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十章 毒軍
“報大帥,前方就是白犀關。”一個英武的斥候,鐵盔之上插著三根雉雞翎。
白金英坐在逍遙龍駒上,仔細詢問:“左右可有埋伏?”
斥候再報:“絕無埋伏,斥候三人一組已經探查半日,白犀關晝夜開城,買賣如常。”
白金英向後吩咐:“賀斌率領先鋒營鐵騎速去攻打南門,我引領中軍隨後增援,毛寶率領火器營跟進,爭取一日裏拿下白犀關。”
毛寶諫言:“大帥,萬一敵人有詐,我等冒失攻城豈非不妥?”
白金英冷笑一聲:“你當我趙家的斥候是吃素的?速速依命行事。”
“諾!”眾將領命而去。
賀斌乃是茅山宗的金丹修士,人稱鐵刀大都督,肩抗一把一人多高的镔鐵大刀,有萬夫不當之勇,卻是個步下將官,也無甚坐騎,兩腳飛奔而去,竟快如奔馬。身後三千先鋒營緊緊跟隨,殺聲震天,不過一刻的工夫,已來在白犀關南門之下。
但見城門高挑,賀斌披著一頭亂發,狀如瘋鬼,大腦袋不停搖晃,一個飛身躍在半空,越過護城河,直撲城牆而去。
“咣當”一頭,正磕在護城大陣之上,火星子四射,這廝搖晃腦袋朝身後大喊:“媽的,北蠻子早有準備,先鋒營,速速來埋地雷火藥,破其陣眼。”
一旁兵丁言道:“先鋒糊塗了,火器營在身後,我等先鋒營怎會帶火器重物。”
“啊!”一聲慘叫,兵丁的頭顱被鐵刀大都督一巴掌扇飛,直挺挺死在當場。賀斌口中罵道:“娘的,敢說老子糊塗了,再有動搖軍心者,猶如此人。”
眾將士默然,不敢再次諫言。
賀斌怒喝:“速速掏出爾等法器,給我轟擊城門。”
先鋒營將士大多是修士,各自掏出法器一起砸向城門,一時間流光溢彩,空中仿佛放起了煙花爆竹,撞擊之聲不絕於耳。
賀斌光著腳丫子,在身後披頭撒發指揮:“砸,不要留力,給我砸。”
眾法器轟擊了一刻鍾,藍色的護城大陣終於坍塌,光罩撕裂,碎然一地。
賀斌大喜,一個飛身來在南門之下,大喝了一聲:“開!”
“哢嚓”一聲巨響,南城門被一人高的镔鐵大刀劈為兩半。
賀斌大刀向空中一豎:“兒郎們,給我衝!”
三千鐵騎黑壓壓一片,魚貫而入,人喊馬嘶好不壯觀。
賀斌帶隊衝鋒,進了城門一看,隻感覺傻眼,原來城內另有乾坤。
外城雖破,內城卻還關閉,三千鐵騎整個進入了一個圓形的場子,四周封閉,空無一人。且漆黑無比,看不到一絲光亮。
賀斌罵道:“都說北蠻子心腸直爽,我看也是一肚子花花腸子,大不了我老賀再破了內城門就是。”
話音剛落地,隻聽身後南城門“吱呀”一聲,一道镔鐵大閘轟然落下,徹底封死了退路。
內城牆之上,梆子亂響,布滿喊殺之聲,四周舉起燈秋火把,亮如白晝一般。
城牆之上,三千烏鴉軍黑色盔甲罩住麵部,張弓搭箭,居高臨下,將賀斌及其先鋒營將士團團圍住,這並非普通弓箭,乃是專門破解修士護身靈氣的三棱透甲錐。
為首一人卻不穿盔甲,在弓箭手簇擁之下信步城頭,一身黑色緊身法袍,手搖烏鴉毛集成的黑羽扇,左肩頭一隻吞頭獸臉的護肩,斜跨一個皮兜子。相貌英俊,卻是一臉紫黑之色,嘴唇靛青,膚色慘白,臉上仿佛有一團黑氣籠罩。
賀斌破口大罵:“賊蠻子,竟用這小小伎倆將我天朝王者之師困住,有本事下來大戰三百合。”
黑衣法袍之人手撚羽扇嘿嘿冷笑搖頭:“吾素來鬥智不鬥力。”
賀斌大怒,回身吩咐:“速速準備攀爬繩索,隨老子上去殺敵。”
兩個先鋒營兵丁從馬背之上解下攀城索,向城牆上麵拋去,套牢之後迅速向上攀爬。
先鋒營兵丁本就修行在身,兩個起落,就能躍上十丈高的城牆,眼見要登頂。
黑衣人神色一凜:“放箭!”
