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下狼煙 第九章 嫌犯
蜀中何其風光秀麗,盤山道、飛蛇穀、一線天,直達峨眉金頂。自梁武帝年間,蜀山上各大小門派在仙劍派主導下合並為蜀山仙劍派,初代掌門受天帝接引成仙後,便以維護人界的人妖間秩序為大任,建立鎖妖塔,以人為本,除妖伏魔,而修仙僅為其輔,蜀山劍派之後也被人們簡稱為蜀山派。
蜀山大殿之上,七人團團圍坐。為首正是蜀山掌教天樞真人魏淩風,右邊下首天璿真人妙如夫人,天璣真人司馬長空,天權真人封玉書;左垂手分別是玉衡穀孫桓長老,開陽鐵筆判官李墨然,戒律堂堂主上官峰。
天樞真人魏淩風開口言道:“如何?案情可清楚些了?”
封玉書答道:“死的二人都是我天權門下,當日他二人年輕氣盛,說要為一位前輩討回公道,我也沒細問,原本該攔著的,但料想有司馬道兄雌雄雙劍在手,脫身總是不難,未料想劫數難逃。白天缺是朝廷大內白總管的親屬,趙挺乃是當朝趙丞相的親侄,處理不好恐朝廷怪罪。”
魏淩風點點頭:“上官賢弟執掌刑名,說說案情吧。”
上官峰四十左右年紀,八字黑胡,一臉正色,不假言笑:“案情蹊蹺,隻能用蹊蹺二字形容。兩名弟子乃是龍門和半步金丹修士,均死於雌雄劍傷,一人當胸中劍,另外一人背後中劍,其中白天缺死前被廢了道基,真真想不到何人有如此能耐。嫌疑犯六人,最強修為者開脈三段,要說他能殺此二人,我打死不信。”
魏淩風問道:“可有現場畫像?”
上官峰一抖手,從懷中拿出水天鏡像圖:“此圖乃舍妹親自攝畫,我昨日已經親赴現場,半點不差。”說罷一展畫卷,當日白、趙二人屍體場景曆曆在目。
在場都是修真多年的老神仙,如何還看不出真偽,略一過目已了然於胸。
司馬長空開口言道:“也許凶手另有其人。為何隻見我那雌劍,雄劍卻不見蹤影?此間蹊蹺隻怕尋得雄劍,可破解一二。”
上官峰依舊不露神色:“司馬道兄盡可以作其他猜想,我輩掌刑名,隻能依據人、物、時、地、情來判斷,其他一概不做闡述。”
司馬長空冷笑道:“這有何難,待老夫召回雄劍,自可判斷是否另有隱情。”說罷信手拈來,紫色雌劍已出現掌中,司馬長空嗑破中指,滴了一滴精血於劍身之上,口中念動真言:“?純陽呂祖乘風飄,肩背雌雄斬群妖;悲心救苦傳妙道,至今萬古姓名標。急急如律令,歸來,歸來,歸來!”大叫三聲“歸來”,那紫色雌劍精光大盛,發出陣陣轟鳴,似要將青色雄劍召回。
隻是未見雄劍歸來,司馬長空卻向空中大口吐了鮮血。
玉衡穀孫桓長老急忙上前,掐住其脈門,度了一口靈氣給他,這才隱隱壓住傷勢。司馬長空雙眼微微睜開:“雄劍在此地西北三百裏開外,被人用先天罡氣鎮住,飛升不得,此人著實可惡。”
魏淩風一臉詫異,司馬長風修煉雌雄劍百年有餘,不敢說比純陽呂祖,便是一般的元嬰境修真絕非他敵手,真不知這大禹中州還有什麽高人能拘押他自己的護身寶劍。
封玉書此刻插言:“看來對方神通廣大,我們莫不如還是從嫌疑犯身上著手,請上官師弟請令妹前來,詳細詢問為好。”
上官峰答道:“舍妹不過年方二十的丫頭,能有什麽計較,諸位掌門大可不必將希望寄托於此。”
封玉書一笑:“非也,巾幗不讓須眉嘛,年方二十就有金丹境界的修為。仙家有言,‘做得金丹客,方是我輩人’,在下二十歲那年可是萬萬做不到的。”
魏淩風一擺手示意:“傳戒律堂副堂主上官小扇。”
上官小扇一身綠衣,脆生生來在大殿當中,向各位掌門失禮,尤其看著天璿真人妙如夫人,微微露了露調皮的小舌頭。
妙如夫人對自己的愛徒也是寵愛有加,點頭示意。
魏淩風此刻是麵露笑容:“上官堂主,對於白、趙二人之死,你有何高見?”
