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海市蜃樓
其實，林宇峰不是沒有權力拒絕，隻是麵對溫水煮青蛙，他不懂得如何去拒絕。看著彼時的小楚，林宇峰似乎在看著一個越來越近的威脅。恍惚間林宇峰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個到處獵豔的家夥。而這類人在林宇峰的眼睛裏，壓根是一錢不值的。
這也是林宇峰即便做了很多大事，卻沒有成就感的原因。
對於目前的心靈困境，林宇峰隻能勉力應付。像走獨木橋一樣，小心謹慎一些也許就過去了。
隻不過無論如何，這種充滿了糾結和折磨的所謂感情，對雙方最終都是一種心靈的傷害。最可怕的是，這不是一場逢場作戲的遊戲，而是雙方都投入了真情的愛情。
愛，這個字在林宇峰這裏，幾乎等同於是濫情的遮羞布了。林宇峰不能不為此心驚肉跳，如履薄冰。這是一種發自心底的慌張和惶然。但是林宇峰又不能說。他也不能隨便拿走小楚寶貴的東西。除非有一日，他能向小楚袒露一切心懷。坦坦蕩蕩地活著，也是一種幸福。
“我們明天先從庫爾勒南下到尉犁，去那裏的公安局查看一下國道的監控資料，進一步尋找那輛車的蹤跡。然後再做下一步的打算。在那往南走就到和田了。著名的玉石之鄉。”楚天燕說。
“可以的，。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什麽，你說。”
“在我們整個調查期間，我們隻保持同事關係，可以嗎？免得分心。”林宇峰試探道。
“這沒什麽不可以的。公私分明沒有錯，隻要你心裏有我，比啥都強。寶馬配金鞍，佳人適英雄。醉人的，小說裏的愛情。”
楚天燕微笑著，起身把林宇峰的飯碗拿過去，給他弄了一些雞肉。
“那好，我主要是擔心這的時候工作會很緊張。雞肉真好吃，快嚐嚐。”
“你考慮的對。我想我們要真的在一起，一定要有個儀式。我也不想隨隨便便找個地方就……畢竟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得珍惜自己。”
“燕子，我這個人渾身毛病。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討厭自己。很多事我都想盡力做好，但是臨到後來卻成了一地雞毛。想想那些真叫人灰心喪氣。”
林宇峰忽然不想再說下去。在這方麵說得過多，顯得畫蛇添足了。兩個人之間的情意並不需要過多的語言。
“你渾身毛病我知道。隻是我現在沒名沒份的，你的事情也沒法管。如果我成了你名正言順的女朋友、老婆，我就會管住你。你就是想偷嘴都沒機會。”楚天燕夾起一塊雞肉咀嚼著，調皮的表情。
“這話聽來太過不堪了。我在你眼裏是這樣一種偷嘴的貨色。我也是醉了。吃飯吧。好吃的大盤雞。”
聽小楚的話，林宇峰似乎是受到了很大侮辱。原來他在小楚那裏居然是如此貨色。是個一看不住就找女人偷腥的色癆。林宇峰低下頭開始吃飯了。
既然，事情一下沒有了結的辦法，那就往後拖拖再說。後麵誰也不能預料會發生什麽變化。說不定，現在愁腸百結的難題會不解自解。這樣的變化，林宇峰遇到不是一次了。一定要拿出足夠的耐心來。應該說，和小楚在一起，林宇峰心裏雖然也緊張。但是這種緊張，和那種做賊一般的緊張不同。
新疆大盤雞的味道確實很好。在小楚麵前林宇峰也不用拘束，一會就吃得滿頭大汗。小楚笑著，拿紙巾過來給他擦汗。