“吱”“吱”兩聲箭響,兩具屍體吭都沒吭,“噗通”兩聲栽倒在城牆之下。
賀斌大怒:“眾將士,此乃死地,奮力衝殺方可得活路,兵家有雲,置死地而後生,眾人齊力,套繩索攻城呀。”
三千將士凡是能套繩索的,紛紛多頭套索,以求突圍。
黑衣人冷哼道:“中州大禹朝,如果都似你這般草包,這江山打起來就容易多了。”
黑色羽扇一揮,城牆之上頓時亂箭如同雨發,但聞聽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兩個兵丁架起鐵刀大都督:“先鋒官撤吧,中了計了。”
“放屁,無能之輩,我乃先鋒,先鋒先鋒,有令先行,我若回去,如何麵見大帥。”
正自談論之間,兩個兵丁也中箭身亡。
箭雨發了一刻,三千先鋒營鐵騎已無人生還,隻剩鐵刀大都督一人拚死撥打雕翎,披頭撒發如同瘋虎:“來呀,再來射箭呀,卑鄙小人,老子死也不服。”
黑衣人一擺手:“停!”
城牆之上箭矢驟然停止。
賀斌累得直喘粗氣,將大鐵刀戳在地麵之上。
黑衣人卻從城牆之上飄然而下,倒背雙手,甚是瀟灑,口中曬道:“嗯,身強力壯,做個毒奴倒也不差。”
賀斌見他下了城頭,心中暗喜,揮鐵刀衝了上來:“小子,你敢下來找死,爺爺要給先鋒營的將士報仇,納命來。”
黑衣人冷笑一聲:“你差遠了。”
順勢飄到賀斌左側,右手持扇,左手從皮兜子裏取出一枚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進賀斌太陽穴,賀斌頓時雙目充血,意識模糊,周身動彈不得,直挺挺立在當場。
南城外,趙金英一騎絕塵,白龍駒身形似電,本就是靈禽異獸,奔跑速度絕非尋常馬兒可比,趙金英一身亮銀盔甲,掌中拖著虎頭鏨金槍,威風凜凜。身後二萬趙家軍精銳,緊隨而行。
來在南城門外卻甚是蹊蹺,但見黑洞洞城門,似乎毫無防備,但也無喊殺之聲。
趙金英回頭問兵士:“先鋒官去了多久了了?”
兵士回道:“已有半個時辰。”
趙金英暗自琢磨:“為何如此安靜?難不成賀斌殺入市井街道去了,可要提醒他,莫要劫掠過度,回去禦史們參上一本,不是鬧著玩的。”
正自胡思亂想,忽見城頭上燈火通明,三千烏鴉軍各舉火把,隻把天地照亮。
為首一個手搖黑色羽扇的黑衣人衝城下抱拳:“來者何人?為何犯我北朝疆界?”
趙金英暗道不妙,口中依然厲聲喝道:“我呸,小小北蠻,竟敢擅自發兵攻打黃土坡,是爾等不遵守盟約,犯我疆土,還敢惡人先告狀。我趙金英今日定要你番邦知道我中土的厲害。”
黑衣人一笑:“奧,我當時誰,原來是趙丞相的公子,久聞公子有大禹英雄的稱號,殺敵建功如同家常便飯,不知是受了父親大人的關照,還是真有如此本領?”
趙金英大罵:“無知敵酋,本帥有無本領,你出城領教便知。爾等可敢報通名姓?”
黑衣人在城頭略一躬身:“小小人物,料想趙公子也未必聽說過,我乃北原七將星排行在六,官拜樞密院行軍司馬,蕭統的便是,有人送個小小綽號,叫做毒王。”
趙金英大吃一驚,北原七將星是北國蠻疆最為倚重的一股神秘力量,當年從龍入關,立下汗馬功勞。曆代由北疆七名絕頂戰士組成,成員名號極其隱蔽,隻有北朝皇帝才能調動。
急忙回身對兵丁言道:“布陣!”
