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趙惠

  儺舞,乃是國儺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國儺分為儺儀、儺歌、儺舞、儺戲四個部分,其中,儺舞又貫穿始終。


  ——《解逸手記》


  宮門前果然人潮洶湧,這是因為秦王已經昭告子民,第一天的祭祀他會站在台上與子民共祭。但說是這麽說,其實秦王也隻是最開始的時候露個麵兒,說一番勉勵的話便又回去了。


  單言他們出門的時候,恰巧碰上秦王回宮,因此並未見到百姓們山呼萬歲的場景。


  他們倒也不在乎,莊瑤反而對宮門前擺著的五條長長的桌子感興趣。那桌子上放的都是供人取用的冷食,不少百姓正圍著桌子大吃大喝。


  長桌兩邊各有一個宮人守著一口大鼎,鼎內是煮沸的熱湯,鼎下還有燒紅的木炭用以保溫。鼎旁是百姓們長長的等著領取熱湯的隊伍,其中四鍋魚湯,兩鍋素湯,四鍋是肉湯。


  在這樣寒冷的時候能見到綠色的葉子菜已經是十分難得了,更何況還是料足的鮮湯。因此,魚湯和肉湯雖然聞起來更香一些,但排隊的人反而沒有素湯那裏的多。


  莊瑤不禁感慨:“秦王真是好人啊,居然舍得把這麽多吃的拿出來與人分享,看來是個明君!”


  單言沒有搭茬,他看到的比莊瑤更多一些,想得也更深。秦王如此,隻不過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罷了,他宮中吃穿用度無一不精,還不是從百姓身上來的。


  但他沒有解釋,莊瑤畢竟純真,更不懂得掩飾。若單言將這番話說了,莊瑤必定會對秦王充滿惡感。萬一哪天她不滿的話被秦王知道了,到時候連累的可是公孫府和秦府兩大家子幾乎上百條人命。


  “儺舞開始了!”


  另一邊祭台下不知誰扯著嗓子吆喝了一聲,原本還圍在桌邊鼎前的人紛紛擠向祭台,生怕錯過了這盛大的儺舞。


  單言和莊瑤猝不及防之下,果然被擁擠的人潮給衝散了。


  莊瑤頻頻回首去找單言,沒提防腳下被人一絆險些摔倒,幸而身後有人伸出了一隻手來扶住了她,溫柔地問:“姑娘可有傷著哪兒?”


  “謝謝謝謝!”莊瑤借力站穩,轉身看去,隻見一位手持羽扇的青年男子正笑著看她:“我沒事,多謝這位公子方才出手相助。”她跟著單言學了這麽久,總算學會了一點場麵話,這就用上了。


  那男子輕搖羽扇:“舉手之勞,何足掛齒。某姓趙,單名一個惠字。不知姑娘……”


  “趙惠?”莊瑤跟著念了一遍他的名字,也自我介紹道:“我叫、我姓莊,單名一個瑤字。”


  趙惠誇讚道:“瑤,美玉也。詩雲‘何以舟之,唯玉及瑤’,姑娘好名字。”


  莊瑤好奇地看著他:“趙公子,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說……”


  趙惠的語氣謙和有禮:“姑娘但說無妨。”


  “這麽冷的天兒,你還打扇子,真的不冷麽?”莊瑤說話時,還盯著趙惠手裏搖動的羽扇。


  趙惠猛然一僵,也跟著看了看手中的羽扇。這把扇子是取白雁翅膀上最長最完美的刀羽所製,以質地細膩的青玉做扇骨,銜接處以白銀鎏之,鑲以滾圓的淡粉色珍珠,最是風雅不過。


  今日出門,趙惠特地打扮成俊秀公子的模樣,又聽了身旁從人的建議帶上了這把羽扇,心中也自覺帥得很。然而莊瑤這麽一問,他頓覺手裏的扇子燒得慌……


  暗暗瞪了身旁提建議的從人一眼,趙惠此時也不好再把扇子扔了,隻好捏著扇柄努力想著說辭:“這……這是趙某準備送給朋友的禮物。他心儀這把羽扇許久,奈何某也不舍,隻好在送出去之前,再多把玩一陣子。”


  見莊瑤點了點頭,似乎接受了這番解釋,趙惠這才鬆了口氣。


  似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趙惠眼前一亮,招呼道:“公孫兄!這裏!”


  遠處的公孫衍一愣,循著聲音找過來,見到趙惠後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對方一陣搶白:“公孫兄,你看,這是你想要的那把扇子,今日趙某特地帶來送你,以後可不許再說趙某小氣了。”


  公孫衍何等人物,心較比幹多一竅,當即明白過來趙惠在掩飾身份,無比自然地接過扇子笑道:“那便多謝趙兄忍痛割愛了。”


  同時看到一旁的莊瑤,公孫衍抬手揉揉她的腦袋:“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莊瑤聳聳肩:“本來是跟單言一起出來的,但這兒人太多了,一眨眼就走散了。對了,我差點被人擠倒了,多虧這位趙公子出手相助呢。”


  “下次非叫單言把你拴在腰上不可。”公孫衍搖頭,又對趙惠說:“多謝趙兄了,瑤瑤年紀小沒怎麽出過門,去得最多的地方也不過是秦府。舒弟的夫人是她的遠親,兩人親厚如姐妹一般。”


  趙惠知道公孫衍這是在隱晦地向他解釋莊瑤的身份,滿意地給了他一個眼神。


  此時單言也循著追蹤法術找了過來,第一眼看到趙惠這身打扮,心裏就“咯噔”一聲,裝作不認識地跟公孫衍打招呼後,問莊瑤:“這位公子是你新交的朋友?”


  莊瑤點點頭:“是呀,剛才走散的時候遇見的,趙惠趙公子,他跟公孫大哥也是好朋友呢。”


  單言便看向公孫衍,對方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也不知情,他隻好對趙惠施以道禮:“貧道道號解逸,見過趙公子。”


  “原來道長便是近日名滿王城的解逸道長,趙某有眼不識泰山,失禮了。”趙惠看起來有些迫不及待:“不知趙某可有幸能去道長府中坐坐?”


  他都這麽說了,單言怎麽可能拒絕,隻是心中暗恨自己出門前沒有為自己卜上一卦占占凶吉,臉上卻微笑道:“趙公子屈尊駕臨寒舍,貧道自然掃榻相迎。”


  公孫衍自然也擔心著,他總覺得莊瑤與單言走散不是偶然,於是開口道:“既然如此,某也湊個熱鬧。趙兄不會嫌棄某吧?”


  趙惠自然不會推脫,公孫衍在還能幫他們調和一下氣氛,於是滿口讚同。兩人竟都沒問過單言這個主人的意見,就把事情給定下了。


  “就這麽定了,道長,今晚我等必會攜禮來訪。”趙惠一錘定音。


  單言隻好說:“貧道自然備好佳肴恭候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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