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和
“我嶽武彰此次奉了聖旨,征討青陽教。
初時還隻是個副將,擔任前鋒主將,帶了七個兵士包圍安陽龍華鎮,連戰三天三夜,拿下了安陽縣,敵將胡忠和也死在亂軍之中。
當地村民原來暗地勾結迎青陽教匪入安陽的,見我攻勢猛烈、士卒用命,而且還有身後的後援部隊,他們嚇破了膽。
我占領安陽的第二天,安陽的青蓮剿匪守將張廣寒就帶著戶籍到大營來獻地投順。接著焦作、連城港、虎丘的守將也都獻圖向我投降……
本來仗打勝了是件喜事,可我不該勝得太快。
一個前鋒主將七天之內掃平安陽、焦作,中軍都沒有用上,這就把大總管燕須陀弄得有點尷尬。
我在寫報捷書的時候,隻寫了一句‘燕軍門坐鎮洛陽城,指揮有方,將士奮勇,沒有把他的‘功勞’寫足,竟招惹得這位河南道行軍總管爺大不歡喜。
因此,接到我的捷報,他也不向朝廷轉奏,竟親自帶著兩個中軍,馬不停蹄地星夜趕往安陽。
燕須陀臉色鐵青,一見麵就給我來個下馬威,申斥我‘你打了勝仗,滿得意的,是吧?啊哈!不要得意得不知東西南北了!’
我當時一下子就懵了。我在前頭給你打了勝仗,你沒頭沒腦的給我這一下,算怎麽一回事?強忍著氣,說‘標下犯了什麽錯,惹怒了軍門?請明示!’
‘你犯了貪功冒進之罪!’
燕須陀一臉獰笑,急躁地在帳中來回踱步,‘朝廷這次進藏剿匪,兵分兩路,一路是我軍,一路是定西將軍白樸,采用穩紮穩打,務求全殲入豫州的青陽教匪戰法,你這樣打,賀永波豈不嚇得逃走了?你叫我怎麽跟聖上交待?’
‘我進兵安陽之前,軍門沒有這個話!’
‘我一到洛陽,在總督行轅召集會議,頭一條講的就是要在安陽關門打狗,生擒白蓮使賀永波。’
‘你講這話不足為據,軍事會議布置方略,要丁是丁卯是卯,不能半點含糊其辭!
我記得你這話,是在宴會上說的,當時劉正襄喝得臉通紅,揮著胳膊說
‘要快打猛迫,攆他個摸門當窗戶!’
你還說‘對!這才是好漢子!’
這是軍事會議麽?
就這樣,我和主將兩人當眾鬧起來,我的屬下擠得帳裏帳外都是,人人都氣得呼呼喘粗氣。我怕激出兵變,說了句‘安陽、焦作都已經打下來了。您瞧著辦吧!’就退回去了。
第二天我見他,他卻換了笑臉,又是讓座又是親自倒茶,說‘原來你疑我妒你的功?我明著搶下來,暗中也不能偷麽?
你隻是個副將協統官兒,你的功勞我還不是想怎麽報就怎麽寫?可是我不是那種小人
你看這是我報到朝廷兵部那裏的軍書……’
說著展開一份紅綾封麵的軍書,我看了看,果然是給朝廷兵部的報捷文書,裏頭倒也沒有抹去我的功勞,隻加了幾句他居中指揮,先打裏塘,再征巴塘的方略,還有‘親臨前敵’的話兒,含含糊糊地,好像他也在前鋒親自指揮似的。
我想,說到天邊他是主將,又是攝政王屠彬眼前的紅人,惹不起就不惹,也就沒再說什麽。”
說到這裏,嶽武彰透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有點迷惘的瞎眼和尚。
說道“國師,我說得離題兒了罷?
後來由兵部轉奏朝廷樞密院的邸報發下來,我才知道自己上了大當。
邸報上根本就沒提到我的名字,把副先鋒、參將寒武傑擺了出來,燕須陀是親臨前敵,我的手下千總都保了一個遍,唯獨對我這個前敵主將、先鋒官,連一個字也沒提,勾得幹幹淨淨!國師,我那時還剛剛從遊擊提成副將,隻曉得死打仗,報君恩,哪裏懂這些鬼蜮伎倆?
一氣之下就病倒了,身熱頭昏四肢無力。
那燕須陀居然還親自來病榻前看望我。
他手裏晃著那份邸報,攢眉疾首一臉苦相,假惺惺地連揶揄帶挖苦
‘真真料不到會有這種事!
敢是兵部尚書裴邵也糊塗了,或者聽了哪個混賬小子的歪話?
這可真對你不住,這可怎麽好呢?
已經上奏朝廷了,這回算我搶了你的功,等打下潭州,我專折保你一本,功勞都是你的,可成?
我的病本就是氣出來的,此時更是耳鳴心跳眼冒金星,在枕上冷笑著說道
‘燕軍門這片好心,嶽某一輩子也忘不掉!
我本來就是臨潼關駐軍遊擊,還叫我回到老營去吧。
我身子骨兒這樣,真的侍候不來這邊的差使了。
燕須陀聽著隻嘻嘻笑說
‘別看你病著,算盤仍舊打得很精嘛!臨潼關離兵部的前哨大營隻有兩天路程,想去行轅告我嗎?
聽我良言相勸,打消了這主意的好!
朝廷裏的各位大臣們正鬧家務,兵部尚書的心拴在皇城,打仗的事隻要不給他惹亂就成!
他一臉奸笑,又說“咽了這口氣,下次我給你補上,這是上策,你現在聽我的令,明日帶幾個從人,到渝州給我催糧,一萬石糧運上來,我給你記功。
兩個月運不到,你仔細我將你軍前正法!”
“我一聽就知道他起了殺人滅口的心,從安陽到渝州,快馬也要半個月,兩個月運一萬石糧除非你是神仙!
何況這時正值五月,過焦作穿越蜀中煙瘴之地,不死也要脫層皮。
但若拒絕軍令,他會立刻將我從病床上拉起來梟首示眾。
萬般無奈我隻得權且應下,也還裝作懇求延期一個月,以減他的殺心。
他明知我辦不到,樂得作了順水人情。
這還是老太師裴槐金殿之上保本,才把我貪功冒進的罪過變為了押糧不利,也正是這幫子執法隊的好兄弟一路回護我周全。”
盲眼和尚點點頭
“那敢問嶽大帥,你此去縣衙大牢,依照押糧不利的名頭可就是關了至少三年,三年之後青陽教匪沒準已然攻下豫州,到時候你何地自處?”
嶽武彰卻是聽得一愣,久久沒有回答。
“你這人,好生婆媽,白費了在人世間的一世英名,幹脆殺掉這些官兵,重新回到軍旅之中,斬將殺敵,再把那個什麽鳥燕須陀一並宰了,報效朝廷,豈不快哉?”
說話的正是程萬牛,他與程千淵兩個兄弟,已經聽得故事入迷,此刻義憤填膺,從胡同裏闖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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