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青青
近處細瞧,那船並沒有想象中的巨大,初看以為是五桅沙船,其實不過是條單桅江舟,吃水平淺,但甲板設有舒適的艙房,是江上常見的客貨船隻。
江舟泊穩,船上的水手架好橋板,從艙裏迎出一名黃衫葉玲瓏,簇擁著上了岸。
那黃衣女子約莫十八九歲,生的一張巴掌大小的瓜子臉蛋兒,下頜尖尖、皮膚細致,模樣十分端麗秀美。
她腰如細柳,個頭雖不甚高,身段卻頗為窈窕出挑,一身明黃單衫柳黃裙,裏外包的嚴實,猶如書香門第的閨秀。
領上圍了圈雪紗細絲領巾,竟連交襟處的一小片肌膚鎖骨也不露,但巾上支起鵝頸似的半截雪項,細直挺秀,骨肉勻停,行走間約束裙腰的係帶長長曳地,當真是坐牽織草、行歸落花,說不出的優雅好看。
黃衣女子踏上橋板,過著雪履羅襪的小小腳兒差堪盈握,其時不興纏足,尤其行走江湖的女子多為天足,葉玲瓏的足形修長織美,尺寸卻小的 可愛,望之惹人遐思。
她身邊始終有七、八條錦衣大漢環繞,裝束雖不盡相同,但身上都有一色的暗金綾綢,或束腕或圍腰,或結巾作帶,個個生的精壯結實,顯然都是練家子。
眾人來到草棚邊,似是礙於範百勝的威儀,無一敢近。一名蓄有燕髭、神情精悍的中年漢子抱拳附身,恭恭敬敬道:
“鐵線蛇杜如海,見過老宗帥。”
範百勝冷哼一聲:“你們說要打頭陣,老夫讓你們打;
說要守西大路的浮仙鎮孟津古渡,老夫也讓了。
現而今,老夫連這半片草棚,一條板凳,也留不住了麽?”
杜如海長揖到地,語帶還是一貫的平穩,神情不卑不亢:
“老宗帥息怒。我家宗帥一見信息火號,便即趕來,想與老宗帥並肩作戰,絕無他意。碧波島上下一片誠心,尚請老宗帥明鑒。”
薛太歲心想:
“看來這年輕姑娘便是小妖婦口裏的何青青了。奇怪,黃帝宗帥何中天算算年紀,也該是七老八十的老嫗了,怎能有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兒?
況且女兒尚能隨母姓,但何青青無論是內外孫女,卻都不能姓何。“
卻聽一把溫柔洞庭的細膩嗓音道:“範……範公公,是我不好,見的火號一起,便讓杜如海他們起錨,思慮不周,請您莫要生氣。”
她口氣怯生生的,倒也非驚慌失措,隻是略微拘謹,似不慣當著眾人之麵說話。
杜如海低聲輕道:“在人前須稱呼老宗帥。”
何青青彎睫一顫,低聲道:“我……我知道了。“
但範百勝聽到那一聲“範公公”,乖張囂戾的模樣微微一斂,眉目間溫和的多,冷哼一聲,別過頭去,隨口道:
“忒多人擁著她跑上跑下,還當你們宗帥是三歲孩兒麽?不知所謂!”
杜如海躬身應道:“老宗帥教訓的是。”
渡口前一聲馬嘶,一騎跳蹄而止,鞍上翻落一抹婀娜裳影,氣勢洶洶,正是傅寶寶。
“三島宗帥都齊啦,薛太歲,你好大的麵子!”
她一撩粗布長裙,連露出內裏的半截紅緞下裳也不在意,荑尖一指,冷笑道:
“這廝弄死了我一具鋼鐵無神身,我要將他碎屍萬段,誰都不許爭搶!”
範百勝目中精光暴綻,轉過頭來,森然道:“娃兒,你好大的口氣啊!”