二萬趙家軍立刻按天地三才方位,擺了個鬥陣。
趙金英壓住陣腳,高聲問道:“我那先鋒營的將士何在?可是中了你的妖法?”
蕭統不緊不慢言道:“不著急,趙公子既然如此想見他們,我就叫他們與公子相見,來呀,開城門。”
白犀關南門洞開,一群人黑壓壓走出城來,隻是麵無表情,形似毒屍,一個個直挺挺走著,口中大呼:“還我命來,還我命來。”周身散發著濃濃的黑氣。
“大帥,正是我們先鋒營的兄弟們。”旁邊一個兵丁眼尖,早已認了出來。
剛要上前相認,卻被毒屍一口咬住,其餘毒屍上來就是一陣啃咬,被咬之人迅速毒化,也變成了毒屍隊伍的一員。
“大帥,不好,我們的兄弟仿佛都中了屍毒,長此以往,於我軍不利呀。”
趙金英一咬牙:“放火箭,毒屍懼火。”
兵丁們迅速燃火,紛紛釋放火箭,果然壓製住毒屍的攻勢,但那些毒屍仿佛不知疼痛,射倒一批,隻要腿腳還在,繼續向前推進,一批批兵丁被毒屍啃咬,也加入了毒屍隊伍。
趙金英慌了神:“無恥妖人,我那先鋒官賀斌何在?”
蕭統縱身從城頭飛下,笑嘻嘻道:“公子爺的白龍駒好生神俊,我也剛得一坐騎,恰好是你那先鋒官,你且上眼。”
“哇哇哇”三聲怪叫,隻見一個龐大的身軀衝出南門,嘴裏戴著嚼子,赤膊著上身,周身散發出濃鬱的黑氣,看其相貌跟鐵刀大都督賀斌很有幾分相似,隻是體型大了數倍不止。背上扛著一個青銅鑄造的王座,蕭統手搖黑羽扇,端坐其上,神情甚是自得。
趙金英目眥盡裂:“賀斌,賀斌,你怎生變得這般模樣?”
蕭統冷笑:“與其擔心同僚,還是先顧你自己吧。”
蕭別離羽扇一揮,頓時轉了時空,但見到處哀鴻片野,一陣陣血浪翻來,仿佛人間地獄。心性差者,當時就嚇得魂飛膽裂,手腳不靈便,瞬間成了毒屍大軍口中之餐。
趙金英冷聲道:“雕蟲小技,在我麵前玩幻術,給我破!”
掌中虎頭鏨金槍往當空一舉,現了元神法相,竟是一個金甲天神,在黑夜中發出奪目光芒。
周邊血氣被金光掃射,頓時淡泊,趙金英大喝:“兵丁們,保持陣型,向我這方速退。”
趙家軍平日裏訓練有素,作戰勇猛,乃是大禹王朝的佼佼者,怎奈從未與這些毒屍戰鬥過,一時間吃了不少虧,此刻總算穩定陣型,徐徐而退。
蕭統捏著下巴:“嗯,到底是元嬰修士,有些道行,算了,硬拚下去不劃算,放赤星箭。”
旁邊一個烏鴉親兵,向當空放了一隻響箭,“吱”的一聲直破雲霄,空中放了一個絢麗的豔火,四下炸裂。
趙金英以為還有伏兵,迅速將天地三才陣變為四門兜底陣,擺了個守勢。
“傳令兵,速去催促毛將軍,調神武大炮支援。”
“得令!”
傳令兵飛馳而去。
蕭統卻不阻攔,穩坐釣魚台,指揮毒屍慢慢蠶食趙家軍,圍而不打。
半個時辰一過,趙家軍的守勢範圍竟又縮小了三丈,那金甲天神的法相被毒霧瘴氣侵蝕大半,已然變得模糊不堪。
趙金英急了,此地乃是白犀關地盤,久戰定然不利,隻是不知為何,毛寶的火器營遲遲不能跟進,隨手從懷中取出金批令箭,大聲疾呼:“傳令兵,持我金批箭再去催促,毛寶火器營半個時辰之內再不到,就地免職,朝堂聽參吧。”
“得令!”
