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對決-28
黑夜下，無風無月。
樓天城單人一騎，狂奔出城，馳向皇陵後的院落。那是他最痛心的地方。親人蒙冤慘死後，還一直暴屍在荒野。無奈，隻有等到榮耀加身時，他才能再回到這片地方，處理後事……徒自傷悲。
當他走向院落時，發現一劍奇怪的事——不僅不見親人遺體，而且淩亂的院落也被收拾整齊，屋內無人居住，卻閃爍著昏黃燈光。心說道：冤死的人，會被打進枉死城，難道是‘他們逃回來了’？他曾經最懼怕的就是‘鬼魂’，此時卻欣喜不已，這樣，或許才有機會向他們贖罪道歉。
推開門的一刹那，他愣住了。八具屍體整齊排在屋裏，被冰鎮著，每一位親人遺體前，放置一盞引魂燈。看樣子，並非是‘鬼魂’，而是人為之。
“誰？”
樓天城手按劍柄，快步竄到內屋。晃眼間，見到一條白影破窗而出，他提勁，縱長步跟出，不到幾步距離，便將白影攔住。相視間，彼此因心痛而濕潤眼眶。
他收起了劍，轉麵，背向她。
“我……以為……我們不會再這樣相見。”
他受過太多委屈，水靈靈自覺虧欠他太多，說什麽都無法彌補。她知道，隻要他還沒死，就一定會來見這些‘人’，能做的便是抽出時間來守夜，不奢望原諒，隻求減輕罪過。
“即使你我之間的約定成為泡影，也該向你說聲‘對不起’，樓公子！”
他還是他，她也還是她，卻多了一斷不可跨越的距離。‘心在心動時受了傷’，卻從沒想過拋棄對她的癡情，但無論多麽癡情，也無法將全部抹去。
“你不是故意的，有什麽錯呢？更沒必要道歉。你……走吧！”
“我們……”水靈靈慢抬步伐，錯身時，輕閉眼瞼，流水便滾落。睜開眼，麵前的人，一直在為自己受折磨，卻從不給自己為難。更讓她明白了什麽該珍惜，什麽該放棄！猛的轉身，抱住了他。
“其實我早已動心，隻是阻礙你我之間的有很多很多，是你我都不能逃避的！”
看著她的痛苦，樓天城隻能不斷歎息，當初天真的認為隻要靠近她，就會抹去她難過傷心，但結果卻是有增無減。抹不去傷心，隻得替她抹掉淚水……拉開手，最後一次深情，道：“珍重！”
二人經曆那麽多，隻換來一個平靜轉身的結果，各自離去時，隻留下心如刀割般的不舍和回憶。
樓天城回到房內，蹲坐著，八盞跳動的燈焰，映襯的他更孤獨。唯一相伴的便是攤在膝蓋上的金劍，正閃耀著。這是他現在，唯一擁有的動西，用全部親人生命和自己無數磨難換來的。
值不值得？他不知道，如果給他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他絕不會這樣做。想到此，傷心，偷偷的再生。
此時，院外傳來落地聲，來人身未進，便已焦急喊道：“樓公子，快走。”
樓天城緊站起，見水靈靈去而複返，俏麵急促呼吸，一定是沈玉良來了。踏進來的玉足，險些站立不穩，他看得出，她是真心為自己擔心。在這一刻，他是感動的，更想起曾經，好幾次都賴她相救、照顧……內心深處本就不忍離她，那份愛戀，再次湧起，占據全部心扉。
院落外，已有幾十條黑影踩踏著碎步，圍來。當水靈靈看到沈玉良出現時，再一次擋在樓天城身前，焦心不已。
但她的阻攔，不會引起沈玉良絲毫憐憫，更不會放在眼中。不斷挺身，大步逼近，渾身散發的威嚴和氣場，是水靈靈招架不住的，擋在樓天城前麵的身軀，不斷顫抖後退，看起來，微小脆弱。再無可退時，水靈靈哀哀道：“父……親，別……別殺他！”
自她離開後，還是第一次叫出了這個稱呼。沈玉良已有好多年，沒有聽這個稱呼。顯然都不太習慣，包括鏡心月、花練師在內，內心都是一怔，幾道異樣的眼光打在沈玉良身上。她們在乎的不是別的，而是這個稱呼，在他心中有沒有足夠分量激發出父愛！
但此刻，沈玉良雙眼滿是憤怒帶出的殺意。這個稱呼顯然已不能再阻擋他！幾天前，他從淩小七口中得知‘樓天城抖出了他的秘密’。那一瞬間，他力似抽空，當即癱坐在座，頭腦嗡嗡直響。不甘吼道：“多年之功，毀於一旦。當日，我該殺了他！”
