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誰說我不愛你了
空間小,又隻有兩個人,牆麵擦的太亮,清楚的倒映著兩個人的身影,一高一矮。
是誰在騷動不安,從肢體眼神都看得出來,他的視線幾乎沒有離開過她,而她卻淡定的直視前方,那冷持不驚的模樣,旁人覺得她麵對的也不過就是一個陌生人。
確實,原南風對她來說,也就是一個……陌生人。盡管兩人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了十幾年,現如今,她是她,他是他。
叮。
到了一樓。
原芷藍出去,卻被人猛的拽回來,隻覺眼前一暗,她便被人用力的抱住,猝然而來的力度讓她的鼻頭撞向了他的胸膛,讓她的心口泛起了波瀾。
原南風摁了最頂層,摁了關門鍵,收手臂,緊緊的摟著她……他是禁不住考驗的人,從頭到尾。
呼吸緩慢,肌肉緊繃。
“回家吧,不要去寺廟。”
原芷藍的臉被擋在他寬闊的肩膀裏,隻有一小半的額頭和眼睛露出來,電梯裏的光帶著幾分昏黃,她的眼神仿佛是曆經千錘百煉之後沉澱下來的淡然。
隻是在他擁抱了幾秒之後,那瞳仁緊縮……好像在回想她所經曆的一生,於是起伏跌宕,於是眉心緊皺……
但凡是能過下去,但凡對生活還有信心,不軌有人想著去當尼姑,做一個無欲無求的人,這一輩子該有多痛苦。
可比起往事來,她寧願無限製的克製自己,與青燈古佛長伴。
或許是這兩年的修身讓她很能克製自己,於是眼裏很快又歸於平靜。
“小藍,跟我回家。”他又低低的說了一聲,就在她的耳測,溫熱的唇瓣輕輕的掃過她的脖頸。
“和男人擁抱,回到寺院我是會被懲罰的。施主,不要讓我破了規矩。”她的聲音淡渺出塵。
可他抱的更緊了,把她拉向自己……像是要把她揉碎,裝進自己的心口,更像是隻有這樣方能填飽他這麽久以來的空虛。
他沒有說話,呼吸紊亂,一點一點的噴灑在她的頸子裏。
不期而遇是最美的重逢,或許是老天覺得他愛她,愛的夠了,所以在他按耐不住的時候,又把她送回了他的身邊。
隻是擁抱對他來說是不夠的,遠遠不夠,但也隻能如此。
少頃,聽到了從她的嘴裏出來的暗暗私語,他側耳去聽……
“你在念什麽?”
“經書。”
他突然放開了她。
原芷藍繼續默默的念。
“原芷藍。”原南風冒出了不知名的火,“你怎麽可能會去當尼姑,你根本做不到六根清淨,何必去玷汙了佛祖!”
原芷藍看著他,沒有說話,笑了下,這一笑,是嘲弄,是無畏。
活在這個世上,誰還不是互相玷汙呢。
她清白的人生,被他們原家,玷汙的暗無天日。
………
電梯又重返一樓,開,原芷藍出去,走到大門口的時候,啥好言馳進來。
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麵,雙雙停住。
最後還是原芷藍先開了口,話語裏帶著幾分笑意,“好久不見,言總還是這麽好看。”
言馳剛從墓園裏回來,還帶著一身的水氣,倒是意外在這裏碰到了原芷藍。
他朝著原芷藍的後麵瞄了幾眼……又看向她,走過去,張開手臂,“好久不見。”
原芷藍走過去,虛虛的抱了一下他,他回抱,彼此都是止乎於禮。
還沒徹底離開,他的胸膛就挨了一拳,低頭。
“我相信她自殺多多少少和你有點關係,一個大男人把一個女人逼的不想活了,你還像話嗎?”
鬱清秋自殺,直接原因不是言馳,但他無法逃脫幹係。
“抱歉。”
“我就不多說了,我……”
“留下來吧。”
“什麽?”
