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幻像
在那一發千鈞之際,五神使本在鞭打我們,使發悲鳴誘敵,不知怎的,麵容突變,倉皇逃去。一切異兆,也未發生。隨見仙長帶著寶光飛落甬路之上。五神使神通廣大,隱現無常,一經附上人身,便如影隨形,任你多高法力,也難解脫。方才並非真敗,怎會逃時那等狼狽?此事奇怪,我們也不知是何原故。但是仙長隻一入內,我們所受罪孽,實在百倍於此。還望大發慈悲,可憐我們孤魂怨鬼,常年在此受罪,並不害人,何苦為難?
那宮城中隻有一位神主,常年管住我們,免得逃出為害。神主是個老人,終日不是打坐,便是酣眠。除他以外,隻是宮殿華美,並無第二人在內。便那許多宮殿,除神主所居有限兩處,是我們感激神主,為了報恩,由本山腹中發掘出來的寶物製造而成,並非取自人間,下餘全是幻景,無甚可看。如非進去不可,我們固是受害奇慘,你也未必有什好處。再將神主觸怒,任你多高法力,也是休想回去。”
呂誌先見這些少女惟恐自己走進,哭喊追來,聲音悲苦,令人心惻。尤其那一雙雙粉滴酥搓,白如霜雪的腿腳,膝行在滿布沙礫的荊棘叢中,好似情急大甚,連痛楚也不暇顧,一個個皮開肉綻,玉腿嬌足之上已是一片殷紅,染滿血跡。如照往常,見此美豔如花的少女受此磨折,血淚呼號,神情那等哀豔奇慘,休說呂誌天生俠腸,便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了也必不忍。呂誌心方一動,忽想起:“方才環中所見這班少年男女的原形,哪裏是什麽雪膚花貌,國色天香,俊美少年,英雄氣概。這類惡鬼邪魔所說的話,如何可信?言語之中,又有好些可疑。所說神主,如是真正清修有道之士,怎會不願外人入見。如因無緣,妨礙清修,便不會容我到此。尤其圍攻自己的也是一群惡鬼,既是他們的門下徒黨,又曾想把我引入腹地,可見不是善良。我既是修道之士,神僧命我來此,如何可以中半途而廢,空手回去?好歹也查他一個水落石出。”始而不理。
後聽群鬼悲號更甚,仿佛自己隻一入門,他們便要骨散魂消,不知加重多少倍酷毒遭遇一樣,實在慘不忍聞。忍不住回身一看,那夥男女少年一齊跪在離己不遠的右邊沙礫地上,情急悲號之下,已然力竭聲嘶,全身亂顫。女的一雙明如秋水的妙目,已多半哭腫,仿佛自己此行,關係他們安危大大,危機係於一發。情急萬分之狀,實在看不下去。暗忖:“就算這班惡鬼以前極惡窮凶,似此長期所受苦孽,也足夠其消受。果真一人宮城,便要加增他們罪孽,此事還須稍微盤算,否則也無異於造孽。我何不再用鐵環看他一下?”隨將鐵環取出,朝環中往外一看,所有男女惡鬼正朝自己咬牙切齒,利爪連揮,仿佛痛恨到了極點,意欲得而甘心之狀。再用肉眼看去,依舊女貌如花,男容似玉,宛轉哀鳴,悲痛欲絕,和先前所見一般無二。當時恍然大悟,重又轉身往裏走進。
那些少年男女本已現出驚喜之容,及見對方回身重又往裏走進,似知絕望,一聲怒吼,同時暴怒,厲聲大喝:“小畜生既然這等心狠,我們與你拚了!”呂誌先還以為眾怒難犯,這麽多惡鬼既然鋌而走險,情急拚命,想要打發,未必容易。忙把雙劍一按,準備應敵。回頭一看,那些男女魔鬼竟是張牙舞爪,虛張聲勢,本就未敢十分迫近。劍光動處,全都嚇得紛紛倒退。知其伎倆止此,急於入內查探底細,也就不再理睬。滿擬惡鬼必不甘休,還要追隨惹厭,誰知剛一入門,繁喧頓息。回顧身後眾惡鬼,已恢複了原狀,仍在服苦勞作,連先前悲歎之聲俱都停止。
這時呂誌還不知道鐵環具有隱形妙用,因恰拿在手裏,暗忖:“方才群鬼曾說裏麵宮廷好些都是幻景,這麽大一片地方,隻有老神主一人在內,何不就勢觀察一下?”不料鐵環剛放在眼前,猛瞥見前麵許多宮室竟是水晶製成,全部均能透視,看去甚深。盡頭一座極華麗的宮殿,內一紅衣老人,手中端著一個長方形的玉盤,盤中放著厚薄兩片形似血肉,約有七寸見方之物,匆匆由外走進。到一法壇前麵,將壇上所立幡幢略一移動,便有一片血光內過,光中更有無數金刀火焰,似一蓬火花冒起,一閃即隱。跟著,壇中心冒起一朵血蓮花。老人將那玉盤血塊藏向花中,蓮花立時合攏。老人似覺此舉關係重大,先往四外張望,又側耳聽了聽,麵現喜容。走了下來,將旗幡左右移動,血蓮隨隱,金刀烈火又閃了一下,一切恢複原狀,方始緩步往旁殿走去。
呂誌見那老人神情詭異,猛觸靈機,“無意之中竟將老人動作全數記下。回憶來時神僧之言,仔細盤算。暗忖:“神僧說此行當有遇合,並有尋老魔頭晦氣的話。這麽大一所宮城,怎會隻有一人住在裏麵?沿途所見,全是奇怪恐怖之景,莫非所說魔頭,便指老人而言?這裏以他為主,看神情,平日決無外人登門。就算自己無心來此,也隻一個毫無法力的凡人,以對方的法力,決不至於害怕,為何在上法壇以前,神情那等慌張,東張西望?仿佛作賊心虛,又似藏什重要物品,防人發現之狀。照此情勢,與對方勢派全不相稱。看方才惡鬼對他那等害怕,再三哭喊,不令自己走進情形,以及所用法術和手下五個矮鬼,還有浮沙、地獄這些名稱,決不是什正經修道之士。所藏之物,好像是兩大塊血肉,偏看得那等慎重。種種都是怪事。且喜千門萬戶,均可由此一環透視,莫如看準他的來路,背道前往,繞向法壇前麵,學他的樣,將上麵幡幢如法移動,看那蓮花還現不現?那兩塊鮮紅東西是否血肉,有何用處,如此珍貴?”心念一動,雖看出對方形跡可疑,不似善類,仍恐觀察不真,萬一料得不對,將事做錯,欲行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