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3章 噩夢
林宇峰分不清自己是在一種什麽狀態下睡過去的,反正他幾乎是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就進入到另一種境界裏。像是普通恐怖片的橋段,他看到自己棲身房間的門慢慢地打開了。房門外麵是一片陰沉沉霧蒙蒙的世界。寒風帶著霧氣不斷地湧了進來,林宇峰像個靈魂出竅的人,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他的腦海裏還在想,是不是馬上女鬼就要上門了?
果如所願,隨著一道慘白的光亮,一個長發垂胸,長裙曳地的女人就飄了進來。那瀑布以一般烏黑的頭發蓋住了女人整個的臉麵。林宇峰緊靠在牆上,他知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應驗了。索命的來了。
“阿芳,你不要嚇我了。我知道你的頭發下麵有一張可怕的臉。可我還是要提醒你,打死你的不是我。”麵對可怕的女鬼,林宇峰像是掙斷了一根繩子那樣,忽然口齒伶俐。
“就是你開的槍,你把我的臉打壞了。害得我在另一個世界裏沒有臉,正能乞丐一樣躲在角落裏。你找個人給我補補臉吧?哥,你是個好人。我其實不想傷害你,那支槍裏根本就沒有子彈。可你,把我殺了。我知道我欠你的情,可是也犯不著那半張臉來還吧。你看看我的臉吧,哥?你大概是忘了我們同床共枕的夜晚。我知道你是一隻想吃魚又怕腥的,我也知道你是嫌棄我的身體不幹淨。可是我除了身體外,沒有辦法籌錢給我的孩子湊夠做手術的錢。現在我們母女倆都有一張可怕的臉了。”
“真的不是我,那個武警也是看到你向我舉槍才開槍的。你怎麽能在這種時候抓起搶呢?”林宇峰辯解道。
“你對我們趕盡殺絕,叫我們死無葬身之地。他們都在外麵,是陳建國陳總叫我來的。他們都在外麵等著呢。你看看我的臉吧。從前我是個多麽愛美的女人啊,現在你叫我在陰間做個半張臉的鬼。”
阿芳在那裏訴說的時候,林宇峰慢慢地看到她的身後,那團霧氣裏有些模模糊糊的人影子。那些人聚集在一起像是一群烏鴉。他們的黑色身體在霧氣裏漂浮著。林宇峰看不清楚這些人的臉,但是他們的身子則是扭曲的。如同早前他看到的那些扭曲在陳冰身邊的死魂靈。
“如果你隻是叫我看看你殘缺不全的臉,我不介意看。我也不害怕這些,如果你是來索命的。我的命就在這裏,你拿去吧。隻要你有足夠的能力拿。我們人鬼殊途,我不和你計較。”
阿芳聽了慘笑著,她舉起了自己鷹爪一樣的雙手。這是幹什麽,要黑虎掏心嗎?
林宇峰不知道他如何和一個女鬼搏鬥,他的手裏也沒有可以禦敵的武器。陰間的世界是依靠什麽規律存在的,林宇峰不得而知。但既然是有閻王,那就是個有法律的地方。難道他們能放任各種鬼魂到陽間來隨便索命嗎?
阿芳始終沒有露出她那張可怕的臉,當她嗥叫一聲要來個飛鷹撲食之時,那一雙利爪卻沒有傷到林宇峰絲毫。人和鬼之間像是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互相都可以看得清楚,卻不乏碰到對方的身體。
林宇峰眼睜睜地看著,阿芳的‘手’在那片看不到的玻璃上劃得嗤嗤作響。然後玻璃就碎了,稀裏嘩啦的碎片砸了林宇峰一臉.……
啊!