言馳的眼睛很深邃,透著光,透著無奈,“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也隻有你了。”
……
原芷藍不知道是該感到榮幸,還是心酸。她一個又父母有朋友有愛人的人,到了最後,能夠留戀的竟然隻有一個人。
原芷藍這一晚都在病房裏,兩個男人在外麵……
忽然想起以前四個人在一起的日子,一定是原芷藍和鬱清秋都跟著言馳跑,原南風一個人悶悶的跟著。
隻要言馳一坐下,他的身邊必然有這兩個女人,一邊一個。
兩個女人為了言馳,更多的時候都在唇槍舌戰。但是言馳很奇怪,他誰都不愛搭理,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才有一種讓人窺視的神秘感。
她們是怎麽成為好朋友的,也是一個奇跡。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
………
病房裏。
因為早就看過了她,也早就哭過了,所以原芷藍尚且能夠控製自己的情緒。
她們最後一次見麵是在明嫣和季棠的婚禮上,那個時候鬱清秋的嗓子就已經毀了。
很多時候她都想不通,愛一個人怎麽能把自己搞成遍體鱗傷的樣子,到了現在還沒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至於麽。
原芷藍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愛人了,遁入空門,一眨眼後半生也就過去了。
她摸著她的頭發,輕聲道,“傻瓜,離開他就是了,男人大把的,何必那麽執著。這世上哪有什麽事,什麽人,值得你去尋死。”
她不知道鬱清秋有了孩子,並且雙雙死亡,但是……她又覺得鬱清秋會尋死,不僅僅是因為男女之情。
她不是那麽脆弱的人。
這個夜,好漫長……
……
隔天。
鬱清秋去鬱清秋生產的醫院裏拿到了她生孩子時的各種資料,當然不好拿,用了各種方法證明,他是孩子的父親,又證明他不是不法之人,才拿到。
她的簽名……劇烈的疼痛讓她從床上爬起來簽的合同書,鬱安兩個字有的地方下筆很用力,有的地方又很輕,想來那個時候非常痛苦。
還有生產前的各種檢查單,還有……他終於見到自己的兒子了。
兩個人都是赤身果體的,鼻子上插著氧氣管,躺在保溫箱裏,這個時候應該離出生沒有隻有幾個小時吧,身上還有很多毛,皮膚還是褶皺的。
兩個孩子其實也並不是一模一樣,他的兒子乍一看還要秀氣些,如果現在活了下來,應該是像她吧,女兒像他。
兒子的眉心裏還有一顆小小的黑點,應該是顆痣。
“這個時候鬱小姐還在急救當中,兩個孩子呼吸微弱,我們……我們怕有萬一,所以拍了照片。”護士長在解釋。
言馳盯著那個照片,盯了兩分鍾,然後才翻開下一張。
護士長注意到他的手指甲都泛了青。
“這是孩子第二天的。”
這個時候皮膚已經沒有了褶皺,隻是很紅,都在熟睡當中。
“她呢?”他問。
“誰?”護士長沒有明白。
“孩子的媽媽。”
“她在ICU,在昏迷。”
照片一共有三張,最後一張是那個眉心有痣的孩子的獨照。
鼻子裏也沒有了氧氣管,睡的特別特別安詳……
他拿著照片的手,不可預料的顫抖了兩下。
這個時候,他已經……沒了呼吸。
“第十天。”護士長也挺心痛,“孩子走後的兩分鍾,鬱小姐醒了。”
或許是有什麽感應吧,兒子死了,她昏迷了十天,醒了。
言馳放下手裏的照片,沒有在看。
“這些照片我沒有給過鬱小姐,我怕她承受不住,你是男人,又是孩子的父親,給你吧。”
頓了頓,護士長又說,“她真的是個很優秀的母親,兒子走了,還有”
………
言馳回到醫院的路上,才去翻剩下的資料。
三張病危通知書,足足三張,這些都是複印本,字跡不如原版清晰,可鬱安這兩個字依舊娟秀有力。
【如果你的女兒死了,那一定是你咒死的。】
他曾經對她說的,他曾經埋怨過她的,為何不來找她,否則孩子可能不止於會落到如此不可挽回的地步。
原來她自己都在鬼門關裏。
到醫院。
隻有原芷藍在外麵,原南風不在。
“去哪兒了?”原芷藍問。
“怎麽又哭了?”言馳不答反問,“是不是……”
原芷藍失笑,“沒有什麽事兒發生,隻不過……現在可能是年紀大了,就越來越想哭。言馳,我和你認識十幾年了,你仁慈一點,去救救她,我不想送她去墓地。”
言馳的唇動了又動……
最後艱澀的吐出幾個字來,“你也沒辦法了嗎?”
“對。”她喚不回來。
“她那麽愛你,隻要是你的事兒,她都會奮不顧身。哪怕……哪怕你不愛她,在她命在旦夕的時候,你也裝作關心她的樣子。”原芷藍真的不愛哭,她經曆的不比鬱清秋差,她不曾為自己掉過淚,在原南風的麵前她也能裝作像個聖人,可她就是心疼鬱清秋,很心疼。
言馳捏緊了手裏的資料,低聲,嘶啞至極,“別哭。”
……
他換好衣服進去,原芷藍在外麵等著,沒有忍住還是抹了淚水,她已經很苦了,便不在乎多苦一點,若佛祖有靈,她願意代替鬱清秋現在所有的痛苦,都通通給她,她能承受的住。
病房裏,一切還是原樣,心電圖的走樣依舊是患難而曲折的,她尚有一絲靈魂在。
他坐下。
她的右手還包紮著,很厚。左手露在外麵,紮過針,全是針眼。
他握在手心裏,聲音很輕很沙啞,繾綣沉痛,“誰說我不愛你了……別聽她們胡說……”
……
今天木有啦,明天見,大家晚安,謝謝大家的讚讚和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