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婉娘

  師父曾言，妖不通人性。


  我不信。


  ——《解逸手記》


  婉娘怕父母看見自己房中的燈火，便隻留下一盞小小的油燈，將床邊帷帳放下，縮在角落裏輕輕抽泣。


  明日她就要出嫁，未來夫君是青梅竹馬的玩伴，不僅與她情投意合，而且家境殷實，彼此知根知底，未來婆母也很喜歡她。放眼四周，再沒有比這更好的親事了。


  可婉娘畢竟是家中獨女，是從小被父母嬌養著長大的姑娘，如今麵臨離別，還是不免傷心。


  白日裏母親已經在她麵前哭過一回，婉娘為了安慰母親，隻能佯裝出毫不擔憂的樣子。可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悄悄抹淚。


  “你怎麽在哭？”


  婉娘嚇了一跳，舉著油燈四處看：“是誰？誰在說話？”


  隻聽頭上瓦楞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婉娘爬下床來，仰頭看著露出了一片星空的屋頂。


  一隻體態嬌小的白貓從掀開的縫隙裏鑽了進來，輕輕一躍落在地上，轉瞬化成了少女模樣。


  婉娘嚇得忘了哭泣，呆呆愣愣地看著莊瑤。


  莊瑤看著眼前可愛的姑娘，隻覺心疼。婉娘不似北方人高大，她身段婉約玲瓏，皮膚白嫩得像海棠的花瓣。她一張鵝蛋臉上有著一雙水一般的眸子，脈脈含情。


  “你為什麽，一個人躲起來哭呢？”莊瑤問：“發生什麽事了麽？”


  婉娘呆呆地答道：“明天，我就要嫁出去了……”


  莊瑤立刻點頭：“我明白了！”


  一定是有惡霸見色起意，逼迫這麽可愛的姑娘嫁給他！話本子裏都是這麽寫的，娘親給她讀過好幾本呢！莊瑤越想越氣憤，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我帶你離開這裏！”


  婉娘這才回過神來，張口正要解釋，卻被比她高了大半頭的莊瑤一把抱住，衝出房門躍上了院中高大的樹木。


  “我我我我……”婉娘害怕得話都說不清楚，又怕自己的驚叫會驚醒父母連累他們，隻能用力抱緊莊瑤，將臉埋在她懷裏。


  莊瑤安慰她：“別怕，很快的。”她帶著婉娘在樹梢、屋頂、院牆上奔走跳躍，沒費多大力氣便出了城。


  莊瑤的速度太快，婉娘根本來不及解釋什麽，就被帶到了城外的樹林裏。


  “現在這裏除了咱倆沒別人。”莊瑤把婉娘放下，握著拳頭對她說：“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盡管告訴我，誰欺負你，我替你去收拾他！”


  婉娘才從見到妖精的驚詫中回過神，就又經曆了高空跳躍，現下兩頰還滿布紅暈，呼吸急促。她聽了莊瑤的話，頓時明白了她為何會把自己“強擄”出來。


  看著這隻糊塗又可愛的小妖，婉娘撫著胸口平複了氣息，剛一張口便笑了出來。她說：“沒人欺負我呀。”


  莊瑤頓時一愣，她有些茫然道：“那你哭什麽？而且還一個人躲起來，哭得那麽傷心……”


  婉娘不答反問：“我叫婉娘，溫婉的婉。你是貓妖吧？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莊瑤。”她說。


  婉娘笑她：“你修煉出人形，應該花費了不少時間吧？論年紀的話，一定是比我大了，可是你怎麽還是這樣的小孩子性格呀？”


  莊瑤有些急：“你說了這麽多，怎麽還不告訴我，你到底為什麽要哭？”


  婉娘輕輕搖著頭，有些羞澀地說：“因為我明天就要出嫁了。不過我哭不是因為未來夫君對我不好，而是因為我舍不得離開父親母親……”


  “舍不得離開父親母親？”莊瑤更為不解：“可是，嫁人不應該是一件快樂的事情麽？為什麽你會舍不得離開家，去過快樂的生活呢？”


  婉娘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便問她：“那你離開娘親的時候，是什麽心情呢？”


  莊瑤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當時我滿心想著，我可以去找那個傻子了，根本沒在意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