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離間
這世上招搖撞騙者有之，真正潛心修道者亦有之。二者最大區別便在於是否愛財。而其相同之處是，都不如吾。
——《解逸手記》
單言憑空出現，嚇了那些人一跳。
劉道士心中更是“咯噔”一聲，猜出怕是遇到真正的高手了。
他正想著如何措辭為自己開脫，卻見單言幾步上前，手中拂塵衝著何少爺一甩，便從他身上拖下來一跳手腕粗的大青蛇。
這下可不止是嚇一跳了，何少爺本就身子虛，見此情景幾乎嚇暈過去。
反而是何老爺經驗足城府深，當即便猜出那劉道士是騙子，給左右一個眼色，立刻有下人們躥上前將那騙子給按住。
“何老爺，你這是做什麽！”劉道士頓時大驚，何老爺卻不想聽他辯解，隻對下人擺擺手道：“扭送到官府去吧。”
又叫下人扶著少爺進去，何老爺對單言恭恭敬敬施了一禮：“老朽是認不清，險些聽信那騙子的讒言，卻把小兒給害了。多虧少俠出手相助，感激不盡，感激不盡啊！”
單言捏住那青蛇的七寸，直接費了它的修為，將它打了個結，念了個縮小口訣後塞進了腰間懸著的葫蘆裏。
若是從前，要對付這殺了至少三人的妖，單言還要多費些功夫。不過今時不同往日，突破入道後便知，何為入道之下皆螻蟻。
他手上不停，口中卻饒有興致地問那何老爺：“你是如何篤定那人確實是騙子的？又為何會相信貧道？萬一，這不過是貧道的障眼法呢？”
何老爺苦笑著說：“小兒最初得這個病，就是因為在城外撞見了一條青蛇……”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但單言已經明白了。將手上葫蘆遞過去，他囑咐道：“泡酒後飲用七七四十九日即可。”
何老爺立即問道：“可是小兒的並還沒好全？”
單言搖頭：“不是，給他補補而已。他那個……咳咳，太虛了……”
他有些尷尬，麵頰染上一層薄紅，隻得轉移話題道：“還有，你的年紀不一定比我大，還是別叫我少俠了。”
修道之人駐顏有術，何老爺也是知道的。他活了這麽大歲數，老而成精，比單言的閱曆可豐富多了。看出他尷尬，便也沒提先前那茬，隻邀請道：“道長不如在寒舍小住，也好讓老朽有機會報答報答道長的恩情。”
單言琢磨著反正也要在這城中找找莊瑤，便答應了。
何老爺自然是欣喜不已，親自把人請了進去。
是夜，單言正在客房中打坐，忽而察覺到了莊瑤的氣息，當即飛身而出。
莊瑤正在爬牆，被他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趴在牆上愣愣地看著他。
單言憋笑憋得輕咳一聲，隨即正色問道：“小妖深夜爬牆，意欲何為？”
莊瑤索性騎在牆頭，居高臨下地回答道：“當然是發現你在，就來看看你好了沒有。”
單言衝她招招手：“你看你像什麽樣子，還不下來！”
貓兒爬高是本能，莊瑤才不覺得奇怪，但還是聽話乖乖滑了下來。沒辦法，誰讓她欠著單言人情呢？
單言問：“你怎麽沒走？”
“我擔心你啊。”莊瑤理所當然地說：“我又不傻，肯定猜得出是你救了我。你沒脫離危險，我哪兒敢走太遠啊！今天是來探親戚，婉娘有個妹妹嫁到這兒來了，她總是托我來看看，沒想到就遇見了你……”
單言完全沒想到莊瑤會如此直白地說擔心自己，後麵的話都沒聽清，滿腦子隻有一句“我擔心你啊”。一張俊秀的臉慢慢紅了個透。
他想起貓的夜視能力很強，立即側過身子想要掩飾：“我、貧道已經痊愈了。”
“那就好。”莊瑤鬆了口氣：“你救了我，我欠了你人情；為了救你，我又欠了姐夫人情。唉，欠來欠去的，麻煩死了。”
單言聽她這話卻是一愣：“什麽為了救我？”
“冬日青啊！”莊瑤說：“我去三衍城的時候，在城門口遇見了兩個道士，聽他們說什麽冬日青不夠了去哪兒再找兩株什麽的。我想你們哪裏找得到啊，說不定還不如我快，就立馬回京城找我姐夫討了兩株送到了你們道觀門口。本來是該親自送給你的，但是我知道那裏的道士都不喜歡我，就沒進去。”
單言直勾勾地盯著莊瑤看，把她都給看毛了，一雙貓耳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耳朵上的毛都炸了：“你、你幹嘛這麽看著我！”
“沒事……”單言忽然笑了：“就是突然發現，你還挺可愛的。”
“哼，那是當然了。”莊瑤有些得意：“我剛化形的時候，可是把全山來看熱鬧的妖們都給看呆了呢！”
她收回耳朵，沒注意到單言眼中的遺憾之色，自顧自地說：“行了，看到你沒事我也就該走了。又耽擱了這麽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莊周的轉世……”
聽得後麵一句，單言慢慢變了臉色。原本有些旖旎的氣氛消失殆盡，他板著臉，看著莊瑤毫不留戀地騰身而去，沒有動作。
莊周的大名單言自然聽過，那可是他的師叔，也是曾經道界中風頭無兩的妖孽級天才，如今已經隕落。
單言卻不知，曾經子崇道人跟他提起過的飛升的大師伯就是莊周，否則他一定會立即告訴莊瑤：找不到了，你找的人早已飛升，哪有轉世可言？
然就差這麽一點兒，單言不知道莊周已經飛升，莊瑤以為莊周還在世間。她對莊周的苦苦追尋，又何嚐不是一種“執”？
這樣多的陰差陽錯，造就了如今單言隻能眼睜睜看著莊瑤離開的場麵。他根本毫無留下她的理由。
這次出觀，單言是沒打算很快回去的。他必須要找到徹底解決子崇道人心魔的辦法才行，否則絕對會被反應過來的師父給關起來。到那時再想出來可就難了。
是以，單言目送莊瑤的背影消失後，雖滿心複雜情緒翻轉，卻還是轉身回了房間。
事有輕重緩急，他必須先救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