上官小扇盈盈下拜:“回稟掌門,依弟子愚見,白、趙二人俱是官宦子弟,一向心高氣傲,目中無人,興許為了奪寶或者是什麽意外之事,二人同門相爭,手足相殘也為可知。”
“放肆,上官副堂主請慎言,可知戕害同門是什麽罪名嗎?”封玉書在一旁已經變了顏色。
上官小扇猶自言道:“封真人不必惱怒,且就看白天缺背後中劍,這力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若同人鬥法,豈可背對敵人?因此,必是熟悉之人下手無疑,而雌雄雙劍又是趙挺的本命飛劍,除他之外又有何人能駕馭?以此兩點,不排除互相攻殺的可能。”
封玉書勃然大怒:“大膽,你是說我天權門下竟是些心思不正之人嗎?那趙挺胸口也中一劍,這又如何解釋?”
“封掌門,是你讓人家小女娃說話的嘛,隻是可疑,並非有定論,你新進真人之位,執掌天權一脈,不可失了身份。”一旁妙如夫人溫言開口。
此女人駐顏有術,雖修行百年,看樣貌不過三十出頭的美婦,鵝蛋臉、彎彎細眉,杏核眼仿佛會說話,皮膚白膩如同凝脂,掐一把仿佛能擠出水來。一身杏黃色緊身道袍,把魔鬼般的身材勒的緊緊崩崩,尤其胸前高聳的兩個山峰,顫顫巍巍,仿佛引男人去咬一口一般。
封玉書一看是她,怒火頓時消了大半,口中打趣道:“謹遵師姐法旨。”
“我看此案錯綜複雜,不如靜觀其變,賊人膽虛,天長日久定會露出馬腳。”一旁從未發言的鐵筆判官李墨然也開口了。
魏淩風轉頭:“李判官所言也不無道理,我且問上官副堂主,那最大的可疑之人是何來路?”
上官小扇開言:“他自稱李家軍伍長,有腰牌為證。”
魏淩風略一沉吟:“速速命人將此腰牌送至黃土坡李崇信軍營,做一辨識,有結論後再下判斷。當前,六名疑犯都關押在采石場,每日吃喝不斷,也不要少了勞作,這樣對上對下,我們都有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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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進來,老實點,身上的衣褲都扒了。”
薛太歲一幹人等被領進蜀山西北一個石屋,為首的二人模樣頗為相似,一胖一瘦。
瘦子鬢邊戴著一朵豔麗的雪絨花,胖子下巴上長著黑痣,上麵一根顯眼的黑毛。這是二人唯一的區別。
帶頭的道士轉了個身,陪笑道:“龍爺、虎爺,這次人犯帶到,我們複命去了。”
瘦子打著飽嗝,桌子上淩亂不堪,酒碗、燒雞腿,沒吃完的幾樣菜肴到處都是。
胖子打了個哈欠:“你們這些欠揍的賊配軍,到了這采石場須知道規矩,否則的話老子叫你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胖子用手一指瘦子:“這是我大哥邢如龍,我是他兄弟邢如虎,我倆人號稱蜀山之上的龍虎二仙,專門負責這采石場。你等六人可知道人事?”
薛太歲久經行伍,知道這人事就是索要賄賂,奈何身上分文不剩,已經被押解道士拿了精光。未料想其餘五人卻從鞋裏、襪稍紛紛掏出褶皺的銀票奉上:“兩位爺,我等孝敬您二位的。”
邢如虎撚了撚嘴邊的黑毛:“不錯,甚是有眼力,想來爾等也是無辜犯法,他日山上的老真人們定會查明真相,還爾等自由之身。”
其餘五人點頭哈腰:“謝龍虎兩位大爺,祝您仙運連連,修為精進,心想事成,那個什麽”
邢如虎把眼一瞪“滾他娘的蛋吧,一個個別在這裏耗費爺的時光了。”
五人如逢大赦,慌忙跑出石頭屋子,采石頭去了。
邢如龍此時咳嗽了一聲,尖聲尖氣對著薛太歲言道:“賊配軍,你的人事兒呢?”
