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點亮你回家的路
爾白放下了手中的蛋糕,就打算轉身走人,而季西深高大的身體突然傾身靠近,他的胸膛輕貼著她的脊背,溫熱的手掌輕輕的捂住了爾白的眼睛。
眼前突然黑暗,爾白的情緒明顯變不安而焦躁。“放開我,季西深,你想做什麽?”
“爾白別怕,不會傷害你的。”季西深的薄唇輕貼在她耳畔,氣息溫熱,聲音溫柔而好聽,似乎帶著一種魔力一樣,讓人願意無條件的信任他。
他的手掌依舊覆蓋在她眼簾,爾白雙手握著拳,身體微微的輕顫,仍然在害怕。而季西深半擁著她,深邃的墨眸,一直看著巨大的落地窗外。直到,外麵天空傳來砰的一聲綻放的巨響,瞬間光火四射。
他唇角揚著淺淺的笑靨,溫熱的唇片有意無意的輕擦過她耳側,溫柔而低啞的說,“爾白,送給你一份禮物。”
季西深說完,輕輕的拿來了手掌,爾白的睜開眼簾,映入眼眸的就是窗外漫天的煙火,點亮了寂靜的夜空。耳畔是一顆顆煙花升空伴隨的巨響聲,一顆顆色彩斑斕的煙火盡情的綻放著,展現著破滅之前的壯美,又瞬間消失,灰飛煙滅。刹那的璀璨之後,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然而,一顆破滅,緊接著便有無數顆升空,周而複始,彼岸的天空,黑夜恍若白晝。
“美嗎?”季西深的手臂輕柔,而小心翼翼的環上她的腰肢,姿態曖.昧的想貼著。
而爾白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窗外的煙火所吸引,居然忘記了反抗。
她清澈的瞳眸中,綻放著無數流光溢彩的光火,她看著漫天美麗的煙火,而他隻看著她的眼睛,如果,這一刻可以定格,那一定會成為永恒。
季西深牽起她柔軟白.皙的手,疼惜的嗬護在掌心之間,並把一枚精致的白金鑽戒套在了她青蔥的指尖上。“爾白,這麽美麗的煙火,不知道能不能點亮你回家的路?”
套在無名指間的戒指散發著冰涼的溫度,終於換回了爾白的意識,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把指尖的戒指摘了下來,塞回他手中。
她驚慌的後退了兩步,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一雙漂亮的眸子,怯怯的看著他,說道,“季西深,我們就要離婚了。”
“我知道,用不到你提醒。”季西深下意識的收緊手掌,掌心間的戒指隔得肌膚發疼。
爾白眸中的璀璨一點點黯淡,她側頭看向窗外仍不斷升空,綻放的煙火,心中突然湧出一片淒涼。
煙火雖然燦爛,卻轉瞬即逝,亦如她對他的愛情,也曾如此的熾.烈,美好,轟轟烈烈,卻終究無法成為永恒。
“西深,為什麽還要這樣呢,你既然簽了離婚協議,就應該明白,我們已經無法回頭了。”
季西深再次緊抓住她的雙手,看著她的時候,深邃的眼眸中寫滿了疼痛,“我知道,我也從未想過要回頭。我隻是想像現在一樣緊抓著你的手,和你一起走下去。爾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忘記過去所有的傷痛,我們重新來過。這一次,我會好好的保護你,保護我們的孩子,再也不讓你們受到任何的傷害,爾白,我想守護在你身邊,一生一世,再也不和你分開。”
爾白微眯著眼眸,淡漠的看著他,唇角忽而揚起一抹嘲弄的笑,“忘記?季西深,在你眼中,難道傷害說忘記就可以忘記嗎?一顆被傷的千瘡百孔的心,是無法複原的。”
“對不起,爾白,對不起。”季西深疼痛的低喃著,一遍又一遍。“爾白,無論你願不願意相信,一直以來,我都從未想過要傷害你,我隻是,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爾白苦笑著,眸中淚光盈動,卻終究沒有哭。那些錯誤的曾經,那些掙紮,痛苦,與仇恨,她已經不願意再去回想。
她抬眸凝望著他幽深如海的眼睛,無助的說,“季西深,你知道什麽是愛情嗎?就是明明知道不該愛,卻依然深愛著。可是,你對我,從未做到全心全意。”
爾白的聲音微微的哽咽,片刻的停頓後,繼續說道,“季西深,你愛閆夢萱嗎?”