林宇峰覺得這已經是一種下意識的服侍了。他沒讓，接過來自己擦汗。林宇峰覺得自己接受這些越多，所欠的人情債就越多。日後歸還起來也就越痛苦。
吃罷了飯，小楚提議兩個人在街上轉轉。畢竟這地方以後再來的機會很渺茫了。他們的案子也隻能按小楚的意思，先追蹤一下車輛。找到車輛再去找人就容易多了。
大街上，垂柳下，小楚大方地挽起林宇峰的胳膊。兩個人就像是真正的戀人那樣，徜徉在水波碧綠的孔雀河邊。
林宇峰也不想太掃小楚的興致，反正這裏幾乎無人認識他們。
“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感覺，真幸福啊。給輛寶馬都不換的那種幸福。你呢，小林。”楚天燕小鳥依人般靠著林宇峰，問道。
“我也一樣。倉廩實而知禮儀，你是見慣了寶馬。所以你不在乎。”
話這麽說，林宇峰的眉宇間還是帶著勉強。小楚看出來了，但是她裝作沒看到。像這麽冰雪聰明的女孩，肯定知道林宇峰心裏還有心結沒打開。小楚把這個想作是林宇峰對陳冰的愧疚之情。
林宇峰並沒注意到，不知道從什麽時候楚天燕改口叫自己“小林”了。這種稱呼的變化，有一種找到平等的感覺，而“林大俠”的稱呼，而是有點仰慕調侃的那種了。林宇峰對這個幾乎是無感的。
兩個人河邊人行道走了一段，找到一個排椅坐下來。排椅麵向河水，有些塵土。林宇峰直接自顧自坐下了。這種地方，即便拿紙巾之類擦拭，也不過是象征性質。
“我的裙子很幹淨，這麽多土，你叫我怎麽坐下？”楚天燕站在旁邊，眼睛眯成兩道彎月。
“坐到我腿上吧。我當沙發墊。”林宇峰很平靜地一笑，說道。此刻，難得的閑暇，林宇峰的眼睛順著光亮的河水，一直看向遠處。城市的燈火闌珊之外，應該是大西北荒涼的戈壁荒漠了。
不知道亡命天涯的陳冰，今天夜裏會留宿在哪裏。有沒有食物果腹……
小楚無聲地坐在了林宇峰大腿上。林宇峰借勢摟住小楚的腰肢，隻是此刻他的心裏並不快樂。他隻是被動地接受著，擁有著。
“這地方真美，要是咱倆到這裏來度蜜月，那該多好啊。”小楚依靠在林宇峰懷裏，語調已經隻剩下幸福呢喃了。
林宇峰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那個願望。是啊，要是來這裏度蜜月那該有多好啊。可惜的是，他們倆來這裏卻是幹一件殘酷的事兒。
林宇峰不想說話，他溫柔的動作依然叫小楚充滿感動。兩個人偎依在一起，麵對孔雀河水。不用說一句情話，肢體語言也說明了一切。
“燕子，你帶來的槍呢。沒擱在賓館裏吧？”林宇峰在沉思中，忽然想起了那支槍。
“那怎麽敢啊，萬一丟了可是嚴重事故。槍就在我的包裏呢。”小楚沉浸在幸福裏，言語乖巧溫柔。
又過了一會兒，林宇峰想夢中蘇醒，他實在不想再經受這種煎熬了。就對楚天燕說：“燕子，要不我們回去吧。聽說這地方治安不怎麽好。我們出來辦案子，可不能有節外生枝的事情。”
楚天燕不好意思地從林宇峰身上站起。林宇峰就主動抓住她的手，兩個人在路燈下慢慢前行，回賓館裏去了。
來到賓館的林宇峰房間門口，小楚說：“天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什麽？”
“親我一下，給我說晚安。”小楚目光熠熠，專注地看著林宇峰。
