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餘毒
餘自閉關三日,不見眾人、不聞眾音。雖置身天地之大,仍覺唯餘一人耳。
其間至悲至痛,不可與外人道也。
——《解逸手書》
“因為他長得很像莊……”莊瑤說到一半兒及時止住:“不對,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趙惠故意做出一副很受傷的樣子:“我們不是朋友麽?既然是朋友,見你有需要,我自然是想幫上一幫的。在幫忙之前問一問緣由,難道不應該?”
莊瑤狐疑地看了趙惠一眼,嘴裏小聲嘟囔:“可我覺得沒那麽簡單……算了,反正今天也跟丟了。我要回去了。你如果想知道,那就跟著來吧。”
莊瑤帶著趙惠往家走,才到門口就看見單言帶著水清回來,四人恰巧在門口相遇。
“你回來了?”莊瑤先是一喜,待看到單言身後的水清之時,欣喜全部變了味兒:“你們怎麽一起回來的……?”
單言一時也無法解釋。之後的計劃還需要紅韶配合,他不能這麽早就暴露了自己跟紅韶的關係,因此沒法對莊瑤明說他們隻是在紅韶那裏碰上了。
況且莊瑤身後還跟著趙惠,想到自己不在的這些天莊瑤日日都要去跟蹤那可疑的男子,半點不曾表露出對自己擔憂,單言心頭的火氣也上來了:“你同趙公子不也是一路?”
莊瑤一噎,賭氣拉過趙惠強行把人扯到自己身邊:“是啊!我邀請他來做客,怎樣?”
“帶人回來,是不是該問過我這個主人的意見?”單言被莊瑤那故作親密的動作氣得想都沒想便頂了一句。
“你這是在說我鳩占鵲巢咯?”莊瑤認了這麽久的字,也會說些文鄒鄒的話了,雖然用錯了詞,但她心中的怒氣可是不做假的:“既然如此,我現在就走!”
“莊姑娘!”水清早在遠遠看到莊瑤的時候就產生了不好的預感,平時莊瑤是不會這麽早回來的,誰知道偏偏今日被她撞見!
單言整個人也怪怪的,這次回來似乎陰鬱了不少,兩人果然一見麵就吵架,水清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怕單言又要說出什麽刺激莊瑤的話來,水清此時也顧不得演戲了,趕緊上前一步拉住莊瑤:“莊姑娘,道長與我不過是恰巧在路上碰見才會同行,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我說什麽了麽?”莊瑤氣極反笑:“你與他走在一處,同我又有什麽關係?何況你這麽急著幫他解釋,你又是什麽身份,能代表單言說話了?”
水清一時失措,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單言此時倒是清醒過來,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對趙惠說道:“趙公子事先拜托貧道製作的護甲,如今已經完成。貧道自會擇一良辰吉日將其送到趙公子府上。至於眼下,貧道還要處理家務事,恕不遠送了。”
趙惠本不想離開,他還想借此機會與莊瑤多親近親近。奈何眼下對他來說,無疑是護甲更為重要一些。單言隱含威脅之意他怎麽可能聽不出來,當即拱手道:“既如此,趙某便先告辭了。”
此前他雖未曾說話,但一直站在莊瑤身邊。如今趙惠要走,莊瑤隻覺慘遭“戰友”拋棄,一時遷怒於他了。
單言將莊瑤的反應看在眼中,心知無論以後如何發展,莊瑤都不會再選擇趙惠了。貓妖記仇的性子,可是在莊瑤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一句話斷了情敵的後路,對方還毫無所覺。總算有了件開心事,單言鬆了口氣,對著莊瑤說道:“你可知我為何會消失三日?”
莊瑤還在氣頭上:“與我何幹!”
單言自顧自地說下去:“多日來,我修為不得存進。起初我以為是心境的原因,可回到三衍觀與師父討教一番後,才從師父那裏得知,是因為我身上白霜草的餘毒未清。”
“什麽?!”莊瑤大驚:“這怎麽可能?當初我可是送去了整整兩株冬日青啊!”
單言推開院門:“進去說吧。”
莊瑤點點頭,抬腳就往院子裏衝。
水清暗暗給單言比了個佩服的手勢,後者微微一笑。
“好了,現在能說了?”莊瑤急切地拉住單言的袖子:“你的身體到底怎麽樣?難道那兩株冬日青被誰私藏了,沒給你用?還是說……”
眼見莊瑤的思路往陰謀論上越跑越偏,單言雖然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但也不願見到她誤會自己的師兄弟,連忙解釋道:“沒有你想得這麽糟糕。原本有你那兩株冬日青,應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奈何師父不知我的狀況,白霜草的毒經過一次換血壓製已經深入骨血,即便用再大劑量的解藥也難以根除。起初是沒什麽大礙,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餘毒滲透了我的經絡,才會導致我修為不得寸進。”
莊瑤隻知道當初是單言救了自己,至於他是怎麽做到的,莊瑤並不清楚。眼下聽到關鍵詞,她驚呼一聲:“等等,換血?換血是怎麽回事?你說清楚!”
單言苦笑:“當初你中了白霜草之毒,半刻也不得耽擱。況且我師父一向看你不順眼,我料想他必定不願救你。情急之下,我隻好用了師門秘術,將你身上的毒血轉移到了我的體內。我修為比你高,尚能壓製一段時間,能撐到師父救命。”
莊瑤咬著下唇,麵露內疚之色:“原來如此,怪不得當初你要用兩株冬日青才能解毒……那現在呢?餘毒可清了?”
單言搖頭歎息:“沒有。即便是以師父之能為,也想不出辦法在短時間之內拔除,隻能循序漸進。”
水清忍不住插話道:“聽你說,餘毒已經滲入經絡,那拔除的時候也一定很疼吧……”
單言心中暗道水清接得好,表麵上卻不動聲色:“還好,尚能忍受……”卻悄悄把手往袖子裏縮了縮。
莊瑤眼尖,一下就發現了單言的小動作,擔心之下一把拉住他的手翻開掌心。隻見單言兩手掌心指甲痕跡又深又多,有好幾處都結了血痂,不必多想便能猜到這是他極度痛苦之下留下的痕跡。
莊瑤的眼圈兒瞬間便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