季西深自嘲的一笑,回答,“如果我說沒有,你是不是會覺得我更無.恥?”
如果他從未愛過閆夢萱,卻和她在一起,那他是不是也太無恥了。可是,當初選擇閆夢萱,多半是因為他們很合適,閆夢萱溫柔懂事,不粘人,不任性,是個很好的女朋友人選。後來,就發生了那晚的事,他對她便多了一份責任。再後來,他們一起出國,他們相依為命,他對她的確是有感情的,而那到底是不是愛,現在,連季西深自己都無法分清了。
爾白看著他,視線逐漸的模糊,再次問道,“那你愛我嗎?”
“愛。”這一次,季西深堅定的點頭,回答的沒有一絲遲疑。
而爾白卻默默的搖頭,無助的退後了一步,“不,你不愛我。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會狠心把我爸爸送進監獄,你明明知道我會難過,可你還是那麽做了。如果你愛我,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和閆夢萱糾纏不清,有多少次,你是為了閆夢萱而棄我於不顧,你知不知道,每一次,我有多心痛?如果你愛我,你不會讓江程梓替我認罪,愛一個人就應該懂她,相信她,我寧願繼續坐牢,也不想一輩子背負著殺人犯的罵名,我也不想一輩子當瘋子。季西深,我需要的並不是你為了曾經而愧疚,憐憫我,我要的是一份堅定不移,至死不渝的愛情,可是,你從來都沒有給過我,你給不起……”
爾白的話,讓季西深無言以對,他僵硬的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筆直,卻不敢去看她清澈的,含淚的雙眼。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好像鋒利的刀子,深深的劃在他的心上。他很痛,卻活該。
“如果,閆夢萱沒有死,沒有生病,也沒有離開,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可以重新選擇,季西深,你會選誰?”爾白繼續問道。
季西深凝望著她,內心痛苦的掙紮,這是一個非常敏銳而犀利的問題,無論他怎麽回答,答案都是錯的。
“如果是曾經,我選夢萱,如果是現在,我選你。”
“可是,我們已經沒有現在,也沒有未來了。”爾白笑著對他說,卻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
“六年前,我站在美國陌生的街頭,看著不同膚色的人,看著一張張陌生的麵孔,我真的非常害怕,那一刻,我多麽希望你可以出現在我身邊,給我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我在美國治療了整整四年的時間,陪伴在我身邊的是蘇幕,是平佳,是我的父母,卻唯獨沒有你。季西深,在我最需要你的曾經,你沒有選擇我,而現在和未來,我已經不再需要你了,我和你說的再見,是永遠的結束,再也不會重新開始。”
爾白說完,端起了桌麵上的酒杯,混合著淚水,把杯中的香檳一飲而盡。然而,倔強的對著他笑,說,“謝謝你請我的夜宵,謝謝你請我看這麽美麗的煙火,我累了,想要回去了,季西深,珍重,再見。”
爾白說完,毫無留戀的轉身,流著淚,一步步走出空中花園。
她的手掌緊貼在心口的位置,胸腔內,隻有一顆被傷的鮮血淋漓,殘缺的心,並不是一場美麗的煙火表演就可以撫平所有的傷痛。
也許,終其一生,她都無法忘記自己曾經多麽銘心刻骨的愛過他,然而,即便如此,她也不會再讓自己重蹈覆轍。
而季西深僵硬在原地,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他想要追上她,卻邁不開沉重的腳步,她隻能看著他,這樣一步步走開,走出他的生命,走出他的世界,最終消失。
