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對決-25

  後金三隊騎兵進入山道後，輪番飛射，樓天城剛一抬步，便有一團箭支飛來插滿，好幾次險些中箭，瞧得麵前有半塊半人高石頭，急急落去蹲下，才得以喘息，卻聽得身後石頭被箭矢不斷撞擊！少時，石塊周圍便已積成一大摞。


  後金騎兵隊見射不到他人，便開始慢慢向兩邊分散，繞開山石，從更側麵飛射。樓天城困於石下，脫不得身，隻好撿起溢到腳邊箭矢，催發內勁，向露出的人身投擲去，偶有慘叫聲傳出。


  眼看山石藏身不住，正欲翻出身襲殺頭目，突然見更前麵處，吐出一排火焰來，雖是青光白日，也很是耀眼！他知那是明廷火器所生，袁崇煥已帶著一隊人馬趕來。後金騎兵雖然移動迅速，但卻是狹路相對，被一排火器掃過後，已有十幾人斃命。


  後金頭領似是沙場老將，見共有地形之下，對方也排不開火器攻擊麵，而且那東西固然厲害，卻有很長時間間隔，快手腳的騎兵箭發二三次，那東西也發不出下一輪攻擊。當下也不驚慌，命令後金騎兵分散開來，竟然從樓天城身邊繞過，直撲向袁崇煥的軍隊。


  樓天城一竄出來，便被幾個牛錄額真拖住。見撲向袁崇煥的後金兵，又分出兩部，一部在外不斷轉圈，同時飛射箭矢，殺傷明廷火器軍士，另一部則加速狂衝明廷軍陣。


  狹路相遇，須臾刀兵四起。樓天城被隔在後金兵之後，抵擋之餘，察看雙方形勢。


  對麵袁崇煥的軍隊則是排成方陣，由於地形所限，布置在前麵的便是火器部隊。因為此時，戰馬稀缺，更比士兵值錢。


  火器部隊在最前麵排成三行，為了加快射擊頻率，采用的是‘流水操作法’。最前排的軍士踏開步，隻需發射傷敵，然後將用過的火器遞還給第二行，同時從第二行手中接過已經準備好的火器；第二行則隻負責傳遞火器，將用過的火器傳遞給第三行，同時從第三行手中接過裝填好的火器交給第一行；而第三行則隻管裝填，接過第二行的火器裝填好，同時將已經裝填好的火器遞給第二行！


  但後金軍隊現在卻分為兩部，衝鋒的一部既可衝殺入陣，又可為後麵的一部擋住彈丸、箭矢，後麵一部則在移動中用箭矢射殺明軍火器軍士。隻見三行軍士，排列整齊，但凡有一行的其中一人被射殺，那個攻擊鏈便會斷裂，而與缺失那行前後相接的人，便會不適應，從而減緩攻擊速度，直到有人重新補上。


  很顯然，現在的後金兵已不是第一次與他們交戰，也從中摸出了門道。隻見直接衝鋒的騎兵，除了猛衝，還保持好足夠的距離，他們為了在戰鬥中，不被額上頭發遮住視線，故而整個族的人都將前麵頭發剃掉，以便作戰。雖然有許多後金騎兵跌落下馬，可那戰馬受驚後還是會向對麵軍陣衝去，一陣踩踏，借著戰馬和後部的掩護，很快便有十幾人衝入袁崇煥的軍陣中。


  由於有些行的軍士被射殺，以至最前麵的軍士手中連兵器都沒有，要不就是用過的火器。麵對猛衝來的後金騎兵，隻能用肉身抵擋鉄脊槍的衝刺。而那鉄脊槍衝勢異常凶猛，直接貫穿對準的三行軍士。


  樓天城隻會江湖打鬥，哪會用兵作戰。見情形危機，而在身前，距他最近的便是那些不斷轉著圓圈的後部騎兵，當即提劍衝入圈中，揮劍急刺。殺了幾人後，見留下的這部後金兵，又分出十多來人纏住他，多數人則往前麵軍陣衝去。


  袁崇煥千人軍陣先被十幾人衝散，攻勢大減，被後麵分出的後金兵再一次衝殺一陣。霎時，軍陣亂作一團。原來後金這一打發，為的是保存實力，留下的這一部才是保留的精銳，除了掩護前部衝鋒之外，還用作主力衝鋒，以便徹底衝垮對方軍陣。


  樓天城見袁崇煥軍陣已亂，心中更急，但纏住的十來人卻圍著他不斷轉圈，時不時的放出暗箭！當即猛提氣勁，跳出圈子，往衝入陣中的後金兵殺來，手拿金劍衝殺一人，踏入亂軍中抵擋後金兵攻勢。


  但兵敗如山倒，一潰便無法收拾。前後衝入人堆中的後金騎兵，借著馬上優勢，將手中彎刀左劈右砍，刀鋒上血流不斷。山道狹長，明廷軍士為活命，隻得不斷往後堵去。後麵甲士，卻又進不來。


  樓天城夾在當中，也是手忙腳亂，保住這個卻保不住另一個。袁崇煥初戰，便嚐到後金騎兵的厲害，這時也不免慌了神，急著大喊：“快放箭！”


