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卦象
卜者，一時之運也。人之天命，大勢雖定，細節卻多有變化。一朝無心之舉導致未來卦象大變者，不計其數。
——《三衍記事》
單言麵沉如水。上次他掐指一算，算出的隻是此戰粗略的走向和最終的結果，卻不能看清其中的細微之處。
此次他用龜殼起卦，竟看出了一絲危機，且這危局正在不斷擴大。
前線究竟出了何事，才會導致卦象突變？單言沉吟了一下，當即對莊瑤說道：“雖仍是吉卦，卻暗藏凶險。我知道你能用貓來傳遞消息，隻是不知能否傳到河西走廊？”
莊瑤見他如此嚴肅，不由跟著肅穆起來。她思考了一下路線，點頭道：“我之前四處遊曆，也結識了一些山間精怪，應該可以成事。”
單言得了莊瑤的保證，便也不再拖延，立即取出一根手指細的竹筒，在麻布上快速寫了幾句塞入其中，封好後交給莊瑤：“一定要保證這竹筒能交到公孫先生手中。”
莊瑤鄭重點頭：“放心，交給我了！”
話音剛落，她便飛身而去。
單言也換上了法衣，握起了拂塵，進了秦王宮。
“單道長，如此急著見孤，可有要事？”嬴駟剛剛用過午膳，正準備小憩一會兒卻被單言給攪和了，這會兒麵色並不好。
單言可不管嬴駟臉色好不好，直入主題道：“貧道在家中起了一卦，發覺前線戰事有變，軍情緊急，故而來報。”
這一下，嬴駟的瞌睡都被驚跑了。他麵色一變：“道長可知謊報軍情的後果？”
單言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原本這次戰事與貧道無關，更無利益牽扯，隻是此次恐涉及到不可控的力量滲入，貧道這才看重。”
“不可控的力量？”嬴駟略一沉吟別聽懂了單言的言外之意：“道長的意思是，恐怕魏國那邊會有高人相助？”
單言點頭道：“正是。秦王有所不知，道界自有道界的規矩，這兩國戰事，絕對不是修道者可以輕易插手的。故此貧道前幾日並未露麵。然而若魏國先行越界，那麽這除去不懂規矩之人，便是貧道的分內之事了。”
嬴駟也不覺得單言會在這種事上騙他，當即走下王位朝單言一拜：“如若魏國真的動了這般心思，孤在此請道長能襄助秦國，救救前線數十萬軍士！”
這話不用他說，單言也會出手，否則他就不會入宮告知了。
但貿然插手，名不正言不順的話，以嬴駟多疑的性子怕是會把單言記恨上。因此單言此次入宮，就是想得到嬴駟的明言首肯。
秦王這一禮，單言並沒有避開，而是回以道禮：“請秦王放心，誅殺壞了規矩之人乃是修道者共同的任務，貧道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兩人互相擺明了態度，皆是放心不少。單言也不久留，告辭而去。
嬴駟沉沉地歎了一聲：“隻盼是單道長太過小心……”
——
卻說莊瑤離開之後，出城叫了隻野貓，用喵語對它囑咐了幾番後，將那竹筒鄭重地托付了出去。
莊瑤身為雙尾貓妖，這些年來到處闖蕩還是結了不少善緣的，這種傳個消息的小事，自然不難辦到。
隻是她到底還是放心不下，站在城外看著野貓消失的方向愣了許久，這才拖著沉重地步伐回來。
單言此時也已回府，甚至比莊瑤還要早一些。他甚至莊瑤的心思，故而輕聲安慰道：“你放心，方才我已經入宮與秦王達成了共識，若魏國那邊請了不該請的人出手，那我自會趕赴前線對敵。若不是此種危機，相信公孫先生戎馬一生，也自有辦法應付。”
單言與公孫衍在各自領域中的能力那都是拔尖兒的，莊瑤自然相信，此時麵色好了不少。她想了想說道：“恐怕還是得知會姐夫一聲。”
秦舒此次是作為公孫衍等人最大的後勤保障的存在，前線出事，他若不知隻怕到時難以馳援。單言點頭道：“我去秦府一趟便是。你若不放心，可要一起？”
莊瑤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待入了秦府，將此事告知秦舒，他初時也是無比憂心，後來卻露出了一絲笑意。
莊瑤對此十分不解：“姐夫，你笑什麽啊？”
秦舒是不想將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說給莊瑤聽的，隻怕空汙了她的耳朵，故而擺擺手笑道：“瑤瑤，你且看著吧，便是公孫兄接到這條消息，也會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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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前線軍中，公孫衍與惠琴心、濮正誼正在議事。
公孫衍先將密報告知二人，隨後問到：“對於這條消息，你們有何看法？”
惠琴心與濮正誼你一言我一語的，將公孫衍考慮到的幾點都說了出來，並不差多少。
公孫衍滿意點頭：“不錯，你二人進步很大。那麽眼下我們要做的，就是擴大好處、縮減弊端。”
隻說了這麽一句，公孫衍便停了下來，等著看兩個學生的反應。
濮正誼是被公孫衍誇過素有急智的，眼下也是第一個反應過來，接著說道：“學生認為，姬文兆最大的優勢不過是在於他對魏軍的掌控。隻要能破解他的全麵掌控，那這優勢也就變成劣勢了。”
而惠琴心雖然慢了一步，考慮得卻更多一些：“眼下我們可以利用姬文兆違抗王令這一點，繼續擴大魏惠王的疑心。若能刺激得魏惠王派一位監軍過來……”
她撲哧一笑：“那姬文兆的臉色一定很精彩！”
公孫衍心中十分快慰，他看著惠琴心與濮正誼這番配合，仿佛重新回到了當年與秦舒聯手拿下河西走廊的時候，眼中多了幾分柔和。
“既然你們拿定了主意，那麽此事，便交給你們去辦吧。”公孫衍笑著說。
惠琴心被公孫衍話中之意驚得瞪大了眼睛：“先生，您的意思是……？”
公孫衍故作歎息：“我老了，有些事，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像你們年輕人，那麽有朝氣。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惠琴心與濮正誼當即跪地一拜：“學生必不教先生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