偌大的空中花園,隻剩下他一個人,仿佛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噴泉依舊機械的噴出水花,許願池已經安靜的沉睡,頭頂懸掛的水晶燈依舊璀璨的像星星一樣,一切似乎都沒有變,而一切又似乎早已改變了最初的模樣。
季西深側頭看向窗外,眼中逐漸彌漫了一層水光,窗外的天空中,一顆顆煙火泯滅,而一顆顆新的又重新升起,周而複始,夜色明亮璀璨,那一場煙火盛宴依舊在繼續著,而他與爾白之間的一切,卻已經悄然的落季。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冬去春來,又是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季節。
爾白肚子裏的孩子七個月了,江婉卿陪著她一起到醫院去產檢。常規檢查一切正常,排畸檢查寶寶的心肝肺還有脊椎發育良好,並未出現異常。
B超室內,爾白躺在床上,衣擺掀開,露出了凸起的小腹,冰涼的儀器在她的肚皮上輕輕的滑動著。
站在一旁的夏曼清從手提包中取出一疊紅包,偷偷的塞給了醫生,檢查醫生象征性的推拒了幾次,便收下了。
爾白安靜的躺在床上,就如同沒看到一樣,對於母親的行為,她不讚同,卻也無法反駁。
“醫生,你看我女兒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夏曼清壓低了聲音詢問。
“是個漂亮的小男孩,恭喜啊。”醫生立即回答道,看來,在這間檢查室內,這種事早已是司空見慣,醫生應該是早有準備,就等著孕婦家屬塞錢詢問呢。
檢查結束之後,爾白穿上了衣服,從床上下來。懷孕七個月,行動遲緩了許多,夏曼清攙扶著她,一起走出了醫院。
剛走出醫院正門,夏曼清翻著東西,才發現爾白的病曆本遺忘在了檢查室內。
“病例忘帶了,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夏曼清說完,快步向醫院內走去。
醫院的正門口人來人往,爾白怕被撞倒,想著先到車子裏休息。他們的車子就停在對麵,她挪動步子,向馬路對麵走去。
而來到車旁,爾白才想起車鑰匙在夏曼清那裏,她略有些懊惱的敲了下自己的額頭,懷孕還會讓人變笨,她最近總是丟三落四,腦袋好像都不太靈光了。
天空陰沉的厲害,很快飄起了鵝毛細雨,雨絲紛飛,落在肌膚上,微涼。
路邊是一家尚未開業的精品店,大門緊鎖著,而櫥窗中擺放著漂亮的手工藝品和玩具,爾白站在屋簷下躲雨,目光隨意的看著櫥窗中的擺件。軟陶捏製的人偶,漂亮的新娘和英俊的新郎,帶著幾分卡通色彩,非常適合擺在新婚的婚房中。
爾白記得,她結婚的時候,似乎也買過類似的東西擺放在客廳裏,離開的時候沒有帶走,漸漸的也被遺忘了。
她清澈的目光逐漸的渙散,似乎陷入了沉思。時間過得可真快啊,去年的現在,他們還在新婚,而現在,她和季西深已經分開了。
人生大抵就是如此的吧,分分合合,聚聚散散。
在她身後,寬闊的馬路上車水馬龍,季西深開著車子恰好經過此處,車速不滿,窗外的風景快速的倒退著。而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櫥窗旁的爾白,她身上穿著米白色的孕婦裙,長發挽起,幾縷發絲俏皮的垂落在耳機,側影溫婉而安靜。
季西深幾乎是不假思索的把車停在了路邊,撐著傘,推門下車,大步來到她身後,並把手中的大傘撐在她頭頂。
頭頂的光線突然被遮擋,爾白下意識的抬頭,率先躍入眼簾的是頭頂那張深色的大傘,一隻幹淨的手掌穩重有力的握著傘柄,視線順著手臂看過去,便看到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俊臉。
自從上一次的分手後,這是三個月以來,兩個人第一次的見麵。雖然季西深三天兩頭就去找她,但爾白避而不見,他買了各種各樣的東西送她,有孩子的,有孕婦的,但隔天,都毫無意外的出現在垃圾桶中。
