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相望
姬文兆與柳玉煙的悲劇，使餘徹夜難寐。以己度人，若餘與莊瑤之間亦是如此結局，哀哉痛哉，淚如雨下，思緒難以為繼。
——《解逸手記》
即便心中有了猜測，柳玉煙卻不打算立即與姬文兆相認。起碼要多觀察觀察，確認一下姬文兆如今的狀況才行。
是以，柳玉煙故作疏離道：“在下雖然想與兄台徹夜長談一番，但無奈奔波日久，眼下人困馬乏急需休整，隻能請兄台明日再來了。”
“姬文兆”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帶著一眾屬下轉身離開了。
待人影走遠，親兵們頓時激動地圍在柳玉煙身邊，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她：“殿下，方才那位真的是王儲殿下麽？”
柳玉煙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現在我還不能最終確認他的身份，但有一點是不會錯的，他與文兆之間一定有著深刻的關聯。”
說完，她環視一圈，命令道：“好了，眼下最要緊的是抓緊時間休息。今天晚上所有人分四批輪流值夜，尤其要注意那邊的動向。我跟小趙他們組一起守第一班你們先去睡吧。”
這幾天晚上但凡露宿野外，柳玉煙都是跟親兵們一起守夜的。
起初大家還不太自在，想要她去休息，可柳玉煙卻說她是王儲妻，自然要事事向王儲看齊。
姬文兆愛兵如子、凡在軍中必與眾軍士同吃同睡從不搞差別待遇的名聲那是人盡皆知的，柳玉煙這樣一說，親兵們也就不再勸了。
這幾天相處下來，親兵們對柳玉煙的好感那是蹭蹭蹭往上竄。最開始宮門一見，親兵們還有些茫然。隻是聽說這位是王儲殿下的未婚妻，對她的深情不移有些敬佩罷了。
可相處過後，見識到了柳玉煙不輸男子的騎術以及進退有度的風範，親兵們不得不承認，柳玉煙與普通的閨閣小姐不同，是真正有資格與王儲殿下比肩之人。
令人遺憾萬分的是，一對有情人已是陰陽相隔。
然而本以為已成定局的悲劇結局今晚卻出現了轉折，一眾親兵們皆是興奮不已。
尤其是與柳玉煙一起值班的那幾個，一會兒偷偷看看柳玉煙，一會兒又看看“姬文兆”離開的方向，時不時發出幾聲嘿嘿傻笑。
柳玉煙怎可能察覺不到？便是再遲鈍，他們傻笑的聲音也是能聽到的。但柳玉煙並沒有出言製止，事實上，連她自己都不受控製地頻繁盯著那個方向出神。
文兆，真的是你麽……
柳玉煙從懷中摸出了一根做工精致樣式簡單的玉簪，這是姬文兆親手打磨的，對她來說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她不斷摩挲著溫潤的玉簪，眼中第一次有淚光閃動。
不敢期待、不敢奢望，隻怕麵對的是另一個殘忍的真相。柳玉煙已經無法承受再一次的失去了。
遠處，“姬文兆”坐在自己的刀鞘旁，也望著柳玉煙的方向。他直覺這個人與自己有著莫大的關聯，可空白的記憶卻讓他無法確認。
這漫長的一夜，就在兩人的遙遙對望中，靜靜流淌而過。
——
當曙光乍現，“姬文兆”忽然出現在了柳玉煙等人的營地之中。
值班的親兵嚇了一跳，猛地站起來正要說話，卻見“姬文兆”將食指貼在唇邊，輕輕地“噓”了一下。
他不想打擾了柳玉煙的清夢。
親兵們彼此對望，終究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故此，當柳玉煙從營帳中走出來時，便見到“姬文兆”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她。
柳玉煙心頭一動，正要開口，忽然聽到一道清朗男聲傳來：“終於找到你了。”
眾人齊齊回頭，“姬文兆”更是反應激烈，直接擺出了攻擊的姿勢。
“誒~莫要緊張。”來者正是單言與莊瑤。單言收起飛劍落地後，抬手朝著“姬文兆”的方向壓了壓：“敵意不要這麽大嘛，貧道可是來幫你們的。”
柳玉煙心中有了些猜測，開口試探道：“莫非這位道長便是傳說中那位解逸道人？”
“傳說？哈，不敢當不敢當。”單言甩了下拂塵：“不過是小小道士罷了。”
見他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柳玉煙便放下心來。單言是正統的道界中人，行事自有分寸，且絕對不會與凡人為難，故此柳玉煙並不擔心。
她反而對單言口中的幫忙十分在意：“不知道長所說的幫忙……是何意啊？”
單言示意他們看向自己身後，眾人順著看過去，竟見到一群與單言同樣打扮的道士在遠處忙碌著，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莊瑤最不擅長賣關子，見單言不直說，她便好心解釋道：“單言帶了好多師兄弟來，要辦一個最盛大的道場，來超度此地英靈呢！”
魏國眾人聽聞無不流露出了感激的神色，柳玉煙更是抱拳行禮道：“道長大恩，我魏國自不敢忘！”
“貧道不過是隨心而為罷了。”單言看向一旁呆立的“姬文兆”，邊打量，便露出驚奇的神色：“這樣的化形貧道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你那刀鞘好似隻是凡物，與刀身並非一體，這樣卻能解釋得通了。”
柳玉煙猛然想起，若是要超度英靈，那文兆豈不是也……她看了看“姬文兆”，走上進前來對著單言低聲說道：“不知道長可否借一步說話？”
單言點了點頭。兩人往旁邊走出了幾步，莊瑤亦步亦趨地跟上。柳玉煙不禁看了她一眼。
“無礙，莊瑤是貧道親近之人，沒有什麽是她聽不得的。”單言掐了個隔音的法訣：“咱們三人周圍已經布下了隔絕聲響的結界，姑娘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柳玉煙抿了抿唇，先交代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在下姓柳命玉煙，是魏國儲君的未婚妻。魏軍將領柳言，是我大哥。在下此番離開王城遠赴此處，正是為了將亡夫與兄長的屍骨帶回家鄉安葬。”
“難怪。”莊瑤說道：“我還在想這裏怎麽會還會有人，而且還是像你這麽好看的妹妹。”
柳玉煙輕輕笑了一下，沒有順著莊瑤的話往下說，而是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原本收到了文兆戰死的消息，舉國悲痛，可方才道長也看到了，文兆怎麽會……道長此次前來，就是為了超度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