淩小七依舊是儒雅的冷麵，帶著十足鎮靜，心思，沒有人能猜透。當沈玉良向他尋求挽救計策時，說道：“事已至此，再不動手，所有努力都將化為泡影！既迫在眉睫，唯有先發製人。除掉樓天城，再趁機向皇宮發難，然後舉事。”
沈玉良能撐起如今這番局麵來，全倚仗他的鼎力相助。所以，對他言聽計從，更不會有所懷疑。怒看樓天城，恨恨說道：
“別殺他？……你還真是天真。這麽多年，我傾盡全部精力，幹了什麽事，你不知道？一旦失敗，下場比他還慘。虧你還叫我一聲父親……卻幾次三番壞我大事，眼中何時有我這個父親？現在，還要為他害死我們所有人？”
“不是的！”聽到這番話，水靈靈不住搖頭，卻也不願身後之人被殺。當下，心亂如麻，兩難取舍，更驚慌、無奈。
樓天城孤身其後，見她不顧一切的擋在麵前……弱弱的身軀在為他顫抖，一如既往的左右為難。雖然不會改變什麽，但他已心滿意足。單憑這一點，向皇帝求情，就沒做錯。看著她楚楚可憐樣，實在不忍。柔柔道：“有這樣的父親，真是委屈了你！”
沈玉良：“哼，還是替你自己的結局可憐吧！以為立了功，就能得到皇帝撐腰？隻怕這時，小皇帝已是小命難保。來時，我已派出無數浪人殺手將皇宮包圍。今晚，就是你的死期，更別指望有人能從我手上救下你！”
樓天城轉過麵，疑惑的看著沈玉良。
“你要殺我，是因為知道了你太多秘密。可我不明白，你恨從何來？”
“一個將死之人，知道再多，也是枉然！”身軀一弓，已經發功，赤氣冒出，似遊蛇一般衝向樓天城。
樓天城眼掃赤氣，腳步一蹬，猛的衝出房頂……少時，又帶著一片劍光，衝殺回來。影在劍中，劍隨影旋。沈玉良早有所料，竭力控製下，赤色氣團在他身周，探來探去，不斷嚐試靠近，無奈之下，膨脹起來。
樓天城見此，急往屋外竄去，氣團緊隨身後，沈玉良踏步跟上。剛到院外，去路便被幾個浪人武士攔住，一劍撐開，大發威勢，劍光掠過，幾個武士慘叫著飛出院外。剛收劍勢，緊隨身後的赤色氣團，已然纏來，將他裹住，遊動不停。
樓天城急用力掙紮，掙脫不得，又見沈玉良猛勁一跳，飛撲而來，勢如猛虎，掌風吹逼麵頰，睜不開眼。
“呀^嗬！”
突然，樓天城額頭青筋高鼓、麵頰赤紅，中氣一動，怒吼嘯聲……憋足的內勁瞬時爆發，帶著身周空氣，火焰般衝射噴出……纏繞的赤氣團，頓時被衝擊得變形、扭曲、碎裂。
沈玉良雙掌正至，見蠻橫氣流衝麵，不敢硬抵，隨著氣流，倒轉一翻，退開丈外。
樓天城掙得自由，忙運氣手腕，將金劍一推，斜衝夜空。劍之黃光，在黑夜中一閃，往沈玉良胸口飛去。
沈玉良收回赤氣團，雙掌合並，似有拜佛之勢，指尖之上，似有一股強大吸力，扯著空氣不斷坍縮，金劍迅到，卻被凝滯。樓天城跳身一縱，扯住劍柄，竭盡全力相抽……沈玉良緩緩抬起頭，嘴角輕咧開，笑聲不大，笑容卻可怕，一向威嚴的臉，因笑而變得猙獰……
“嗬嗬……嗬嗬……！”
似狂非狂的笑聲繞在樓天城耳邊，低沉鑽心，生出急躁之意。隻見沈玉良雙掌猛勁一揮，四周空氣急速倒退，噴發後，不可阻擋。樓天衝太近，被帶出後，用劍擦地，拉出一條深槽。退到院外山坡上，金劍一舉，黃光一凝，閃動黑夜。
“錦衣衛現身，助我除賊！”
皇陵四周，火光齊舉，夜空大亮，身後湧出無數錦衣衛。沈玉良帶來的幾十人，勢力單薄，不住向院落退去。
樓天城身邊，舉起一頂黃蓋，皇帝在龍座上現身，身後響起公主憤怒嗬斥：“沈玉良，你好大膽子，竟敢欺瞞本宮！”
“哧。”沈玉良對公主的憤怒十分不屑，反倒是對皇帝的出現驚疑起來。“他們怎會失手？”
樓天城：“他們當然會失手。因為皇上一早就不在皇宮，而在皇陵。”
縱觀所有計劃，沈玉良得逞的太多，失敗屈指可數。但現在，一旦失敗，就無回旋餘地。他怎承受得住？眼露驚慌，卻很快調整，盯著淩小七道：“怎麽回事？”
淩小七重新打量起樓天城。“今晚，他出現在皇陵，就是一個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