起初,季西深還會為此而傷心,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錢照花,東西照買,照送,雖然,這看起來似乎毫無意義。但如果什麽都不做,他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再也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好巧。”僵持片刻後,爾白有些生澀的吐出兩個字,表情依舊是淡淡的,無波無瀾。
季西深心口微疼,若有似無的一歎,目光卻如膠似漆的盯著她看,好像要把這三個月缺失的一並補回來一樣。
“下雨了怎麽還站在這裏,感冒了怎麽辦。夏爾白,你到底會不會照顧自己。”季西深的聲音中帶著微微的責備,卻無法掩飾深深的關切,他快速的脫下外套,搭在了她肩膀。
突然被溫暖的氣息包圍著,空氣中都是獨屬於他的味道,隱隱約約,是淡淡的煙草香。爾白有片刻的恍惚,隨後,還是取下了外套,遞還給他。
“謝謝,我不冷。”她低斂著眸,一副生人忽近的模樣,季西深僵硬的把深灰色的西裝外套拿在手中,卻沒有再穿。
“怎麽不進車裏?”他又問。
“車鑰匙在媽手裏。她回去拿遺忘的病曆本了。”爾白簡單的回了句。
“那到我車裏麵坐一會兒?”季西深說。
爾白理所當然的搖頭拒絕。而季西深並未強求,他一直看著她,深邃的目光從她臉上向下移動,落在了她凸起的腹部,胎兒七個月,早已經顯懷了,而季西深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並沒有詢問孩子的情況,因為,她每一次的產檢報告,他手裏都有一份,甚至早在兩個月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胎兒的性別。
爾白被他看得十分別扭,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背轉過身,隻留給他一個清清冷冷的背影,不再開口說話,不再理會他。若不是外麵下著雨,她早已經離開這小小的屋簷,躲得越遠越好。
而她如此的冷漠,再次傷了季西深的心,他劍眉深鎖,連唇角的笑意都帶了一抹自嘲,終是忍不住開口,“我們現在已經變得這樣陌生了嗎?夏爾白,就算我們做不成夫妻,也可以是朋友吧。”
“沒聽說過哪對夫妻離婚了還能做朋友的。”爾白冷冷淡淡的丟出一句。
“爾白,我們還沒離婚呢。”季西深居然有些沉不住氣了,她總是能這樣輕而易舉的牽動他的情緒。
爾白微愣,難得的轉身看向他,說,“的確該找個時間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一下了,總不能這麽一直拖著吧,要不我打電話給蔣欽,讓他把你的行程空出來?”
她一句話差點兒沒把季西深噎死,他總算知道,什麽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我的行程什麽時候輪到蔣欽說了算。”
季西深不冷不熱的回了句,沉默半響後,又說,“既然要在國內生孩子,孩子辦準生證,辦戶口,都需要結婚證,這件事等你生完孩子再說吧。”
爾白沉默不語,沒說同意,也沒有反駁。
彼此間,又陷入了短暫的僵持中。爾白再次背轉過身,目光渙散的看著外麵紛飛的細雨。
好在此時,夏曼清快步從馬路對麵走了過來,見到季西深時,也是微微的一陣錯愕。
“媽。”季西深禮貌的開口。
“恩。”夏曼清愛答不理的,直接走到爾白身邊,伸手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拿完病例,我又到B超室補了一張孩子的照片,誰想這麽一會兒的工夫就下起雨了。”
“我沒淋到雨。”爾白溫聲回答,然後和夏曼清一起坐進車裏,很快,車天佑長而去。
