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希望，你不要辜負
“好端端的又哭什麽。”靳北澈並不知以亦心中所想，他低頭吻著她的淚，柔聲細語的輕哄著，就像哄著孩子一樣。
“你最近的眼淚怎麽跟雨水似的，多的沒完沒了，你這樣哭，就不怕枯竭了？”
以亦的雙臂纏在他頸項，他越是哄，她哭的反而更凶了。
她隻想，這樣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就當做最後的告別。
然而，哭聲之中，卻突然夾雜進一道急促的手機鈴聲。以亦沒有心思理會，還是靳北澈拿過了她的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然而，他接聽完電話，臉色就變了。
“亦亦，媽，媽她病危了。”靳北澈語氣很是沉重，語調都是吞吐的，每說一個字都很是吃力，生怕以亦會無法承受。
以亦抬眸看著他，睫毛上還沾染著一層潮濕的淚霧，但眼中的淚水卻突然凝固了，呆呆愣愣的看著他，一時間竟無法反應。
“靳北澈，你說什麽？我媽媽怎麽了？”她睜大了眼睛問道，她覺得，剛剛的一定是幻聽。
靳北澈卻已經從床上坐起，連同著也把她抱了起來。
他半跪在她麵前，手掌拖著她蒼白的小臉，指腹磨蹭過她臉頰，聲音低啞而沉重，“亦亦，你現在要好好的聽我說，剛剛的電話是醫院打來的，媽突然病危，我們現在必須馬上趕過去，去看媽最後一麵。”
靳北澈和以亦趕到醫院的時候，李淑潔隻剩下最後一口氣，她臉上帶著厚重的氧氣罩，卻仍然是入氣少，出氣多。
以亦跪在母親的病床邊，不停的哭著，好像這一生的淚水，都要在今夜一並哭盡了一樣。
“傻孩子，別哭，人早晚都是要死的，媽這一輩子，愛過、幸福過、也享受過榮華富貴，沒什麽不知足的。”李淑潔緊握著以亦的手，卻哀聲的歎息，“媽隻是放心不下你。”
以亦拚命的搖頭，淚水一顆接著一顆滴落在母親蒼老而布滿皺紋的手背上，“媽，你不要丟下我，求求你別丟棄我……”
她留不住靳北澈，留不住母親，以亦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中還能留住什麽。
李淑潔躺在病床上，喘息越來越困難，靳北澈看得出，她非常的痛苦。他走過去，緊握住了李淑潔幹枯的手臂。
“媽，您放心，我會照顧以亦的。”
李淑潔看著眼前這個高大而真誠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兒，仍有些不放心。“阿澈，你，你真的能照顧以亦一輩子嗎？愛她，疼她，一輩子不離不棄？”
畢竟，兩家人之間，還有恩怨。畢竟，靳北澈母親的死，夏立峰有很大的責任。
然而，靳北澈的回答如同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說，“我能。”短短的兩個字，卻充滿了堅決，仿佛擲地有聲。
氧氣罩後，李淑潔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她幾乎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顫抖著，把靳北澈的手和以亦的手緊緊的放在了一起。
“阿澈，我把我的女兒交給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負……”
李淑潔未等把話說完，已經閉上了眼睛，她走的還算安詳。
機械儀器上彎曲的心跳曲線漸漸的變為直線，機器發出嘀嘀的報警聲。
“媽，媽！”以亦緊抓著母親的手，撕心裂肺的哭喊著。
她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以亦抓住一旁的主治醫生，大聲的質問著，“除顫儀呢？你不是醫生嗎，你為什麽不救我媽媽？她的手術不是很成功嗎？為什麽還會死啊？”
“很抱歉，夏小姐，您母親的手術雖然成功了，但後期恢複的並不算好，這個結果也是意料之中。請您節哀。”醫生歉意的說道。
兩名護士走過來，用白布蓋住了李淑潔的遺體，準備推向太平間，而以亦卻緊抓著母親的遺體不放手。
“我媽媽沒死，她還沒有死，她的身體還有溫度，她沒有死，你們不能把她帶走！”以亦哭著跌坐在地上。
靳北澈蹲在她身旁，緊緊的抱住她，強行的把她的手和李淑潔分開。讓護士按照製度把遺體推走。
以亦在他懷中不停的掙紮，撕心裂肺般的哭喊著。“靳北澈，我媽死了，我什麽都沒有了，為什麽要丟下我一個人……”
“亦亦，父母是不能陪伴我們一輩子的，他們總會有老去的一天。但是，你還有我，我會永遠陪著你。”靳北澈雙手托起她的小臉，以亦被迫看著他的眼睛。
那雙深邃如海洋般的眼眸中，充滿了愛憐與疼惜。
他說：你還有我。那聲音竟然是如此的動聽，宛若天籟一般。
然而，以亦卻無助的搖頭，她心中藏著靳北澈永遠都不會懂得的心傷，她也不願他懂得。
……
李淑潔的葬禮是靳北澈一手操辦的。
夏家敗落之後，親戚朋友都把他們當做瘟疫一樣的躲著，隻有幾個近親出席葬禮。
以亦長頭到腳都是黑色的，沒有一點多餘的顏色，隻有一張小臉格外的蒼白。
葬禮進行的很順利，隻是，以亦跪在母親的遺像旁，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也沒有掉過一點眼淚。
她看起來非常的平靜，甚至平靜的讓人心疼。
靳北澈知道，痛到極致，那便是哭也哭不出來了。
以亦畢竟還年輕，夏家遭遇這麽大的變故，現在父親身在囹圄，母親又與世長辭，一時間，她的確很難接受這個打擊。
親友都是靳北澈招待的，連墓地也是他這個女婿親自挑選的。
親友都在背地裏誇獎他，即便是親兒子，也未必能做到這個地步，事事親力親為著。
以亦的神情看起來一直有些恍惚，連給李淑潔穿壽衣，都是靳北澈親自動的手，等火化之後，才把骨灰盒遞到以亦的手中。
夏安露也出席了葬禮，她穿著黑色的衣服，帶著一個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墨鏡後的眼睛是紅腫的。
其實，她真的並不是一個沒有良心的人，她隻是一個被慣壞了的孩子，總想著要世界都圍著她轉，然而，這個世界實在是太大了，而她卻太過渺小。
夏安露跪拜完母親的遺像，又來到以亦的麵前，隻沙啞的道了一句：珍重。
之後，就離開了。甚至在與冷逸辰擦肩而過時，都不曾多看一眼。
那些往事，終究已然成殤，倒不如遺忘。
等到李淑潔下葬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微微細雨，以亦站在矮矮的墳墓之前，此時此刻，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與母親天人永隔。
靳北澈手中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雨傘多半傾斜在以亦的一邊，而他自己多半的肩膀暴露在外，已經被雨水打透。
“亦亦，別難過，媽媽她走的很安詳，並沒有痛苦。”靳北澈用低啞的聲音安慰著心愛的女人。
“嗯。”以亦淡淡的點頭，反應有些遲緩的應著。
靳北澈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他多希望她能大哭一場，哭過了就沒事了。
此刻，她不哭不鬧的樣子，隱忍不發的模樣，反而讓他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