薛太歲一抱拳:“龍虎兩位大爺,我家頗有積蓄,隻是剛才沿途之上被押解道士搜刮去了,待我出去之日,定然加倍報答。”
“什麽?加倍報答?你這賊配軍,長得凶神惡煞一般,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還敢汙蔑我蜀山弟子搜刮你的銀兩,真是賊性不改。”邢如虎在一旁吼叫。
邢如龍嘿嘿一臉奸笑道:“行呀,沒人事也有沒人事的辦法,這位英雄身大力不虧,想來知道這一百殺威棒總是要打的。”
薛太歲心頭一沉,兩眼前頓時一黑,一個腥臭無比的破麻袋瞬時罩定了頭顱。
邢如虎順手拿起門房的一條雙色水火大棍,照著薛太歲渾身沒頭沒腦打來。
原本薛太歲挺身而立,五十棍過後,不由得漸漸體力不支,半跪了下去,最後二十棍,幹脆臥趴在地,任由那邢如虎施為。
邢如虎打完一百大棍,也累得呼呼直喘粗氣:“媽的來的,好久不活動,體力竟是如此不支。賊配軍看著高大,原本以為是條硬挺的好漢,五十棍一過,這不也慫了,切,呸。”
薛太歲被打的皮開肉綻,鮮血如注。這裏卻有個名堂,如果不讓犯人活著出去,那這水火棍下去,表皮絲毫不傷,內裏卻受的暗傷,七筋八脈具斷,五髒六腑五勞七傷,抬將回去,不出三日定然讓你身亡。如果要讓犯人繼續幹活,那麽就打的皮開肉綻,看似重傷,其實敷上膏藥,不三日就如來時一般無二。
半夜時分,薛太歲悠悠轉醒,周身皮肉仿佛火燒一般的疼痛,旁邊一個蒼老的聲音:“年輕人,莫要翻身,老夫這紫陽草來之不易,你忍耐些。”
薛太歲強睜二目,才看見一個灰衣老者,正在給自己塗抹藥膏。自己手腳微動,卻感覺重有千斤,掙脫不開。
灰衣老者一歎息:“新來的總要受幾天苦,這是蜀中蛟龍的筋脈所化,叫做困龍筋,上麵有蛟龍死前的怨氣凝聚,待你修煉到築基境界,這鎖鏈自行脫落。”
薛太歲掙紮坐起,向老者一抱拳:“敢問老人家是哪位?”
灰衣老者苦笑一聲:“我本蜀山弟子,因違反門規被囚在此地,略通醫術,大名喚作草頭翁,人家都叫我草老兒,以後尋醫問藥,來這間草屋找我便是。”
薛太歲一路勞累,兼有傷在身,迷迷糊糊昏睡過去。
一會兒夢見白天缺未死,亡靈找他晦氣;一會兒又夢見李崇信和候萬京槍劍對決,生死相搏;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踏實,待到天蒙蒙亮的時候,似醒非醒,忽覺身上一陣吃痛,邢如虎手提大棍嘴裏大罵:“賊配軍,到老子這裏來享福來的?誰讓你挺屍,趕緊去采石場采石,媽的列的,你們這幫子豬玀。”
薛太歲隻得拖著沉重腳步,雙腳間的困龍筋一緊,險些又摔倒在地。邢如虎照定後腰就是一腳,:“快些上去,懶驢上磨屎尿多。”
外頭大熱的太陽,薛太歲仰頭看看,外麵七七八八站了老少不少囚徒,一個個隻穿著麻布片遮擋下身,猛眼一看跟光腚無疑。
邢如虎高聲叫喊:“眾囚徒聽著,老規矩,每日開采青石一百斤,方可休息,如果遇見這樣的奇怪顏色,速速上繳,但凡有私藏著,嘿嘿,你們就是塞進了腚眼裏,我照樣把你們的大腸給掏出來,幹活去吧。”
邢如虎拿出一塊紅色的石頭,罩著大夥晃了晃,然後消失不見了。
一個瘦小個子的道士,頭上彎折牛心發纂,一雙眼睛嘰裏咕嚕亂轉,突然大喊:“各位,我等都是光腚的,這個新來的大個子居然還穿著衣服,快些扒光了他。”
旁邊一杆眾人紛紛附和:“對對,假裝什麽斯文,到了這裏就是光腚幹活,扒了他,扒了他。”
布片幾下就被扯爛,薛太歲無動於衷,光著腚,扛起鐵鍬,采石去了。
蜀山大殿一陣青煙繚繞,戒律堂主上官峰近前躬身:“啟稟掌門,李崇信業已回信,確實有個義子叫薛太歲,半月前派往黃土坡打探水源,腰牌無誤,並聲明有罪拿髒,無罪釋放,扣押朝廷行伍命官,不是個常法,當下正值我大禹跟北蠻交兵,兩軍陣前正是用人之際,您看這事情”
魏淩風緩緩搖頭:“李大都督你得罪不起,趙丞相就得罪起了?不放人,我等還可觀望,放了人,就定然要得罪一頭了。況且,誰知道他李崇信能不能打贏北蠻,等等再說。”
上官峰躬身施禮,雙掌合十:“謹遵師兄法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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