而季西深撐著雨傘,一直站在原地,就這樣被徹底的遺忘了。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後像車子的方向走去,正是此事,程天佑的催命連環電話已經打來了。
“季總裁,你怎麽還沒到?車撞樹上了嗎?我這兒可撐不住了啊。”
“十分鍾後到,等著。”季西深說完,掛斷了電話,一踩油門,車子如箭一樣穿入雨季之中。
這一次的客戶非常的難纏,但CASE的投資很大,利潤可觀,季西深很看好這個案子,並且,誌在必得。
酒桌之上,推杯換盞,雖然有程天佑擋酒,季西深也沒少喝,中國人談生意,大抵是在酒桌上,喝得少了,人家會認為你沒誠意。
幾杯白酒入腹,剛將養好的胃又開始絞痛起來,季西深借著去洗手間的工夫,站在長廊中透氣。他站在昏暗的燈光下,兩指間夾著一根煙蒂,慢悠悠的吸著,指尖光火忽明忽滅。
“季總?”身後突然有人喊了他一聲。
季西深淡漠的挑了下眉梢,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男人向他走來,臉上對著客套的笑。
“原來是成副隊長。”季西深禮貌的點頭,唇角掛著一字號的笑容,目光卻是清清冷冷的。
他與市局的幾個領導相熟,偶爾吃飯的時候,這位成副隊長也在受邀之列,而恰巧的是,這次閆夢萱的案子,就是他手下負責的。
“陪領導吃飯,剛散了場子,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季總。”成副隊長微胖的臉上,堆著憨厚的笑,這人天生長了一張笑臉,也隻有穿上警服的時候,才有幾分威嚴。
“談生意。”季西深簡短的回答。
“季太太最近還好嗎?快生了吧,恭喜季總裁就要當父親了。”成副隊長隨口又問。
季西深一笑,眼底眉梢終於染了一層溫潤的笑意。“她被關在裏麵的時候,還多虧了成副隊長的人照顧著,改日西深做東,好好宴請成副隊長和嫂子。”
“客套了,等孩子滿月的時候,請我們喝杯喜酒就行。”成副隊長笑著說完,又道,“你太太這是的確是走運,事發的時候正在打電話,對方的電話又恰好設置了錄音功能,否則,的確不好脫罪。這個案子,到現在也沒有結案呢。”
“閆夢萱是自殺的。”季西深語氣淡漠,卻斬釘截鐵的回答。
“監控錄像顯示,那段時間別墅沒進去過第三個人,季太太是無辜的,那閆夢萱肯定是自殺的,想要家夥給你太太,並且,我們拿到了一份閆夢萱在醫院的病曆,她患有惡性腫瘤,已經擴散了,醫生已經宣判了她的死刑,最多也就剩下半年的時間。一個將死之人,當然不怕死了,順便還能拉上一個墊背的。我猜測,當天閆夢萱去找季太太,應該是打算用言語激怒她,然後在爭執的時候,故意拿到刺向自己,那季太太至少也是個誤殺罪名成立,脫罪都難。隻是,事情並沒有像閆夢萱預料的那樣,她用盡各種辦法,而季太太身懷有孕,並沒有被激怒,所以,無奈之下,閆夢萱隻能把現場布置成爭鬥過的樣子,然後,自己殺了自己,嫁禍給季太。但人算不如天算,誰會想到那麽巧,事發的時候,季太太居然在和好友打電話。”
成副隊長是多年的老幹警,破案很有一套,分析的環環相扣,合情合理。
季西深牽動了下唇角,他現在對於閆夢萱的事,已經絲毫不感興趣,甚至會反感厭惡。如果閆夢萱是他殺的,他或許還會原諒她,畢竟人已經死了,而逝者已矣。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實擺在眼前,閆夢萱就是想拉著爾白一起死,心思何其毒辣。
而他當初對閆夢萱的婦人之仁,險些把爾白推上絕路。
“按這麽說來,早應該結案了。”他冷淡的回了句。