在樓道裏公然有這動作，林宇峰做不出來。他就打開了自己的門，把小楚讓進屋裏。關上門，還沒有開燈小楚就撲過來。兩個人重又抱在一起熱吻著。最後小楚打開門離開了。
林宇峰身心疲憊地來到床前枯坐。他的身上還留著小楚的體香。林宇峰就是不斷地搖著頭，對自己的行徑感到羞恥。
屋子裏黑洞洞的，林宇峰抬頭看著窗外。外麵的街市燈光依然明亮。
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林宇峰經曆過失眠。今天夜裏，林宇峰沒有進行任何洗漱，就脫鞋倒下來。然後大腦進入混沌狀態，林宇峰克製住自己不去想任何事。隻把自己的念頭守在呼吸次數上。
夜來依舊多夢，而林宇峰在夢境中依舊有遭遇糾結。不知如何，他手拉著一個麵孔模糊的女孩子，在無邊無垠的原野上奔跑。那女孩裙裾飄飄，銀鈴般的笑聲充滿了歡樂。
一路攀山過嶺，林宇峰終於跑累了，他想找個地方坐下歇歇，再喝一點水。
心隨所願，前麵就出現了一泓甘泉。泉水汩汩而流清澈見底，傳達著一片清涼氣息。來到泉水邊，林宇峰鬆開了姑娘的手，蹲下身來捧起水。還沒放在嘴邊，就聽到站著的姑娘說：“你這是幹什麽啊？要捧起沙子洗臉麽？哈哈哈，魔怔了吧。”
林宇峰抬起頭看那姑娘，那修長苗條的身材，似乎是小楚，又像有陳冰和黎曼的影子。但是那個人的臉麵五官模糊，如同遮了一層肉色的麵紗。
林宇峰疑惑地低下頭，他手裏的泉水果然變成了細細的黃沙。他傻了。
“哈哈哈，你真是魔怔了。”
“可是，我看到這裏明明是一片泉水。連流水的聲音我都聽到了。”林宇峰疑惑道。
“那是海市蜃樓啊。你居然被騙進去了。豈不知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哈哈哈……我也是假的，沙子變的。”女孩笑著，轉眼就消失了。林宇峰茫然四顧，原來自己整個就站在黃沙瀚海之間。
起風了，那種龍卷風。但覺得黃沙撲麵，哪裏還有人跡？
林宇峰是在一陣咳嗽當中醒來的。他正好被夢裏的黃沙嗆了喉嚨。爬起身來一看，外麵的天已經亮了。趕緊抓起手機來看時間，卻還早隻有六點鍾。門口的出風口裏，空調吹出沙沙的風聲。
難道是空調導致的夢境？林宇峰笑了。他不敢再入睡，隻使勁搓了搓臉。起身去衛生間方便了一下，再出來抓起一瓶礦泉水一陣喝。就這樣，夜晚的夢境被清涼的泉水洗涮，一下子消失遠去。
林宇峰無聊滴打開電視，看看早間的本地新聞。恰好在新聞播報裏，林宇峰聽到若羌縣某地出現巨大沙塵暴。黃沙遮天蔽日，很多交通設施被毀壞。國道上，行駛的車輛出現追尾事故。交警部門提醒司機，路過風區，務必要減速慢行。
昨天夜裏兩個人隻顧著纏綿，卻忘了去買幾個庫爾勒的香梨回來。呆坐了一會兒，就聽到有人來敲門。小楚已經起床了。
林宇峰打開門把她讓進來。小楚笑吟吟地說：“路途比較遠，咱們還是早點上路走吧。”
林宇峰吐了一口氣，說：“我才看過新聞，報道說尉犁縣向南方有沙塵暴。能見度很差，有車輛出事故。”
“奧，我看看新聞。你去洗洗臉吧。沙塵暴也不應該阻擋我們的步伐。畢竟我們出來不是遊山玩水，是來追逃的。對了，你車裏有什麽工具沒有？關鍵時刻可以拿來做武器的那種。”
“沒有啥吧，這車是我們單位的巡視車。車況不錯，車裏有什麽工具我還真沒注意。”
“去洗臉吧。”楚天燕坐下，眼睛盯著電視屏幕。這時候沙塵暴的新聞依舊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