伴著一聲驚叫,林宇峰一下子從噩夢裏醒來。房間裏黑洞洞的,寒氣在空間裏漂浮著。但是那一聲卡啦聲卻是真實的,就在外麵的走廊裏,那一聲驚叫來自一個女人。不久,林宇峰又聽到女人的叫聲:“老公,老公!你快來啊,暖水瓶摔破了。一地的水和玻璃。”
林宇峰摸索著下床,把燈打開了。因為是在地下,這裏的走廊裏一年四季都是亮著燈的。因此並不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過了幾分鍾,林宇峰聽到有個男人罵罵咧咧的出來,在打掃碎玻璃。看門的房東也過來抱怨。十幾分鍾之後,一切又歸於沉寂。林宇峰抓過手機來看時間,已是淩晨兩點多鍾了。
喘息了一會兒,林宇峰不敢再睡覺了。他就坐起來開始喝茶。一杯一杯地喝,這個時候林宇峰很想能有一包煙抽。
林宇峰是很羨慕那些有煙癮的人,可是不到陷入苦悶的時刻他想不起抽煙來。到了一會兒林宇峰忽然想起,門口看門的房東那裏似乎是買一些小東西。應該也有香煙這一類吧。林宇峰就穿上衣服看門出來。
走廊裏的燈照例是那種最為便宜的節能燈,昏黃的光亮更顯得這地方冷氣森森。林宇峰裹了裹衣服轉身關上門,就往地下室的出入口走去。他要去那裏買一包煙。
盡管已經是夏天,這種地下人防工事改建的居住地還是寒氣襲人。林宇峰慢慢地走過寂寥的巷道,兩邊的房間因為不怎麽隔音,可以聽到各種動靜。有死無忌憚的打鼾聲,有男女床上活動發出的呻吟聲,有電視機的聲音,有玩電腦遊戲的聲音,還有低聲吵架的聲音,五花八門的交響曲構成這個地下世界的夜晚。
買了煙回來,林宇峰坐在床上卻沒有了吸的興趣。他就把煙卷往鼻子下麵嗅著,眼前無數幀畫麵飄來飄去。過了一會兒,困意襲來,林宇峰就又倒下睡了。這一次他沒有再關燈。
也許是開燈睡覺的緣故,林宇峰沒有再做噩夢,但是他睡得不踏實。拂曉時分,就有人拖著踢踏踢踏的拖鞋聲開始洗漱了。這個地方有些人上班要走很遠很遠,不得不早點起床。僅僅這麽一個夜晚,林宇峰就體會到在外謀生的不易。無權無勢的人隻能在最底層開始做起,而且大部分人注定不會取得成功。青春就在這樣的渾渾噩噩中度過了。
林宇峰起床之後先到地麵上坐了好久,原來住在地麵之上也是一種奢侈。等到天大亮之後,上班的人大多走光了。林宇峰才回去找水匆匆洗漱了一下。剛才在樹下坐著的時候林宇峰就想好了,暫時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因為實際上他也無處可去。不管怎麽樣,林宇峰和楚天燕的事兒總要有個著落。
想來想去,林宇峰想到了一個地方,那就是東城分局的輔警宿舍。在那裏林宇峰可以專用一張架子床,重新過回集體生活。但是這件事需要簡愛國打招呼。這個時候林宇峰又不願意去被簡愛國盤問。他和楚天燕出現情感裂痕,早期的伏筆是林宇峰埋下的。如果他在領證之前對楚天燕坦白這一切,那就沒有今天這種追悔莫及的事了。
想了半天,盤桓在林宇峰腦子裏的就隻有兩個字:後悔。
全天底下,唯獨有後悔這種病是沒有藥物醫治的。林宇峰甚至想,也許是楚天燕認為他是個品質有問題的人。在領證之前說了,和現在被人告發,那產生的後果是不一致的。現在的楚天燕一定是認為自己被人耍弄和欺騙,這才給了羅小童乘虛而入的機會。這樣的疙瘩要想解開,恐怕是不大可能了。那就隻有一條路,和平分手。
雖說心裏十分痛苦,但林宇峰想到他畢竟和楚天燕沒有夫妻之實,這就是說,那最後的一層尊嚴還沒有被撕去。他們分手的時候,兩個人之間總不至於太難看。其他的財產之類,相信小楚也不會稀罕林宇峰那一點搏命換的錢。她要嫁給了羅小童還會缺那點錢嗎。
這樣的婚姻剛開始,林宇峰的心裏就有種茵茵的擔憂。他是個孤兒,楚家雖不說是大富大貴,可也是官宦之家。這樣在無形中,他就是高攀人家了。那他以後就得陪著小心過日子。這不是林宇峰願意看到的情形。當初他就是想還完錢,然後回山南省城去。結果卻跟一個壞人撞臉.……
這不是天意是什麽?
美容美發店上午的生意一般較為清淡,林宇峰過來取了衣服和鞋子,對李淑娟說:“淑娟,我暫時不想回家了。你那間地下室借給我住些日子吧。”
李淑娟疑惑地看著林宇峰,問道:“哥,你莫不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吧?你不是有自己的家嗎?”
“一言難盡,我們要分手了。那房子是她租的,不讓我再回去了。我本想回山南老家去,可一想到要離婚的話還得再跑回來。還不如這幾天就辦了。我們利用這個時間都冷靜想一下,要辦手續的話總的有個程序。我就還在這裏住幾天,看看能不能離完婚再回去。這個時候回家,心裏也是苦悶的。你大概不知道,我父母都去世了,基本等於是個孤兒。”
李淑娟擔憂地看著林宇峰的樣子,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說:“哥,我給你買了一頂帽子。你戴上吧,這樣光著頭彤彤都覺得害怕。你頭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倒像是被人拿刀子割了一道。”
林宇峰苦笑道:“你是叫我說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