成副隊長卻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哪兒那麽容易啊,這些都屬於間接的推理,再合情合理,也不能成為結案的關鍵。目前還沒有找到直接的證據,比如遺書之類的東西。我們已經審問過閆夢容,我總覺得她肯定是知道什麽,但那小丫頭的口風特別緊,什麽都不肯說,總不能動刑吧。還有你家的兩個傭人,我們也懷疑過,怎麽可能那麽巧合,兩個人同時離開,但審問之後也沒發現任何的問題。如今還是個懸案。”
成副隊長說完,伸臂輕拍了下季西深肩膀,“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我這個人,就是直來直去,心裏想什麽就說什麽。兄弟,惜福吧,幸虧閆夢萱隻是你的前任,如果當初你真娶了這麽個嫉妒心強,心機多,又這麽陰險可怕的女人,晚上睡覺都會做惡夢。”
季西深有些冷嘲的牽動了下唇角,並未還口。而此時,正巧程天佑出來找他。
“呦,我說怎麽這麽久不回來呢,原來遇見熟人了。”程天佑笑著走過來,遞了根煙給成副隊長。嬉笑著問道,“閆夢萱的案子結了吧?死了真是便宜她了,不然判她個誣告陷害罪,非讓她把牢底坐穿不可。”
成副隊長吸了幾口煙,不打算繼續浪費口舌再解釋一遍,說了兩句客套話,就告辭了。
季西深應酬之後,獨自一人開車回家,每天夜季降臨之後,是他最畏懼的時刻,白天忙於工作,忙於應酬,身邊總是圍著許多人,倒也感覺不到孤單。而每當晚上回到家,麵對著死一般寂靜的別墅,麵對著空空蕩蕩的房間,他的心也跟著冰冷了。他每晚躺在床上,徹夜無眠之時,會瘋狂的想念爾白,想念曾經在一起時,那些溫馨的日子。
季西深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天,他需要靠著回憶來勉強度日。他也從未曾像思念爾白一樣,瘋狂的思念過任何人。思念到心都跟著痛了。
一直以來,爾白都在無條件的愛著他,他自負的以為,無論他做錯了什麽,隻要他招一招手,爾白就會回到他的身邊。所以,他肆意的揮霍著爾白的愛,直到有一天,他把爾白對他的愛耗盡了,他終於明白,這個小女人對他來說究竟有多麽的重要。
白天喝了太多的酒,半夜又開始咳血,季西深再次被迫入院。他沒有驚動任何人,強忍著疼痛,一個人開車去了醫院,等到達醫院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幾乎被冷汗浸透了。
病房內,他一個人躺在床上,木然的看著輸液瓶中冰冷的液體一點點的滴落下來,順著輸液管流入自己的身體,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睜著雙眼,直到天亮。
早晨八點多的時候,護士來換了藥。年輕的小護士見到這麽英俊而略帶著憂鬱氣質的男人,不免有些臉紅心跳。她紅著臉,口拙的詢問了幾句他的身體狀況,季西深愛答不理的回著,小護士自討了沒趣,很快便訕訕然的離開了。
季西深的手中一直握著手機,每次按下了幾個數字鍵後,又快速的刪除,如此的反複,許久的掙紮後,總算是下定決心,撥通了爾白的電話。
“喂,你好。”電話那端,傳來爾白輕柔淡然的聲音,因為酒店的座機是複古設計,沒有來電顯示的功能。爾白並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那聲音好似恍若隔世,季西深心口微微泛疼,握緊了手機,薄唇輕顫幾下,聲音卻卡在喉嚨中,根本發不出來。
“你好,我是夏爾白,請問你找哪位?”因為對方久久沒有應答,爾白再次出聲詢問道。
季西深依舊沉默著,指骨緊蜷起,手機越握越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病痛的緣故,他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在麵對著爾白的時候,居然有了幾分膽怯。
長久的僵持,電話中隻有細微的電流聲與平穩的呼吸,之後,電話那段的爾白斂起明眸,容蘇蒼白而清冷,準確的喊出了他的名字,“季西深,是你嗎啊?”
