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情動
三杯竹葉穿心過，兩朵桃花上臉來。
——馮夢龍《三言》
莊瑤早因桂花釀醉過，但並不介意，一切都是因為這酒太好喝了。貓妖的性子就是及時行樂，就算宿醉後會頭痛她也再顧不得。
單言卻沒見過這酒的威力，因此當他被莊瑤從裏屋拽出來的時候，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滿桌勾得人不住咽口水的菜肴。
修道之人除了不吃牛肉以外，基本沒什麽顧忌。因此單言見到滿桌葷腥不僅沒有不滿，反而十分受用。
從前在秦王宮的時候，大家都把他當神仙供著，神仙麽，自然是不用吃飯的。
現在有了自己的宅子，第一不喜歡被人伺候，第二卻又懶得自己動手，因此也沒給自己做過哪怕一頓飯。
反正也是辟穀了的嘛！
可單言早就知道，即便他再出塵、再仙風道骨，莊瑤也能瞬間將他拉入塵世滾一圈，從此再離不了紅塵。
不論心情再怎樣複雜，麵上都不會顯露出一丁點兒。單言總是如此克製。
莊瑤按著單言的肩膀讓他坐下，給兩人分別倒了一盞桂花釀，舉起酒盞來學著偷看過秦舒和公孫衍互相敬酒時的樣子，故作豪邁道：“來，我先敬你一杯！謝謝你願意幫我這麽大一個忙！”
單言跟她碰了下杯，清脆的聲音像是在他心上輕輕敲了一下。
“第二杯！”莊瑤自顧自又斟滿一盞：“之前木生的事，都還沒好好謝過你。”這回她沒給單言碰杯的機會，直接仰頭飲盡。
單言看著她，忽然伸手按住了又被莊瑤拎起來的酒壺：“先吃菜吧。”
莊瑤便聽話地放下了：“好，先吃菜！我的手藝那是沒得說，你快嚐嚐！”
說著，她就夾了一塊香煎魚段到單言盤中。
這香煎魚段用的是鯽魚。鯽魚肉嫩但刺多，好在莊瑤是貓妖，自有一套剔刺的法門。在魚肉下鍋之前，莊瑤就剔幹淨了所有的魚刺，並且竟然能保持魚肉不散。
所以單言一口咬下去的時候，隻覺得外酥裏嫩，滿口焦脆鮮香。他不由得一口口把一大塊香煎魚段給吃完了。
莊瑤見單言愛吃，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也給自己夾了一塊魚段大口吃著。
她那狼吞虎咽的樣子總讓單言擔心她會被噎住，隻好主動幫她盛了一碗湯：“慢點兒吃，先喝碗魚湯。”
說著說著忽然咽了下口水，單言忍不住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莊瑤一邊喝湯吃菜，一邊也不耽誤著喝酒。等到桌上幾近光盤——大部分都是單言吃的——她也徹底醉了。
舉著酒盞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扶著桌子踉蹌地走到單言身邊，醉醺醺的莊瑤強行跟他碰杯：“來……來喝！”
單言坐著不動，心中在苦惱一會兒要怎麽照顧這隻鬧騰的酒鬼貓。
莊瑤卻自己安靜了下來，閉眼打著嗬欠，往後一倒。
單言“唰”地站起，旋身接住了莊瑤，坐回到位子上。
莊瑤頭靠在單言頸窩，溫熱的氣息不斷搔著他心中的癢處。單言靜靜地抱著她，聽著她夢中的囈語，慢慢平息著身上的情動。
粉紅色漸漸從單言臉上褪去。他給二人掐了一個清塵訣，抱著莊瑤進了裏屋。
趁莊瑤在廚房努力做菜的時候，單言也沒閑著，趁此工夫把莊瑤的房間給整理了出來，就在他隔壁。
同住一屋這種事情他是真的沒想過……雖說活了幾十年，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枯燥的修煉中度過，單言的心性其實仍是少年。
給莊瑤掖好被角，站在床邊看了半晌，單言方才離去。
床上呼呼大睡的貓兒翻了個身，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
——
第二日，單言還在閉目養神，忽然心中一動，臉上不禁露出了一個笑容。
他感覺到，大師兄來了。
許久未見到三衍觀的眾人，讓從小在觀裏長大的單言很不適應。師父平日裏除了煉丹，還要接待各種大人物。因此單言可以說是被大師兄拉扯大的。
另一邊，清逸道人也感知到了解逸小師弟的氣息，沒多久便找到了他的宅邸，抬手輕輕叩了叩門。
下一瞬單言便把門打開了，抱怨道：“師兄竟然還敲門，可見是早把師弟給忘了。”
“哪有！”清逸略誇張地否認，拍了拍單言的肩膀：“倒是你，這麽久不回去，才是心野了吧？”
兩人說說笑笑往院裏走，就看見莊瑤揉著眼睛站在門前。
單言緊張地觀察著大師兄的反應，見他嘴角含笑，便知事情成了，悄悄鬆了口氣。
“我今天來呢，正好是來找莊瑤的。”清逸微笑道。
單言剛放下去的心又緊張地提了起來：“可是師父的命令？”
“怕什麽。”清逸從袖子裏掏出四個盒子：“看看吧，我覺得師父對我都沒這麽好——都是給莊瑤的。莊姑娘，還不過來接著？”
“給我的？”莊瑤有點兒懵，但還是走上前來準備接過。
“還是讓我先看看吧。”單言搶先接過盒子，打開來細細檢查了一番。他不是懷疑師父會做什麽手腳，而是想通過這些東西來判斷師父眼下的狀態。
清逸自然懂他，直言道：“放心吧師弟，師父已經沒事了。瞧瞧，這三件法器以及一盒丹藥，嘖嘖嘖，我真的要嫉妒了。”
莊瑤搶過東西愛不釋手地翻看著，不斷發出讚歎的聲音：“天呐……這些都是給我的麽？”她有些不敢相信。
“自然是給你的，特地按照你的性子來鍛造的，還能便宜了旁人麽？”清逸說。
莊瑤立即歡呼起來，隨即臉上卻又露出了一絲難色。護腕和靈劍她立即便穿戴上，鞭子卻是有些難辦。她原來用的鞭子是娘親給的，這會兒要換掉，還真有點兒舍不得。
清逸看出莊瑤的苦惱，輕笑一聲，接過兩條鞭子，也不知道在哪兒按了一下，這兩條鞭子居然自動纏在了一起，變成了雌雄雙股鞭。
“這也行！”莊瑤瞪大了眼睛，崇拜地看著清逸：“教我教我！”
單言卻截過了鞭子：“我來教。”
清逸聳了聳肩，心中暗笑小師弟這別扭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