一匹黃驃駿馬飛馳而去。
趙金英口中大喝:“趙家軍內築基以上修士,速速傳輸靈力,維持金身法相。”隨後念動真言,繼續維持金身,那金甲天神得到眾將士靈氣,陡然光芒又增了幾分。
蕭統坐在賀斌背上,冷笑連連:“困獸猶鬥,所謂大禹英雄不過如此呀。”
使用千裏傳音的功夫,此刻聚音成線,那聲音陰惻惻無比犀利,使人聽之寒冷異常:“大禹英雄笑話一個,回去再學兵法,免得蒙羞陣前。”
三千烏鴉兵隨聲附和:“大禹英雄笑話一個,大禹英雄笑話一個”
那聲音陣陣傳來,趙金英從小錦衣玉食,心高氣傲,從未受此挫折,此刻聞聽此言,惱羞成怒,拔出腰中斬龍劍:“無恥鼠輩,休要使用妖術伎倆,可敢堂堂正正一戰?”
蕭統隔空喊話:“你一乳臭未幹孩童,也敢提戰事,趙家軍此刻傷亡已經過半,皆你不識兵機,毛躁進攻的結果,你還是在三軍麵前自裁吧。”
“哇”一口鮮血噴灑而出,趙金英氣的眼冒金星,那金身法相險些不穩,手中斬龍劍在半空中一凝,掐動劍訣,如火線流星一般飛了出去,直奔蕭統。
蕭統麵現凝重之色,急忙從皮兜子裏拿出五枚令旗,上麵分別寫著臨、兵、列、鬥、陣,手結法印,五枚令旗在半空中自行環繞,五字合一,一個鬥大的封字顯在半空。
那斬龍劍飛到,被封字死死纏繞,左突右撞不能脫身。
蕭統咬破舌尖,噴了一口紫黑色的鮮血,吐在封字之上,一時間黑芒大盛,終是將那斬龍劍降服,“吧嗒”一聲落在手中。
蕭統哈哈大笑:“不是劍修,卻玩飛劍,真真是趙丞相的大公子,出手闊綽,蕭某謝過了。”
趙金英一見大為著急,此斬龍劍是一位貴人送與他的定情信物,佳人麵前如何肯有失,催動白龍駒就要搶陣出戰。
韁繩卻被一隻大手死死扣住:“大帥,不能去呀,此是敵人的激將法。”
趙金英回頭一看,正是後軍都統領毛寶,他一時大喜過望。
“毛寶,速速調神武大炮,轟擊地方陣營。”
毛寶一臉苦澀:“大帥,火器營遭遇敵襲,神武大炮被劫掠了。”
“啊!你待怎說,何人劫掠我火器營?”
毛寶伏地大哭:“末將奉命率領火器營急進,半路之上忽見半空中紅光大盛,一支響箭穿過雲霄,賊人像是約好了,千騎馬隊突然出現,襲擊了火器營,大旗上寫著鬥大的劉字,末將抓了敵騎哨探,方知是幽州刺史劉武忠的兵馬。”
“你放屁,劉武忠乃是我朝禦筆親封的幽州行軍總管,兼領刺史頭銜,如何能自家人打自家人?”
看見毛寶欲言又止的樣子,趙金英忽的明白了,劉武忠投敵了,盡管不願相信,但冰冷的實事擺在眼前。
兩人正自商議破敵之策,忽聽正東方向一個驚雷也似的聲音:“趙公子,降了吧,我劉武忠已率領幽州三郡降了北朝,位列遼源候,公子來投,不失王候之位呀。”
趙金英破口大罵:“奸賊,都是奸賊,眾將士隨我殺敵,殺呀!”
毛寶一把拉住趙金英:“大帥,敵眾我寡,形式不利,我等護大帥速速突圍為上。”
“不能退,我若退了那是喪師辱國,罪同問斬,不能退,啊。”
一聲慘叫,趙金英被毛寶擊打後腦,昏了過去。
毛寶接過帥旗令箭大喊:“鳴金收兵,速速撤軍,保持隊形,向西南方向撤軍。”
趙家軍此刻傷亡慘重,麵對毒屍大軍尚不能回護周全,聽了鳴金,徑自不管不顧,紛紛逃逸。
白犀關奇襲戰落下帷幕,神武本紀有載,北朝千璽十二年閏月,遼源候劉武忠、樞密院副使蕭統破南朝敵酋趙金英部,斬獲敵眾兩萬人,收繳神武大炮十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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