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接納
白霜草之餘毒，無法可清。貧道使勁渾身解數，也不過是緩解一二罷了……
——子崇道人
“師弟？”清逸道人開了觀門，卻見單言攜莊瑤站在門口。“莊瑤也一起來了？”
他抵住大門，待兩人走進後笑著說：“怎麽不早早傳信於我，師兄也好給莊瑤準備房間。”
“無礙，莊瑤住我隔壁就好。”單言徑直將魂遊天外的莊瑤帶進了自己的院子。
待莊瑤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坐在床上了。見單言正要離開，她趕緊開口問道：“你清一次毒，要多久？”
單言想了想：“先要藥浴浸泡整整十二個時辰，再輔以針灸刺穴，最後調息……加起來大致兩日左右。”
莊瑤沒想到會這麽複雜，更加認識到了白霜草毒性之霸道。她有些憂鬱：“真的可以完全祛除餘毒麽？”
單言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安撫一笑：“當然可以，別忘了我師父可是道界最厲害的煉丹師。”
莊瑤點了點頭，總算是心安了一點。
單言便轉身出門，卻見清逸站在門前，看向他的目光十分複雜。他將食指比在唇邊，回手關好房門。
“師兄若有什麽想說的，咱們走遠些吧。”單言拉著清逸走出了院子。
清逸倒也配合，由著單言將他帶到僻靜處後才開口：“師弟為什麽不將實情告知莊瑤？”
單言苦笑：“告訴她又有何用？不過是平添一人為此發愁罷了。就算要用苦肉計，這樣也太過了些……隻要我知道，她是在意我的，就夠了。”
“你未免也太容易滿足了些。”清逸不由搖頭：“多跟師兄學學，看，你師侄如今都滿地撒歡兒了。”
單言見他那副得意的樣子，忍不住拆穿他：“可我怎麽記得師兄用了七十年才追到師姐，我如今還不滿七十歲呢……”
“你小子！”清逸伸手掄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敢擠兌師兄了是吧？”
單言捂著頭忽然叫了一聲：“師姐！師兄他又欺負我！”
清逸嚇得一個激靈，連忙轉身向後看，卻沒見人影。他修為比單言還要高出一個境界，要不是被著實懼內，怎麽會上當呢？
單言見他回頭，大笑著甩著拂塵跑了。
在世人麵前，單言是修為高深的解逸道長；在莊瑤麵前，單言是深情款款的最佳良配；而隻有在三衍觀，單言才是那個無憂無慮一心向道的自己。
這世上有太多人守著千張假麵過日子，單言能夠做到每一麵都發自本心已是不易。
他跑到子崇道人的院子前才停下，整理了一下衣著，慢慢走了進去。
“師父，弟子回來了。”
子崇道人正在清點藥材，準備熬製藥湯給單言用來泡藥浴，見他來了也隻是一點頭。隨即又好似想起了什麽，抬頭問道：“為師聽聞莊瑤跟你一起回來的？”
“是。”單言還有些緊張，子崇道人雖說驅除了心魔，但似乎還是對莊瑤存有成見，無法真正接納。
畢竟子崇道人始終認為莊瑤是單言的劫，此前為她煉器作為賠禮已是最大限度的讓步了。
其實對於劫難這種事，單言從前不信，現在還是不信。他從不認為莊瑤是他的劫。自負的天才即便是麵對無可違逆的命運，也不願認輸。
“明天才開始泡藥欲，趁著今日還有些空子，你帶她四處轉轉吧。隻要不搗亂，也不必忌諱什麽。”
單言一愣：“悟道塔也去得？”
“有何去不得。”子崇道人抬頭補了一句：“她又看不懂。”
“這倒是……”單言沒忍住笑出了聲：“那徒兒這就去。”
子崇道人擺擺手，這次連頭都不抬。
心情大好的單言又返回到莊瑤的房間，見她還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由一笑：“在這兒發什麽呆呢？走，我帶你去逛逛。”
這三衍觀莊瑤隻在幾十年前來過一次，還是在殿前就被攔下請出去了。她在此處本就渾身不自在，熟悉的人隻有單言一個，自然緊緊抓住。
莊瑤遂跟在單言身後，由最初的拘謹變為四處打量。
三衍觀在道界四大聖地中算是占地麵積最小的，然而卻處處精致，可見心思。
莊瑤不斷讚歎，她此前見過的最美的建築便是秦王宮了，但因著兩次進宮都沒什麽心思細細觀察，故而腦中並沒有具體的概念。
三衍觀與秦王宮的風格完全不同，處處清幽雅致，充滿道之真意。就連廊邊不起眼的一叢綠竹也有可能藏著悟道之機。
“從小住在這樣的地方，怪不得你修煉速度這麽快。”莊瑤由衷道：“三衍觀果然不愧是聖地之一，即便我是妖族都心生向往呢。”
單言偏頭看向她，眼神一瞬間變幻莫測，卻又無聲沉寂在眼底：“你可以選擇留在這裏。”
莊瑤沒有發現單言眼中的波瀾，卻下意識拒絕道：“不行啊，婉娘快生了，我得回去陪她。如果不是擔心，我才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那麽久呢……”
她還是沒有放棄尋找莊周的轉世。
即便此時此刻，莊瑤身在三衍觀，而單言站在她身側。
單言自然地回避了這個話題，引著莊瑤向悟道塔走去：“走吧，我帶你去悟道塔看看。那是我這幾十年來度過最多年歲的地方，有很多好東西。”
莊瑤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就是那個全城最高的建築？我幾十年前就想去參觀一下了！可惜那次被趕出來了……”
“以後不會了。”單言揉了揉莊瑤的頭：“三衍觀不再會拒絕你。”
這裏是我的家，早晚也會是你的家。
莊瑤乖巧地點點頭，並未細思單言話中的深意。
悟道塔高有五層，第一層比較空曠，隻擺了一些打坐用的蒲團。這裏實在太過冷清，莊瑤疑惑地問：“你們平時就在這裏修煉？”
“是啊。”單言卻早已習慣：“修道本就忌諱被外物所累，若是連修煉時都貪圖享受，怎堪參悟大道。況且，悟道塔地下是三衍靈脈的中心點，在此處修煉事半功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