傅寶寶正在氣頭上,冷笑還口:“老宗帥,奴家是娃兒沒錯,可也是潭州營的宗帥!”
範百勝重重一哼,嗤笑:“赤帝宗帥很了的 麽?在周口店失了手,來這兒逞什麽威風!”
碧波島眾人一片哄笑,何青青蹙起蛾眉,嗔怪似的瞥了一眼,杜如海立刻出聲斥喝,眾人才閉了嘴。
傅寶寶俏臉漲紅,咬牙道:
“老宗帥教訓的好!我傅寶寶在那兒跌跤,便要從哪兒站起來!”織足一點,揮掌拍向薛太歲!
騰地長空鳥影飛嘯,逕朝她腦門抓落,總算傅寶寶沒氣的 理智全失,及時從袖中翻出一對明晃晃的分水峨嵋刺,鏗地一聲接住鳥影,卻是一隻鐵鏈飛撾。
鐵鏈的一端握在範百勝手裏,他冷冷道:“傅寶寶!你這是目中無人,定要和老夫過不去了?”
傅寶寶咯咯嬌笑:“哪兒能呀!奴隻是……”
霍地轉身一刺,利尖逕取薛帥。
薛太歲低頭避過,範百勝勃然大怒:“冥頑不靈!”
也不見起身探手,身後一杆丈八蛇矛“呼!”直刺傅寶寶麵門,二人竟隔著兩丈之遙鬥了起來。
薛太歲權衡情勢,決定從最弱的一環突破缺口,低聲道:
“我動手製住穿黃衫子的姑娘,你腳程快力氣大,先帶吳猛上船,攔阻的通通掃落水底!聽到了沒?”
趙大勇皺眉:“那誰來開船?”
“灑家會!”薛太歲眨眨眼:“這種船我一人就能駛。我沒跟你說過我水上功夫了的 嗎?”
趙大勇忍不住歎息道:“你的人生也未免太精彩了……”
語聲未落薛帥已振臂躍出,直撲碼頭上的何青青!
誰也料不到他重傷之餘,還有這等驚人的行動力,隻聞疊聲呼喝,何青青身邊的護衛已倒成一片,不是被薛帥拳打要害、足踹頭臉,便是反抗時被他運勁震倒,竟無一人能沾到衣角。
那“鐵線蛇”杜如海稍好一些,與薛帥換過幾招,掌法、招式頗為不俗,掌上勁力卻大大不如,被薛帥使了個虛招,一腳踢飛出去。
“此人……怎地如此不濟?”薛太歲沒料到這條臨時想出的三腳貓計策竟輕易的手,大喜過望,欺身上前,一掌扣住了何青青的肩頭!
這娟秀的妙齡宗帥嬌怯怯地弱不禁風,薛帥不敢製她死穴,隻抓住左肩窩處,頓覺掌重的肩頭渾圓細小,柔若無骨,小的瞧的令人生憐。
便是隔著層層外氅、羅衫,仍能感覺她的肌膚無比滑膩,直如敷粉,提問還比他的掌心更高了些王,仿佛握著一團熱乎乎的膩軟溫綿。
何青青似是不通武藝,身體姿態完全不是一名武人該有的架勢,便如尋常閨閣女子,通體無一處不是破綻,毫無應變之能,渾身簌簌顫抖。
薛太歲強抑著開口安慰她的衝動,正想回臂入懷,脅迫眾人就範,何青青忽然抬頭,低聲道:“放開我!”小臉煞白,秀目裏卻蘊有怒意。
薛帥心道:“原來是個烈性女子。”
益發覺的可愛,不加理會,轉頭大叫:“大勇!快過來!”
何青青怒道:“大……大膽狂徒,竟……竟敢這般無理!”
她連生氣都是細聲細氣的,拚命挪開身體不與他碰觸。薛帥心中一怔,不由失笑:
“原來你的氣不是被人挾持,而是給男人碰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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