  但敵我亂作一團，已分不清彼此，射了一陣，反而更亂，袁崇煥隻得鳴金退兵。樓天城雖然殺退了多人，但眼下後金兵的鐵騎流威勢尚在，不得不隨著明廷軍士往寧遠城退去。


  這一場小規模戰鬥，讓明廷損失百人，而後金參戰的人數不過百人，卻僅損失多半。正因如此結果，剩下的幾十人竟然乘勝追來，且一路發聲叫囂。


  幾百人被幾十人追逐著，退到山口，樓天城隻得留下來斷後，看著他們的得意叫囂，急忙從身邊軍士手中奪過一把兵器投擲去，一人當即折下馬來。


  這時，城中祖大壽又帶著幾十騎趕來，直接撲了上去。說那祖大壽當真有些老將本事，帶著幾十個魁偉騎兵又吼又叫，猛衝過去，一陣短兵拚殺。個個作戰勇猛，比後金騎兵更甚。兩軍相接，比拚的便是勇猛！

  祖大壽不僅阻住對方攻勢，還殺了對方十好幾人，而他手下不過帶些輕傷。後金的固山額真當下也吃驚不小，帶著殘兵灰溜溜逃走。


  袁崇煥看著祖大壽的騎兵，一陣慚愧，心道：並不在多，而在精。


  祖大壽退敵後，折返回來。心想自己算得上是將門之後，他不過一文人，更氣不過他拿築城一事訓斥自己，當下便盛氣淩人的說道：“並不是誰都可以為將為帥的！文人嘛，隻配在朝廷做做官，發發官威。要說帶兵打仗，還是我們這些‘粗人’的事。”


  袁崇煥雖是文人，卻很是剛直，一向對事不對人，經過此事後，對他很是欽佩。“我雖在此戰小敗，但並不是沒有收獲。比如將軍您，作戰勇猛！曠野交戰，論勇猛我不如你。我會如實陳奏朝廷，甚至請求朝廷讓你組編軍隊！”


  袁崇煥的大度，反讓祖大壽說不出話來，隻得拱手致歉，然後帶人離去。樓天城靠近袁崇煥，道：“隻怕將軍你的話，還有一半吧！”


  “勇猛之將，固然難得，卻不能隻憑勇猛保境安疆，譬如項羽、石虎（後趙武帝）之流。若論山川之險，築關守城。他則不如我！”


  “那將軍的如實陳奏，是不是也要說築城一事。”


  “當然！”袁崇煥看著樓天城，道：“後金騎兵戰力驚人的強大，若在野外作戰，必然多多不利，隻能依托堅城利炮固守。君不見仲達拖死神諸葛？”


  袁崇煥同樓天城率兵回到城內，便各自休憩。直到後半夜，樓天城聽到城外一陣人馬吵鬧之聲，似是後金騎兵，猛的翻身而起，往大堂而去。


  袁崇煥已在堂內踱步，很快，便見一巡哨軍士來報，城外集結了大批後金鐵騎。


  樓天城一驚：“難道是努爾哈赤打來了？”若他大軍犯關，那沈玉良豈不是要在內作亂。


  袁崇煥聽他如此說，也不免一驚，城池尚沒修築堅固，朝廷大炮尚沒運達，若努爾哈赤親率大軍來攻城，如何依托，如何抵擋。當下忙差人出城去請救兵，然後與樓天城到城樓禦敵。


  可喜的是，城下並不是努爾哈赤，而是白天逃去的固山額真，竟又糾集附近巡兵數千人來犯關。圍繞著城池不斷飛射，箭矢在守軍頭頂呼嘯，鉄脊槍可以刺到城牆之上。


  二人剛到城樓，便有箭矢飛來，樓天城衝上前，一劍挑開。奇怪道：“他們沒有上麵命令，怎敢擅自出兵來犯？”


  袁崇煥：“蠻族曆來都是如此，統治他們的部落不僅不會幹涉，反而會鼓勵。時常犯境搶奪別族人民，已經成了他們一種‘狩獵’習俗。除了大的統一作戰，各部的軍事行動都是自由的。”


  樓天城卻並不這樣認同如今的後金，他們似乎有更大野心，一定是聽說大明朝廷將哨所前移之故，又或許為對付蒙古各部，抽不出多的人來阻止，故而讓人來不斷騷擾，迫使朝廷自動放棄。


  二人正說話間，竟然衝出一隊人馬，直撲固山額真所在騎兵隊，為首一人正是祖大壽。隻見他如走出困籠的猛獸，一聲咆哮，嘶風震地，一路衝殺過去，已撩翻七八人，威勢莫當，金兵見後俱是心驚膽寒。


  城外金兵見得此人出城，便又分出一部人，合圍過來，阻其退路，無數鉄脊槍綻放一片寒光。先被鎮住的後金兵，士氣又起，舉起彎刀，又是一番衝殺。祖大壽和他的猛士見被數倍敵人圍困其中，前後受敵，越發凶猛起來。


  後金兵雖不及他的人馬勇猛，倒也彪悍，倚仗人多，一陣蠻打，祖大壽的人馬衝殺幾陣後，見仍然打不散圍困之敵，勇猛之勢便開始由盛轉衰，四處突圍時，不免折損人馬。


  城樓之上，指揮戰鬥的袁崇煥見此，忙命令所有軍士向阻攔的敵人發射彈丸，但城樓下的後金箭矢更急，雙方都在為友軍支援，甚是激烈。


  樓天城見得祖大壽的人馬越來越少，所倚仗的勇猛之勢快要被圍困竭盡，便想起袁崇煥的話：‘無論多盛，終有枯竭之時’。當下為之振奮，於是跳上城垛，不顧箭矢，衝去解圍。