士的上方，忽然有點點白光亮起，這是凡人肉眼可見的亮度，雖不與朝陽爭輝，卻不容忽視。
白色光點越來越多，且漸漸匯聚，拚湊出了一個又一個半透明的魂體。
在強大的靈力供給下，魂魄不再懼怕日光，因此顯出了行跡。
這些魂體都閉著眼睛，漂浮在濃鬱的靈氣之中，接受著道法的滌蕩，洗淨前塵執念，等著進入輪回。
驀然間，一個魂體脫離了大部隊，朝著柳玉煙的方向飄了過來。然而道場也設下了結界，魂魄隻進不出，他隻能趴在結界壁上，朝柳玉煙露出了笑容。
“哥！”柳玉煙身子向前一傾，那是要奔出去的姿勢，幸好眼疾手快的莊瑤及時拉住了她。
那行為異常的魂體正是柳言，他隔空對著柳玉煙做出了摸頭揉臉捏鼻子的動作，最後朝某一個方向指了指，又對著柳玉煙眨了眨眼睛，便倒退著回到了眾多魂體之中。
柳玉煙咬著下唇，雙膝一軟緩緩跪地：“多謝道長，準許我們兄妹見了最後一麵……”
她聲音很輕，卻依然被掠過的清風送到了單言耳畔。他微微一笑，開始收尾。
濃鬱精純的靈力裹挾著數萬魂體升上高空，在上升的過程中漸漸消失不見。直到最後一個白色光點隱沒，法事終於結束。
力竭的道長們拄著劍喘息了一會兒，便一個個盤腿打坐開始調息。
而在陣法中心的單言更是直接癱在高台之上，還是莊瑤一個箭步衝上去將他扶著坐起來，才勉強擺好姿勢進入調息狀態。
待恢複得差不多了，道長們這才站起來理了理衣服，重拾仙風道骨。
柳玉煙帶著親兵們向道長們道了謝，便離開了。
還是那個年輕的親兵好奇問道：“殿下，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去尋王儲與我兄長的屍骨。”柳玉煙平靜地說道：“王儲的刀鞘立在墳前，比較好找。而我兄長……他方才已經為我指明了方位。”
果然，眾人順著當時柳言指示的方向找了半個多時辰後，終於將他的屍骨尋到了。
姬文兆的墳也在不遠處，柳玉煙叫幾個人回營地將帶來的棺槨抬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將二人的屍骨分開放好，合上棺蓋後終於鬆了口氣。
這一切，終於結束了。
柳玉煙等人目的達成，自回魏國不提。
單言這邊，一行人等卻是受到了駐守在此地的秦軍熱烈地款待。
凡是當兵的，戰死沙場那是最好的歸宿。今日那些被超度的英魂，便是這些軍士們未來注定的結局。
因此，他們都很感激單言等人的付出。畢竟不是所有修道者都有這份心思，集結師兄弟不遠千裏到此，隻為辦一場幾乎無人觀看的法事。
單言等人推脫不過，隻好在駐地住了一晚，享用了踐行宴後才踏上了回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