他仍沒有回答,而是漸漸的放下了手機,掛斷。也許,他不該一時衝動打這個電話,爾白根本就不想見到他,更何況是聽到他的聲音了。
也許是人病了,意誌力也容易脆弱,就開始格外的想念她。這三個月以來,爾白的冷漠以對,終於讓季西深明白,原來有些傷害,是終其一生也無法修複的。
第二天早會季西深沒有參加,程天佑這才知道他又住進了醫院裏,理會結束之後,匆忙的趕來了醫院。
“我說季總裁,你這是三進宮了啊,再不注意身體,可就真的英年早逝了,夏爾白還有三個月就生了吧,萬一連孩子一麵都沒見著,你說你屈不屈啊。”程天佑翹著二郎腿,直接坐在了病床旁,還不忘挖苦季西深幾句。
季西深疲憊的靠在病床上,臉色仍然非常的蒼白憔悴,不過短短的三個月,人瘦了整整一圈兒。
“你就不能盼著我點兒好,我死了對你也沒什麽好處。”季西深不冷不熱的回了句,吝嗇的沒給他一個眼神。
病房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程天佑自程的剝桔子,剝完丟入自己的嘴裏吃,而季西深閉目養神,也不理會他。
而此時,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卻很快的打破了沉默,江婉卿推門而入,腳下的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發出清脆優雅的聲響,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樣。她仍是一副端莊高貴的樣子,隻是臉色明顯的憔悴,不似曾經那般光彩照人了。
季西深見江婉卿走進來,下意識的瞪了眼程天佑,明顯是責備他多管閑事。
而程天佑卻不以為意的聳肩,隨口回道,“阿姨打電話到公司來找你,我就順便說了你住院的事。”
程天佑說完,還非常狗腿的站起身,給江婉卿讓了座位,“阿姨,你們先聊,我有事兒先回公司了。”
程天佑離開後,屋內之後母子兩人。江婉卿沉重的歎息聲輕輕的傳入季西深耳中,自從爾白出獄之後,季西深沒再回過季家,母子兩人的關係變得更生疏了。雖然季西深嘴上不說,但江婉卿知道,他心裏還是怨怪她的。
“生病了也不告訴媽媽,我看你是真的不想要我這個媽了。”
季西深目光散漫的看過來,輕牽動唇角,“我是怕您擔心,我沒什麽事,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
江婉卿點了點頭,熱絡的打開了食盒,“你胃不好,我煮了點兒粥給你……”
“媽,我現在什麽也不能吃,一直在輸營養液,粥您拿回去吧,別浪費了。”季西深出聲打斷了她。
江婉卿端著食盒的動作一僵,略有些失落的把食盒重新放回原處。她幹笑了一聲,有些討好的說,“昨天我逛商場的時候,買了很多嬰兒的小衣服和小玩具,等你出院之後,找個時間給爾白送過去。別看爾白現在不理你,女人都是心軟的,你多哄哄她就好了。畢竟你們現在還是夫妻。”
季西深漆黑的深眸靜靜的凝視著她,沉默半響後,才道,“媽,以後別再買那些東西了,爾白並不需要。如果你不忙的話,幫我去墓地陪陪阿步,這周我還沒抽出時間去看他。”
季西深每周固定會抽出一天的時間去墓地陪阿步,風雨無阻。
江婉卿微微的一愣,茫然又痛心的看著他。
季西深移開視線,目光渙散的落在窗外,不言不語,似乎完全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為爾白做些什麽,好像除了錢,他什麽也給不了她,而那並不是爾白需要的。
“也許,我現在唯一能為爾白做的,就是遠離她,不讓她見了我煩心。”最後,季西深全部的沉思都化為了一聲苦笑。
“西深……”江婉卿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季西深再次打斷。
“媽,我說過,我的事兒您別再管了,我已經不是孩子了。”他說完,背轉過身,疲憊的合起雙眼。
江婉卿臉色難看了幾分,沒再打擾他,而是默默的轉身離開了病房。
上午一直在輸液,午後,護士才把輸液針頭從他的血管中拔出來。他靠坐在床頭,幽深的目光一直盯著外麵的天空。
窗外陽光就好像爾白燦爛溫暖的笑蘇,隻是,她許久許久都不曾對他笑過了,久到好像上個世紀發生的事。
季西深終是沒有忍住,再注射完點滴之後,就拿著手機給蔣欽打了電話,讓蔣欽開車來醫院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