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錯棋
話本裏寫的那些故事，我覺得不太對勁。若是王公貴族，出門一定是帶著幾百號仆人，怎麽會故意隱瞞身份，還喜歡上平常女子？一定是假的。
——《莊瑤的書》
眼見趙惠離開了，公孫衍也告辭，單言立即拉著莊瑤回了家。剛一關上門，他就拉著莊瑤細細盤問，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莊瑤被迫回憶了一下與趙惠相遇的整個過程，說完後疑惑地看著單言：“你覺得趙公子有問題麽？可公孫大哥跟他是朋友，就算你不相信趙公子，也應該相信公孫大哥啊。”
單言歎了口氣，此時他也沒法跟莊瑤說趙惠的真實身份。趙惠特地喬裝出門，連公孫衍事先都不知情，那擺明了就是不想讓莊瑤知道。莊瑤又是個不善掩飾的，若是知道了趙惠的身份，肯定不會像剛剛那麽自在地與他相處。
按莊瑤描述的情形，趙惠被她不留情麵的話懟得直接送出了名貴的羽扇，卻絲毫沒有動氣的樣子，可見他要的就是莊瑤毫無芥蒂的樣子。
其實這一點倒是單言多慮，莊瑤根本不在乎這些俗世裏的規矩。即便是趙惠今日以真實身份與莊瑤見麵，她的態度也不會有分毫不同。頂多會惦記著秦舒和公孫衍尚在朝中，收斂一些罷了。
總而言之，趙惠明顯對莊瑤十分感興趣，這並不是什麽好事。而單言明明跟莊瑤站得那麽近，卻還是被人潮衝散。想起那聲引起人潮洶湧的呼喊，單言始終覺得這裏麵有著趙惠的手筆。
想到這兒，單言憂心忡忡，幾次想要開口囑咐莊瑤幾句，卻又忍住了。
莊瑤沒在意他糾結的模樣，自顧自念叨著：“既然一會兒公孫大哥要跟趙公子一起來，那我要不要做幾道菜呢……”
“別！”單言及時攔住她：“……我來做菜就是了，你去照顧淩風吧。”
本來趙惠就對莊瑤很好奇，若是在被他多發現一些莊瑤的優點，那還得了？更何況，即便沒有趙惠，公孫衍看莊瑤的眼神中藏著什麽，單言也不是看不出來。
莊瑤樂得清閑，抱著淩風往回走。方才幸虧淩風是與單言在一處，不然怕是會被人擠到。它還這麽小，絕對是不能受丁點兒傷的。
晚飯時辰才剛到，單言將最後一道菜端上了桌，趙惠和公孫衍便相攜而來。
單言與二人打過招呼，莊瑤也抱著淩風走了出來。今日天公作美，單言便把菜都擺在了後院兒的亭子裏。亭子四麵垂下密實遮風的暖帳，亭中燃起炭爐，十分溫暖。
趙惠屏退左右，與單言等三人進入亭中坐下。單言立即敏銳地發現趙惠看莊瑤的眼神略有些怪異。
這事兒還得從半天前說起。
公孫衍與莊瑤分別後，並沒有直接回府，而是直接進了宮。他自然也看得出趙惠對莊瑤不同尋常的態度，無論出自哪一方麵的原因，公孫衍都決定阻止這件事。
於是，當公孫衍站在大殿之中，趙惠，或者該稱呼其為秦王嬴駟，還沒來得及換過衣服。
“公孫愛卿，如此急著見孤，可是有什麽要緊事？”嬴駟問道。
公孫衍“噗通”一聲跪下：“臣要說的事，請王上屏退左右。”
嬴駟雖然疑惑，但也允了，連一直跟在他身邊隱秘處的暗衛也退開了足夠的的距離：“現在可以說了？”
公孫衍結結實實地磕了一個響頭：“請王上治臣欺君之罪！但，請先讓臣把話說完！”
嬴駟雖然有些不耐，但仍好聲好語地勸道：“愛卿何必如此，快快起來，無論何事，慢慢說便是了。孤早說過私下裏不必如此多禮。”
“臣方才在宮門口說莊瑤是秦夫人的遠親，實在是因人多口雜，不得已之舉。其實莊瑤的身份並不如臣所說的那麽普通。”
“哦？”嬴駟皺起眉頭：“詳細說來。”
“不知我王可還記得解逸道長曾經說過，他養了一隻貓？”
“你如何突然說起這個？莫非……”嬴駟心中隱隱有了猜測：“莫非，莊瑤她……”
“正是！莊瑤實則是一隻修煉成人的貓妖啊！為王上您的安全考慮，請王上莫要再隱瞞身份與她見麵！臣妄議王上行事，甘願受罰！”公孫衍這幾句話聲音雖不大，但著實鏗鏘有力。
嬴駟知道公孫衍是擔心自己的安全，故此也不起疑，隻是問道：“既然那莊瑤是貓妖，那你又如何得知？”
“不敢欺瞞王上，臣初入軍時，曾為莊瑤所救，故此感念其救命之恩，便一直與之來往。那時秦舒也在軍中，一來二去便也認識了莊瑤。而他的夫人更是多次承莊瑤尋藥之恩，二女便成了密友。”
公孫衍這一番話真真假假，完全把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在他這一番解釋之下，秦舒和婉娘都成了被連累的。
隻因嬴駟心思難測，萬一惱他知情不報，他一人死，總好過秦府公孫府賠上兩大家子。
嬴駟聽後久久不語，就在公孫衍越來越心驚之時，卻聽上首一聲輕歎：“公孫愛卿，你起來吧。孤知道你這一番話是為了孤著想，但莫要再對外人言。否則，若有人上書請求治你一個欺君之罪，孤也保不了你。”
公孫衍聽了這番話，一顆心緩緩沉入了穀底。他最不想見到的局麵，怕是依然躲不過。
果然，嬴駟又說道：“在宮外，孤不是秦王嬴駟，而是與你交好的富家公子趙惠。公孫愛卿，你可知這秦王二字有多沉重？難道孤、難道我就不能做一回真正的自己麽？莊瑤既然不是俗世中人，又秉性善良，愛卿就不要再擔憂什麽了。”
公孫衍的心徹底涼透，他緩緩叩首：“臣，遵旨……”
原本想著曝光莊瑤的身份，讓秦王對她產生懼意，沒想到反而激發了嬴駟的叛逆心理。
的確，莊瑤世外之人的身份，反而更容易令嬴駟產生好奇，也更令他放心。公孫衍單單料錯此處，導致滿盤皆輸。
公孫衍心中苦笑，這可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莊瑤的腳，他卻覺得比砸了自己的腳還痛。
事到如今，隻能寄希望於單言能保護好莊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