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鳳凰否
我把離殤調教得很好，卻從沒想過把她送給那些醜陋的男人暖床。
離殤是我的離殤，是純潔的離殤，是高雅的離殤。
不管她穿上多裸露的衣服，不管她畫上多豔麗的妝容，在我心裏，離殤永遠是樸實的。
如一朵白蓮般，清雅脫俗。
我忍不住吻她，是因為我喜歡她，喜歡她到刻骨，我為了她，什麽都可以舍棄，尊嚴、乃至貞操。
老鴇知道我對離殤的情誼，她不止一次勸我，我卻不管。
我白天接客，晚上和離殤相擁而眠，離殤的身子很軟，和她睡在一起，我感覺分外舒心。
也就是那種時候，我才覺得，我是海棠，夜間綻放的海棠。
我卸掉了一切偽裝，可以放心地和離殤在一起。
黃公子卻闖了進來，他喜歡我，我知道，但也僅限於這副皮囊。
青春貌美的女人，哪個男人不喜歡？
就是在那一晚，我更加堅信，離殤不能再留下去，老鴇這個人，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獻出離殤，我決不能讓這樣的事發生。
我攢的銀子，離贖兩個人的身還差很遠，但贖一個離殤，綽綽有餘。
我主動找到老鴇，將銀子悉數交給她，隻求她能放過離殤。
老鴇雖是鐵石心腸，但見錢眼開。
“那好，離殤我就放了，不過你以後賺的錢，可要一分不少地全歸我。”那女人，露出奸詐的笑容。
我無奈，隻能點頭，又加了一條：“她出去後無依無靠，還請你給她十兩銀子，也好讓她安生。”
老鴇點頭，“難得是你在求我，那我就答應你。”
我的脾氣，美人閣裏所有的人都知道，不輕易求人，如一隻高傲的鳳凰。
不，鳳凰怎麽能用來形容我呢？我什麽也不是，是的，什麽也不是。
我隻求離殤安穩地活著，至於我為她做過什麽，就成為一個永遠的秘密吧。
第二天，我故意告訴離殤我愛上了黃公子，這樣，她才能心安理得地離開，不再對這裏有什麽牽掛。
我和她這條線，也是時候斷了，不該再糾纏下去。
作為一個成功的妓女，我演技很好，離殤並沒有懷疑我所說之話的真實性。
也許，她稍微那麽懷疑一下，我的心，會有片刻悸動吧。
離殤得知可以離開後，我原以為她會馬不停蹄收拾東西走人，沒想到，她會來向我道別。
以後，她的人生就靠她自己了，我是無論如何，也幫不上任何忙。
她就那樣走了，我心中的大石，也隨之落下。
黃公子問我：“你為她做了這麽多，她卻一直在怨恨你，你的心裏，不會痛麽？”
我當然會痛，當她說出那番絕情的話時，我的心，仿佛在滴血一般，從未那樣難受過，快要窒息、快要暈厥。
可我還是挺了過來。
離殤是我的夢想，我把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願她好好地活著，活得精彩、活得漂亮。
天有不測風雲，離殤離開後的第五天，我被診斷出染了梅病。
所有人都遠離我、唾棄我，對我落井下石。
老鴇將我趕出美人閣，就這樣，我一無所有，還帶著一身病。
我在一處破廟落腳，靠乞丐的施舍度日。
不得不說，越是窮人，心腸就越好，他們自己都難以填飽肚子，卻還能給我一份。
我沒向他們講述我的故事，因為我的故事，不值得被別人知道。
左右不過一句青樓女子從天堂墮入地獄就能概括。
我打聽離殤的下落，想知道她過得怎麽樣，後來得知，她已經和一個教書先生私定終身。
很好，她能有守護她的人，至少不會太過淒涼。
知道她無礙，我也就放心了，接下來，就是尋找一處僻靜所在，安安靜靜地等著死去，
這個時候，死對於我來說，應該是一種解脫。
我還很年輕，可是我的病，不能支持著我長命百歲。
我走在街上，看著來去匆匆的人們，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些小攤小販，努力地為家庭活著，而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老鴇在趕我走之前，對我說了三個字，“你真蠢。”
我笑著領下，因為我不否認。
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成全別人，最後把自己弄的傷痕累累，像我這樣的女人，除了蠢還能用什麽來形容呢？
紗巾擋住我臉上以及脖子上的潰爛，我能露出的，隻有一雙淚水早已蒸幹的雙眼。
我看到了黃公子，他正陪著他的夫人在買首飾，將一支精致的珠釵插在那女人的頭上。
那女人頓時笑靨如花，我仿佛又想起了曾經在美人閣接客的自己。
那時，也有不少人送我禮物，我都會笑著收下，並送上我自己的“禮物”。
禮尚往來，不過是肮髒的交易。
他注意到了我，應該也認出了我。
畢竟，我的名聲已經太臭太臭。
我隻能轉身離開，沒了美豔的皮囊，我在他那裏，什麽也不是。
當初說的喜歡他的話，也不過是做戲，過去所有種種，不必當真。
我的思想畢竟還是傳統，總聽人說，落葉歸根。
是的，有什麽地方，能比家鄉更好呢？
既然生長在那裏，那死在那裏，也未嚐不可，雖然現在的家鄉已經不知變成了如何模樣。
我回到破廟，向那些乞丐告別。
在我臨走之前，一個七十多歲的頭發花白的老婆婆給了我一個饅頭，並囑咐我保重自己。
我流下眼淚，人間的真善美，原來是這般模樣。
可是現在無論發生什麽，也阻止不了我一顆隻願求死的心。
不，應該這樣說，是我不得不死，已經是病入膏肓。
我拖著殘敗的身體一步步向家鄉走去，這條路很熟悉，和離殤一起走過。
隻是當初兩個嬌小的人兒，已經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我獨自一人走回頭路。
走累了、餓了，我會摘野果子吃，那個饅頭，我卻一直揣在懷裏，隻當是鼓勵我走下去的動力。
天空又下了雨，我棲身在一顆樹下，這棵樹枝繁葉茂，勉強讓我不至於淋在雨裏。
風一吹，我越來越冷，凍的瑟瑟發抖，不知過了多久，我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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