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醒悟
攻伐四起禍不休，一人將相萬人愁。
哪得官民雙全法，直教英雄早白頭。
——兮遙
單言將邊關之事詳細寫在信中，並抄了多份，除了給三衍觀送去了一份之外，在魏國那邊久居的道界前輩們他也去信告知了。
其他前輩們子崇道人自會在下次道界聚首時告知，但魏國的前輩們因著某些大家都懂的關係，單言還是得單獨解釋一番。
將信件全部送出後，單言又在家裏調息了幾日。那日他不止超度了姬文兆一人，還將他的二十幾位親兵一並超度，並且用的是最耗靈力的法子。
將疲憊消除殆盡後，單言睜開了雙眼，略微活動了幾下筋骨，開始製作陣法符牌。
他打算再去邊關一次，這回要布置一個大一些的陣法，好將戰士們的亡魂全部超度。
這麽大的事兒單言一個人自然是辦不來，因此他在信中還囑咐清逸師兄多帶些人來助力。
將需要準備的東西全部準備好後，單言敲了敲莊瑤的房門。
小懶貓大概是真的累著了，最近幾日吃了睡睡了吃，總是與她保持一致的淩風都因此胖了不少。
睡眼惺忪的莊瑤打著哈欠來給單言開了門：“什麽事兒啊？”
單言說道：“上次在秦大人府中時，惠將軍的筷子掉落方位有些異樣，我便起了一卦。當日說是沒什麽大事，但還是得走上一遭。”
莊瑤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好奇道：“是什麽事兒啊？”
“邊關英魂有異狀。”單言解釋著：“通俗來講就是他們執念太深，導致怨氣不散，魂魄滯留人間，久了容易出事。”
莊瑤卻覺得有些無聊：“不就是鬧鬼麽……一點兒都不新鮮。”
單言微微一笑：“但這一次，我請清逸師兄多帶些人來，準備辦一場近百年來道界最大的超度祈福法事。若是錯過了這一遭，再想看到可就難了。”
“有這麽誇張？”莊瑤在去看法事和繼續睡覺中艱難地抉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去湊熱鬧：“那我跟你一起去。”
還在睡夢中的淩風就這樣又被塞到了秦府。
這一次照例是先到三衍觀，與清逸道人等人匯合後，才又出發前往邊境。
像是給十幾萬人超度這種大事，除了要給道界報備之外，也得通知相關的兩國。秦王嬴駟與單言相熟，自然是知會一聲便可。但魏惠王與單言可是毫無關係，需得另行通知。
既然都要通知，單言索性將閻天工的事也寫在了信中，並直言不諱地警告魏惠王若有下次，恐連他都會受到道界責難。
與這封信同時送到魏惠王手中的，還有魏國久負盛名的子華道人的手書，內容大抵相同，但子華道人的語氣可就沒單言這麽客氣了。
此時才知道自己究竟釀下多麽大的禍事的魏惠王冷汗涔涔後怕不已的同時，終於無法推諉過錯，痛苦地意識到，是他一手將姬文兆推向了死亡的深淵。
就連魏國的基業都險些毀在他手中。
這樣的認識可謂是給了魏惠王一次空前絕後的巨大打擊，甚至比剛收到姬文兆死訊那一刻更甚。
他揮退左右，一個人在殿中枯坐了一個下午，在日暮時分忽然走出殿門，讓侍官傳召柳承安。
柳承安，即是柳言與柳玉煙的父親。
他以最快的速度入宮之後，與魏惠王秉燭促膝徹夜長談。
第二日，魏惠王便遣散了後宮，除了育有子嗣的後妃被留了下來，其餘女子皆被送出了宮。年紀大的便送到道觀中修行，年紀輕的被恩準再嫁，送回了家中。
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傳達出了一個準確的信號——魏惠王已經醒悟了。
秦王宮中，嬴駟收到消息，看著魏國的方向輕蔑一笑：“若是姬文兆還活著，聽到這種消息孤還會緊張些許。可惜，最具威脅性的儲君已經被你親手害死，就看現在剩的那些歪瓜裂棗……魏惠王，越發老邁的你，還能清明幾年呢？”
——
“殿下，你看那個方向……是不是有人？”
夜色降臨，柳玉煙等人紮好營帳以備晚上休息，剛剛將篝火升起，被派去尋找柴火的親兵便匆忙小跑著回來，湊到柳玉煙身邊低聲說道：“殿下，方才我去那邊撿拾枯草，卻發現遠處人影憧憧，似乎有人往這邊過來了。”
柳玉煙眉心緊蹙：“莫非是秦軍發現了咱們的蹤跡？”
她轉身下令：“穿好戰甲拿起武器，隨時準備戰鬥！但若是對方並無敵意，也不可率先攻擊。我們此番隻為帶回儲君殿下的屍骨，決不能節外生枝，可記住了？”
親兵們各個低聲應是，聚集在柳玉煙周圍，警惕地望著那些漸漸走近的人影。
站在最前方的那個親兵第一個看清了來人的麵貌，恍惚中失聲叫道：“王、王儲殿下？”
那人緩緩從黑暗中現出身形，火光映在他英俊的麵龐上，正是姬文兆！
柳玉煙有片刻的怔愣，卻又極快地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聚攏了親兵，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姬文兆”仔細地端詳著柳玉煙的麵容，隻覺十分的熟悉，心底甚至湧出了許多陌生的情緒，令他難以分辨。
但他總歸是知道，眼前的女子應當是可以親近之人。於是“姬文兆”乖巧回答道：“我是姬文兆。”
柳玉煙的心幾乎快要從胸膛中跳出來，難道文兆真的沒有死，一切都是那群逃兵杜撰的？
可與此同時，柳玉煙也清醒地意識到，若對方真的是姬文兆那他絕對不可能不認識自己。雖說對方眼神中透露出親近之意，可那份陌生的感覺不似作假。
柳玉煙再次開口：“這裏荒無人煙的，你在這兒做什麽？還有你身後那些，都是什麽人？”
“姬文兆”回頭看了看：“他們都是我的手下。至於我為什麽在這兒……”
他苦惱地偏了偏頭：“我也不知道。一睜開眼，我就站在這裏，心中隻知道我叫姬文兆，還有，我好想在等一個人。可是其他的，我就想不起來了。我把他們叫出來，是想要他們幫我一起想，可惜，他們似乎連話都不會說。”
柳玉煙握緊了腰間的佩刀，一個看似荒謬的猜想在她腦中瘋狂轉動著。
也許，最不可能的，便是最真實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