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陽謀
文兆並非野心勃勃之人，王上對他的懷疑不過是出於對自己已經年老、而文兆卻年富力強，對他的王權產生了威脅罷了。
他卻不知，若非文兆仍秉持著對他的一片敬愛之心，這王位早該易主。
——柳玉煙
子夜，魏國王城。
身著夜行衣的人影悄悄摸進了一處院子。不多時，主人臥房中掌起了燈。
“是主子的命令？此番有何指示？”
“都在信中了。”
接著是竹筒碰撞和布料摩擦的聲音，安靜了片刻後，對話聲再起。
“我知道該怎麽做了，你速去將此消息傳給宮中那幾位。記得一定要加倍小心，魏王老頭近日不知又受了誰的攛掇，宮內布防嚴密得緊。”
“放心吧，我這潛行的功夫你還信不過？這便去了。倒是你莫要忘了在那劉老頭麵前多提提此事。”
人影再次閃身而出，離開了這座院子。主臥中的燈火熄了，暗潮卻才堪堪湧起。
第二日，天色剛蒙蒙亮，王城中的一眾官員便爬了起來，穿戴整齊地在議事殿前候著。
岑啟如往常般與劉凡閑聊幾句，以此打發時間。
“王上近日一直在為王儲殿下抗旨不尊的事情大為光火，”岑啟輕輕搖了搖頭：“我看啊，今日殿上，咱們又要吃瓜落了。”
劉凡歎息一聲：“可不是麽，偏偏這前線太遠，即便王儲殿下抗旨，王上也無可奈何。”
“我看，也不盡然。”岑啟隨口說道：“派個人過去看著點兒不就完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劉凡沉吟片刻：“岑大人的意思是，請王上派監軍去往前線？”
“沒錯。”岑啟點點頭，隨即又打量了劉凡幾眼：“我看劉大人就很是坐監軍這個位子，這滿朝文武誰不知劉大人最近正是得王上心意之時？”
劉凡雖說是寵臣，卻還是有腦子的，此時還在猶豫：“可若說與王儲殿下做對，那將來……”
岑啟卻低低嗤笑了一聲：“王儲？說句大不敬的話，就衝王上如今對王儲殿下的態度，這未來的繼任者是誰，可還真不一定呢！依我看，還是得王上心最為靠譜。”
“岑大人說得對。”劉凡果真是存了這番心思的，輕易便被岑啟給說動了：“那某就試著勸勸王上？”
岑啟連忙表明態度：“劉大人若真有此心，待會兒殿上，弟願為馬前卒，替劉兄把路給鋪好咯。隻盼劉兄來日青雲直上，莫忘了弟弟才是。”
劉凡被捧得洋洋得意，滿臉仿佛自己已經高升的笑意：“好說好說，那為兄便在此提前謝過啟弟了。”
岑啟笑眯眯地應著，心中卻暗暗“呸”了一聲，腹誹道：什麽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還高升？此番王儲必定戰敗，到時他這監軍……嗬嗬，怕也是得不了好的！
魏惠王雖說行事荒唐了些，但這該握在手中的權勢那是一刻也不曾放鬆的。
待百官入殿，侍官宣布今日議事開始之時，魏惠王便眸光沉沉地掃視著底下站著的眾人：“諸位愛卿，今日可有本啟奏？”
劉凡不由得緊張地看了岑啟一眼，見他果然出列，心下稍安。
隻聽岑啟行禮道：“王上，臣有本奏。”
魏惠王不自覺地挑了下眉：“哦？愛卿有何事啊？”
“王上，臣以為，王儲藐視王威、拒不聽令，實乃不敬王、不孝父之行為。王上雖寵愛王儲殿下，也不該如此放縱。”
魏惠王也正為此事煩心，故而來了些興趣：“那愛情以為，本王應當如何做？”
岑啟一直恭敬地彎著腰，語調平穩：“臣不敢擅自替王上做決定，隻是有一提議。既然王儲殿下不遵詔令，想必是因軍中無人監督之緣故。若王上能派一得力之人前往監軍，豈不大善？”
魏惠王沉吟半晌，最終未能做出決定。他並不傻，知道一旦他派出監軍，那等於是徹底割裂了與姬文兆之間的信任。他可以不信任自己兒子，姬文兆卻不能不信任他，故而十分猶豫。
劉凡見狀有些心急，正要出列再勸，卻被岑啟以眼神製止。想到這畢竟是岑啟出的主意，劉凡隻好按下心中焦急，暫時等待。
此事以魏惠王一句“茲事體大，容後再議”作為暫時的結局。
散朝以後，劉凡將岑啟拉至角落，質問道：“方才殿上，岑大人為何不讓我再勸？”
岑啟心中笑他吃香難看，麵上卻慢悠悠解釋道：“劉兄莫急，此事畢竟代表著王上對儲君的最終態度，豈可如此輕易做下決定？不過，若有人再給王上吹吹耳旁風，以王上近些年的表現啊，應下那是遲早的事。”
劉凡眼前頓時一亮：“啟弟的意思是？”
用得上他的時候就是啟弟，用不上就是岑大人。岑啟心中冷笑，臉上卻分毫不顯：“劉兄隻需靜待時機便是。”
當晚，魏惠王還在思考今日殿中岑啟的提議。
難得被冷落的美人自是不依，靠在魏惠王的肩膀上向他吹氣：“大王~妾盼了這麽久才把大王盼來，怎麽您卻一動不動在這兒坐著……”
魏惠王一把捉住美人往他衣襟裏探去的酥手：“本王這不是正心煩著。”
想了想此事也無需隱瞞，魏惠王便將大殿上的事模糊地說給了她。
“哎呀，這有什麽好煩心的。”美人嘟著嘴：“大王是君，王儲殿下是臣；大王是父，王儲殿下是子。這君臣父子的關係擺在這兒，大王隻是派個人去監督監督，又不是要奪了他的權，何苦猶豫至此？”
魏惠王一琢磨，好像確實是這個理兒。他才是魏王，若行事處處受到製肘，要考慮那麽多後果，那還算什麽王？
美人見他神色鬆動，便知自己成功了，當下不給魏王更多思考時間，隻往他身上撲：“妾身可是想死大王了……”
嬌滴滴的美人兒這麽一撒嬌，魏王頓時魂兒都飛了，骨頭酥得徹底，哪兒還有功夫想別的。
不出岑啟所料，第二人議事殿之上，魏惠王便問起了監軍人選。
眼見劉凡立即毛遂自薦，岑啟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且讓你得意一些時日，待儲君戰敗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